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栀一下没懂他突如其来的话题,直到看清他的眼,深邃中又好像带着蛊惑的意味。
她明白了,苏蕴和顾绥大抵是为了两人的婚事来的,莫名的温清栀心中生出一丝局促感。
温清栀美眸轻敛,眼睫垂下沉默着,手指无意识的捏到一起。
早晚的事情,不是吗。
路上有些堵车,温清栀和顾致礼二人抵达温苑时顾家的人已然先到了。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肩而入、落座,厅内更是热闹非凡。
与之前不同,今日更像是男女双方的家宴,温清栀的大伯和伯母都未出席。
温爷爷作为长辈坐在主座上,看着自家乖巧的孙女,问道:“皎皎前几日去京城待的可还习惯?”
苏蕴殷切的目光也落到她的身上,温清栀浅笑:“劳爷爷惦念,一切都好。”
温老爷子又关切几句,话题也逐渐终于切入了正轨。
只是这次倒不是温爷爷提起,顾绥严峻的面容上都染上慈和的笑意,“两个孩子订婚宴已办,我与苏蕴也了解了一番苏城的习俗。”
“今日前来,实则是想为两个孩子请期⁽¹⁾。我们二人不善婚节,便请了白马寺的师傅择了个吉日,就定在6月7日、五月初二,你们看可还合贴。”
温清栀微滞。
白马寺请婚期,她听过的。是因为人们都说——这一请,千金难求。
那是用无数金银也换不来的虔诚祝福。温清栀下意识望向苏蕴,正好和她目光相对,苏蕴对她和蔼又亲切的一笑。
那眼神好像在说,皎皎值得这世间一切最好的。
顾绥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主座上辈分最长的温老爷子,谁知他竟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愿操心的模样,“诶呀,你们各自儿女的婚事自由父母谈妥就可,看我这个老头子作甚!”
他这意思便是认可,全权交由温玄和姚薇两人负责了。
温玄和姚薇自然喜见其成,过问温清栀的意见后便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
订了婚期,两家人便更加热切的讨论起婚礼事宜,温清栀却有些出神。
忽然,冷檀香袭近餐盘被推动,一碟剥净的晶莹剔透的虾仁映入眼帘。
温清栀侧目望去,直直撞入顾致礼黑白分明的眼中,平和沉寂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的一瞬间,温清栀心底的一丝不安忽的就被抚平了,莫名的让人心安。
短暂交汇后,温清栀收回视线,目光落到眼前颗颗圆润饱满地虾肉上。
她从小就有一个隐蔽的喜好,喜爱吃虾却又烦于剥虾。虾仁鲜香可外壳实在难褪,每每不是脱不净就是剥到温清栀指尖酸痛。
小时候还有姚薇和家中阿姨替她剥壳,但长大了温清栀就不好意思再劳烦他人,于是每次宴席她也只食一两只,但只要有虾便不曾错过。
温清栀心头涌上一丝悸动。
他竟细致的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注意到了。
长辈还在讨论着结婚习俗等,并没有太关注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苏城的习俗是先领证再办婚礼,苏蕴便直说按照这边的风俗来便可。
五月初二办婚礼,那两人便要在此之前领了证。
苏蕴和姚薇都不想儿女太过折腾,两人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在苏城这边让温清栀和顾致礼领结婚证。
“只是这苏城与京城终究还是有些距离,如要办婚礼跨越两地怕是有些繁琐。”苏蕴眉头稍皱,提起这件事。
“不若在苏城和京城两地各办一场婚礼。”她提议,却有些担忧的望向温清栀,“只不过怕是苦了皎皎,要多辛苦一遭。”
苏蕴是结过婚的人,自然知道那一天婚礼流程走下来有多累。
提及此事,姚薇和温玄也不好拿主意,便问询两个当事人的意见。
“皎皎觉得呢?”温玄温和的问道,“你自己的婚事,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就好,我和你叔叔阿姨都按照你们二人的心意来办。”
她明白苏蕴是想把二人婚礼办得盛大完美,但其实温清栀觉得两场实在太繁琐。她并不介意在京城那边办婚礼,既然迟早要住过去,温家也不是在京城没有房产,早去几日也未尝不可。
闻言,温清栀也不犹豫了,唇瓣轻启:“不用办两场的,既然证件是在苏城这边领的,婚宴定在京城就好。”
苏城领证,京城结婚,也算是平衡了。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从温苑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出嫁了。
——
(1)请期:男方家庭选择吉日作为婚礼举行的日期,与女方家商议。三书六礼一礼之一。
第31章 相信我
温清栀这般懂事倒令姚薇生出几分心疼之意,虽说交通发达但京苏两地到底相隔千里,也称得上远嫁。
她眸光有些湿润的看向温清栀,试着劝诫:“其实办两场也好……”
温清栀理解母亲的心思苦衷,她故意把语调嗔的轻快,带着小女孩的娇俏,笑着道:“妈妈,向来哪有办两场婚礼的习俗,难不成一次宴请苏城的亲朋,另一次请京城的嘛?”
“这还哪里是婚宴啦?”
看似小女孩的抱怨撒娇,可温清栀的话确实引起了几人思虑。
是啊,两次的婚宴确是不够圆满。
此时,在温清栀身侧沉默良久的顾致礼出了声,“伯父伯母,婚宴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温清栀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到脸庞,“给皎皎一个圆满、无憾的婚礼,是我的责任与荣幸。”
男人声音平稳低沉,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温玄愣了一瞬,而后笑声爽朗的应下了。这一刻他只觉自己的眼光并未有错,这般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尚配得上他捧在心尖的皎皎。
这件事便落到了顾致礼身上,长辈们又转而开始讨论结婚的详细事宜。
热闹间,顾致礼小腿处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感,轻柔又酥痒。
视线下滑,天青色丝绸旗袍开叉处露出一条纤细匀称的小腿,搭着今日的旗袍,温清栀穿了双绒白色的小高跟,一条镶钻的系带堪堪环住她纤细的脚踝,性感漂亮又带着几分脆弱。
而此刻这片莹白不知何时贴到了他的一侧,过分白嫩的皮肤与雅黑的西装裤形成了强烈又鲜明的反差。
她的骨架娇小,连腿骨都比他矮一截。
恍惚间,顾致礼感觉到又被贴了一瞬,如同小猫轻挠的力道,只会勾得人心痒。
顾致礼眸色一沉,喉结暗自滚动克制的收回视线。而温清栀浑然未觉,她此刻脑中只关心他怎么处理婚宴的事。
熟悉的幽香渐浓,顾致礼对上她纯净到无辜的杏眼。
温清栀刻意压低声线,几乎是只有气音般依靠口型关心道:“顾致礼,你打算怎么办呀?”
少女有些忧虑的眼神落到眼中,顾致礼突然有些怀疑他近日来的低调和平易近人是否有些过了。
以至于,让她怀疑自己的能力。
是他在温清栀面前营造的形象端雅方正,让温清栀忘记了其实顾致礼才是顾家现在的掌权人,他的能力手段和城府,远是她想不到的。
顾致礼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稳重,“相信我。”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语调,可偏偏好像有让人信服的魔力。
小腿处的触感缓缓消散,温清栀用眼神告诉了顾致礼,她相信他。
*
婚礼提上了日程,温清栀第一次了解到结婚原来这般的繁琐。
请期后的第二天五月二十一日,农历四月十四是个吉日,两家共同商定在这日让二人先把证件领了。
苏城向来有早上领证的习俗,太阳升起的时候也表达着对新人美好的希望和祝愿。
温清栀用完早膳,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人有些出神。
姚薇和苏蕴一人推着一件衣架吵吵闹闹的走进来。
姚薇拎出来一件红色精致套装裙,“我觉得今日喜庆穿红色甚好,皎皎白净红色更显气质。”
“你忘记啦,拍结婚照穿红色岂不是撞色啦!”说着,苏蕴指着一条温柔的浅蓝色长裙又道:“我瞧这件也不错,温婉清新很适合皎皎。”
“太素啦蕴姐!”
苏蕴又看了两眼,思虑两秒也认同了姚薇的观点,“确实是有些单调……”
姚薇挑过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摇着头,“红色不行,黑色又沉闷,蓝色又有些单调……”
“这件呢、这件呢?浅绿色的?”
“不行,绿色寓意不好……”
两人在这里单为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纠结一阵了,温清栀失笑,方才一丝紧张感在两人的谈笑声中消失殆尽。
本来挑不出衣服的两人就无从下手,这下想起来温清栀。姚薇拉起她,苏蕴推着衣架三人直接进了她的衣帽间。
挑不出来,那就索性试着选。
于是乎,温清栀像个洋娃娃一般被二人安排着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裙。她人长得漂亮衣服穿在身上只有显得更好看的份,反而更挑不出来了。
苏蕴笑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缝了,“也真是我们家致礼有福气,娶得皎皎这样漂亮的老婆,我都眼热!”
听此姚薇也合不拢嘴,心底更是生出一种自豪感。
温清栀没听到苏蕴这句话,她又换好一身衣服出来站在一整面墙大的落地镜面前,衣帽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秋姨,温家逢喜事秋姨也高兴,眼角的皱纹都藏不住,她奉了命上来传话:“太太,顾先生和准姑爷已经到了,在楼下候着呢。”
温清栀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钟表,8:30。
姚薇也略有震惊,“这么早就到啦?”
皎皎这边还没挑好衣物,后面还得做妆造要花不少时间呢。
苏蕴看出姚薇的顾虑,无所谓的摆摆手,对着两人道:“他们爷俩就这个性子,不用管。咱们皎皎只需打扮的漂亮再下去,想娶这么好的姑娘,让那他多等会儿也是应当的!”
秋姨连连应着好下去,姚薇也笑着倒惹得温清栀小脸桃红,娇艳欲滴。
最后还是温清栀选了一身衣服,这才进行下一步去安排妆造。
*
楼梯处传来女人谈笑的声音,候在客厅的几个男人都寻声望去——
温清栀身穿一件白色削肩袖立体绣花旗袍,裸出线条柔软平滑的羸薄肩膀。贴合柔软的布料环住脖颈处白嫩的皮肤,玉颈纤长干净又脆弱。胸口上方开口的水滴襟透出一丝禁忌般的弧度,修身的布料掐的腰肢不堪一握,勾勒的少女曲线窈窕身姿曼妙。
乌黑浓亮的发丝尽数由一根透亮似有流光的羊脂玉簪挽起,尾稍处垂下的银铃随着少女轻盈的步伐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是顾致礼未曾见过的风格,纯净又透着性感的味道。
温清栀一左一右挽着两个雍容的女人,染着胭脂的唇瓣勾起好看的弧度,温和美好,像一个小公主般被护在中央。
意识到汇聚的目光,她下意识望去。
旋转楼梯正对着斜角沙发的那处,温清栀一眼撞入深邃漆黑的眼中。
第32章 领证
空气好像停滞一秒,温清栀回神眨巴眨巴卷翘浓密的睫毛,对端坐着的男人弯唇浅笑。
在她的注视里,顾致礼沉稳的站起身。
他今天显然经过精心打扮,依旧是雅致的黑色西装,搭配简约的白色衬衣,墨蓝色领带挺括,浑身的气质沉稳而矜贵。头发也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衬得那双眉眼愈发深邃硬朗。
温清栀的目光落到他的领带上,看清上面的白玉兰花纹,没由得心中升起一丝欢喜。
原以为他不喜欢这条领带,未成想会在今日见到,确实很适合他。
苏蕴和姚薇把温清栀送到顾致礼身旁,两家父母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人,都赞叹不绝。
临行前,姚薇又不放心的问道:“身份证、户口簿可都带齐全了?”
温清栀看出她眸光中隐隐闪烁的泪光,上车前又折回去抱了抱姚薇,嗓音乖软:“放心吧妈妈,都带着呢。”
“我一会儿就回来。”她说。
车子缓缓驶离,离了喧嚣突如其来的安静还让温清栀有些不适应。
隔着车窗,她望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温苑,愈行愈远。
顾致礼沉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婚后,我们可以常来苏城小住。”
温清栀顿了一下,欣喜的回头,“可以吗?”
“当然。”顾致礼颔首,“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他用着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最重的承诺。
不出所料,少女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弯成一个小小的月牙,声音又娇又乖与他道谢:“顾致礼,谢谢你!”
被她感染,顾致礼眉眼都染上清淡的笑意。
温清栀停顿两秒,又道:“其实能与你结婚,我还是很高兴的。”
话落,顾致礼呼吸一滞,幽深的目光落到她单纯的脸庞,透着隐隐的希冀的光。
他声音好像有些哑:“你…高兴?”
“自然。”温清栀恍然未觉他的异样,笑着点头,敞开自己的心扉:“顾致礼你是个很好的人,对我、我的父母也都很好,最重要的你还是除我外婆以外最能理解支持我事业的人。”
她嗓音清悦,目光灼灼:“我相信与你成婚以后,我们也能相处融洽,相敬如宾。”
她每说一句、一个字,顾致礼的心就越沉寂,眼中的光越晦暗不明。
直到最后的那四个字——相敬如宾。
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一般,顾致礼只觉得要被气笑了。
相敬如宾,谁会甘心和她相敬如宾。
温清栀察觉到他的沉默,清润的眸子带着一丝不解的探究的望向他。
顾致礼唇边带了一丝莫名的笑,漆黑的眸子带着温清栀看不懂的情绪,他应:“会的。”
温清栀觉得有些怪,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然而,容不得她多思,车子缓缓停下了,抵达目的地了。
顾致礼率先下车,走到另一侧亲自为她打开车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温清栀的面前。
她抬起眼看了看俊朗非凡的男人,红唇无意识的抿动一下,随后伸出手覆在上面。
相触的一瞬,温清栀感觉到手掌被完全包裹住、收拢。
他的手修长宽大、骨头很硬,掌心是温热的。
被顾致礼牵着,温清栀平稳的从车上下来高跟鞋落地,她用空闲的那只手理了下旗袍下摆,又从车窗倒影里确认到发型没有乱。
“很漂亮。”顾致礼称赞,黑眸尽数把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将掌中的手牵的稍紧些。
温清栀唇角不自觉的弯起。
顾致礼牵着她走向那个尘埃落定的地方,拍照、登记、签字盖印、领证宣誓,一气呵成,迅速到鲜红的结婚证落到手中时,温清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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