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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打斗声停了，程吟玉惴惴不安地往门边走了几步。
她瞧见神色焦急的沉霄大步朝顾行舟走来，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匆匆离开。
程吟玉有些腿软地扶住门框，目送顾行舟走远。
雪影和霜影走上前来，挡住外面看客的视线。
现在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桃花源里人很多，方才那番打斗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纷纷出来观战。
这些人里不乏王公贵族，自然见过顾行舟和程吟玉，也知道他们的关系。
如今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雅间，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窃窃私语声不断传了过来。
虽然还不清楚秦王殿下怎么在这里，但是雪影马上提议道：“小姐，奴婢掩护您回府。”
程吟玉摇摇头，掩护也没用，信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外面，有心人打探一番，便知晓是她了。
既然顾行舟不怕，她也不怕。
每次见面之前，她都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既然这次注定要人尽皆知，那么，她不会退缩。
而且，皇宫里或朝堂上肯定出了一件大事，她和顾行舟的事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只需要向家人坦白解释。
她退回雅间内，叮嘱道：“梁公子，我们一起走更引人注目，我有丫鬟和侍卫，一定可以保护好我，一会儿你再单独走吧。”
梁衡犹豫道：“我已经答应了王爷……”
“你放心，侍卫们都是习武之人，我不会有事。”
马车辘辘驶向信国公府的方向，帘子晃动间，程吟玉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大片乌云笼罩穹宇，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不安地想，要变天了。
第190章 坦白
刚回到信国公府，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程吟玉小跑着进府。
“小姐先在这里避避雨，奴婢去取油纸伞。”
霜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头扎进雨里。
程吟玉站在廊下，望着瓢泼大雨。
她站的位置有些近了，偶尔有雨珠溅进来，裙摆很快变得一片濡湿。
她默默地想，桃花源离皇宫还是有些远的，也不知道顾行舟有没有淋雨。
雪影轻声道：“小姐，躲远些吧。”
程吟玉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腹中的孩子，担心自己生病，于是往后退了几步。
没等多久，霜影便带着油纸伞回来了。
程吟玉道：“先去寿安堂。”
地上已经积了些雨水，绣花鞋很快便湿了，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提着襦裙走得飞快。
终于到了地方，祖母还在歇晌。
程吟玉轻声道：“去请我爹娘和哥哥嫂嫂过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霜影点点头，正要离开，程吟玉又拉住了她。
“还有我祖父。”
宫里出了事，早一刻知晓，便可以早一刻筹谋，信国公毕竟是一家之主，有些事要让他拿主意。
等了片刻，哥哥背着撑伞的嫂嫂过来了，丝毫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
程吟玉眼里掠过一抹艳羡，哥哥和嫂嫂感情可真好。
走到她身边，江芷从程和光背上跳了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哥哥非要背我，我拗不过他。”
程和光温润一笑，没解释是江芷不想弄脏鞋子才让他背的，娇气的小妻子。
他问：“下着大雨让我们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吟玉点点头：“等人到齐之后再说吧。”
没过多久，爹爹和娘亲也来了。
信国公是最后一个到的，步伐匆匆地赶过来，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孙女第一次主动让他参与，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抛下正在做的事情过来了。
人齐了，程吟玉让他们先去花厅待着，这才让丫鬟叫醒祖母。
过了片刻，老夫人睡意朦胧地走了过来。
“囡囡，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着急？梁衡对你不好？”
老夫人打了个哈欠，这才瞧见主位上坐着的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程吟玉搀扶祖母坐下，让下人们离开。
见孙女这么严肃，老夫人便没骂信国公，坐在另一边的主位上。
但是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囡囡快说吧，待在这里久了，我总觉得浑身难受。”
程吟玉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祖父、祖母，方才秦王殿下匆匆前往皇宫，孙女不知出了何事，但是一定有大事发生，还请祖父早做准备才是。”
信国公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可能，嚯的站起身：“此事当真？”
“孙女敢以性命担保，”程吟玉颤声道，“千真万确。”
宫里应当是封锁了消息，不然信国公不可能到现在才从她口中知晓此事。
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她必须要说出来。
“好，我与你父亲立刻进宫。”
信国公大步往外走去，程疆肃容跟上。
屋门很快便关上了，花厅里却安静了许久，人人脸上都是复杂的神色。
一边担心皇宫，一边在想程吟玉和秦王的事。
怎么就这么巧遇上秦王殿下了？又刚好得知皇宫出了事？
这肯定不是巧合。
程吟玉抿了抿唇，慢慢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老夫人的心颤了颤，齐氏更是赶紧去扶，程和光动作更快，将妹妹架了起来。
老夫人道：“囡囡，有话便说，不许跪。”
“祖母，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程吟玉轻声道，“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和王爷在一起了。”
当初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秦王府，回到信国公府，当时有多坚决，便显得现在这一幕有多可笑。
当初她拼命逃离的地方，现在竟要主动回去了，连她也知道家人心里该有多不是滋味。
不过她们的情绪还算稳定，除了江芷，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并没有生气。
半晌，老夫人叹了口气：“囡囡，为何？”
程吟玉坦诚道：“私下里，我与王爷见过几次面，原本我是想与他毫无瓜葛的，可是不知为何动了心……”
“或许我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就有些动心，但是碍于卑微的身份，我不敢。”
“做了国公府小姐之后，我可以随意自在地与他说话了，自然也就没有克制。”
“我不敢告诉你们，便是害怕你们不答应，但是今日不得不说了。”
程吟玉说完这番话，忐忑地等着家人开口。
见气氛不太对，江芷率先出声：“此事我也参与了一部分，若是要罚，我和吟玉一起承担。”
“罚什么？”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你们又没错。”
齐氏也叹道：“囡囡，你看上梁公子，是不是也是权宜之计？”
程吟玉抿唇颔首：“我和梁公子早就将此事说开了，我们一直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的。”
一直没说话的程和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万万没想到，哥哥竟然会问这个。
程吟玉愣了下才回答：“王爷对我还挺好的，而且……”
她迟疑了一瞬，撂下一个惊雷。
“我有喜了。”
这事连江芷都不知道，她吃惊地张大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
久经风浪的老夫人也难得怔愣许久，看向孙女的肚子。
齐氏神色复杂，女儿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做娘亲了？
“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程吟玉小小声，“我也刚知道不久。”
程和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瞬间直起身。
“囡囡，你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跟他在一起的？你放心，咱们国公府也养得起你和孩子，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程吟玉笑道：“不是，在知道孩子的存在之前，我就动心了。”
程和光一脸憋闷地坐了回去，妹妹到底什么眼光？
肯定是因为没见过几个男人，才被顾行舟蒙蔽了双眼！
第191章 马上疯
自从程和光说完那句话之后，花厅里的沉默持续蔓延。
江芷有意想打破沉默，但是也不该说什么好，她还陷在小姑子有喜的震惊里。
老夫人终于开口：“囡囡，你真的想好了？”
“是，”程吟玉坚定道，“孙女已经认定了他。”
有了这句话，老夫人将所有的劝说都吞到了肚子里。
她早就说过，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她绝对不会棒打鸳鸯。
既然孙女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孙女的前半生过得太苦，自从知晓下落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护孙女一生顺遂。
其中自然包括让孙女嫁给她真正喜欢的男人。
齐氏没有婆婆想的那么豁达，她的神色复杂极了。
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女儿，转眼吃了回头草，还一不小心怀上了孩子，明明她还这么小。
“囡囡，你……”齐氏欲言又止。
程吟玉紧张地攥了攥手指，问：“娘亲想说什么？”
“其实你哥哥说的对，若是不嫁给秦王，咱们家里人也能护着你，这桩婚事不如算了吧。”
程和光拼命点头，反正他是没看出来秦王哪里好，妹妹迟早会醒悟的。
程吟玉轻声道：“我知道想要嫁给他很难，我不着急的，但是，娘亲，我是真的喜欢他。”
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这段时日以来，我一直在心虚愧疚，备受煎熬，你们养我一场，我却这样回报你们，我是个不孝女。”
当初为了从秦王府救出她，她们不惜与顾行舟反目，可是她却……
齐氏心疼地抱住女儿。
“囡囡别哭，娘亲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她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她只是怕女儿会再次受苦。
秦王府还有两个女人呢，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儿，怎么斗得过她们？
程吟玉擦擦眼泪，让娘亲宽心。
“何侧妃被严加看守，没机会作恶，柳夫人也会重新嫁人。娘亲放心，我已经和王爷说过了，等他解决了后院的事，我才会和他成亲。”
齐氏依然忧心忡忡：“如果他日后还是纳妾了呢？”
程吟玉笑道：“那我就回国公府，到时候还请娘亲收留女儿。”
齐氏柔声道：“傻孩子，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娘亲，我希望你像相信爹爹那样，同样相信王爷不会纳妾，”程吟玉正色道，“我知道他不会辜负我。”
齐氏摸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好。”
见母亲也被说服了，程和光长叹一口气，余光瞥见身边笑眯眯的妻子，更是两眼一黑。
她就不用多说了，知情不报，早就站在顾行舟那边了。
父亲也不顶用，向来听娘亲的。
至于祖父，在妹妹的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但是还有他在，他是绝对不会让顾行舟这么轻易地娶到妹妹的！
更何况，顾行舟面前本就有一座大山，皇上是绝对不会同意此事的。
只是不知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聊完这件事，众人纷纷想起此事，都有些惴惴不安。
老夫人道：“在这干等着也没用，都散了吧。记得表现得自然些，别让下人瞧出来，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走出花厅，外面依然下着雨。
程吟玉踩着雨水回到明珠院，立刻沐浴，然后喝了一碗姜汤。
坐在窗边，她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默默祈求顾行舟一定要平安。
皇宫。
芳华宫里，不断有女子压抑着的低泣声传来。
芳华宫里只住了一位妃子，便是近日荣宠不断的西域公主容妃。
此刻她鬓发散乱，紧紧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裳，跪坐在床榻边，浑身颤抖不止。
她本就貌美，又哭得梨花带雨，任谁也不忍苛责了她。
可皇帝是在她的床榻上吐血昏迷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
美目流转，她扫过围在床榻边上的一圈王爷，视线定格在方才给她披上衣裳的男子身上。
她有印象，是那日赢了比武招亲的安王殿下，原本，她应该嫁给他的。
她不知道安王对她是否有情，但是她想试试，她还不想死。
容妃慢慢爬了过去，拽住他的裤脚。
表面上专心看太医诊治父皇，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的安王受到惊吓，慌忙垂下眼睛。
瞧见是她，他怔了下。
殿中鸦雀无声，容妃不敢发出声音，用口型说道：“救救我，求你。”
安王听懂了，神色挣扎地望着她。
进宫之前他便问过六哥，六哥只说了两个字——死罪。
不管父皇能不能醒来，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必须将容妃塑造成蛊惑人心的妖妃，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父皇纵欲过度，不是在她床上倒下，也会在别人床上倒下，她只是倒霉而已。
安王攥紧了拳，隐忍地别开脸。
一旁的顾行舟装得神色紧张，却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讥讽一笑。
民间俗称的“马上疯”，竟会发生在父皇身上。
看来不必再下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今晚就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施针的太医擦了擦汗，停下动作。
顾行舟立刻问道：“太医，父皇如何了？”
与他一同问的还有两三个声音，其中之一便是楚王。
顾行舟和他对了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眼里的火药味，又一同移开视线。
“皇上龙体欠佳，”太医皱紧了眉，“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这种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微臣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顾行舟在心底哼了一声，竟然没死成。
楚王长出一口气：“多谢太医，有您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不敢不敢。”
楚王道：“来人，将皇上送回含凉殿！”
太医连忙说道：“万万不可，最好还是待在此处。”
楚王皱眉问：“为何不可？”
顾行舟淡淡道：“太医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哥不懂医术，还是不要插手了。”
楚王反驳道：“待在妖气萦绕的芳华宫，岂不是妖气侵体，对父皇的身体有害无益。”
“行啊，三哥亲自动手，到时候父皇若是有个好歹，三哥以死谢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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