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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回了她一记‘老婆说的算’，‘都听老婆的’的表情。
勾唇笑的挺像那么回事，“是，我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我的手能收回来了吗？”
孙父有些不舍地放开他的手，笑脸相迎，“赶紧屋里坐，来来来。”
几人相继来到屋子里。
屋内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
仅有的几件家具破旧不堪，一张缺了腿的桌子用石头垫着，几把快要散架的竹椅子摆在一旁。
能看出来家庭条件确实很差。
北城这边乡下是没有床的，流行睡土炕，冬天烧柴火取暖。
土炕上的被褥补丁摞补丁，颜色早已分辨不清。
此情此景，洛九笙还是不免心疼了一下孙招娣，或许努力学习就是她唯一的一根稻草。
只有如此，才能摆脱困境。
孙父指挥孙母亲招呼客人，“快去倒点水来，别让人干坐着。”
孙母应了一声，赶忙去拿杯子倒水。
洛九笙连忙说道，“不用麻烦，咱们还是先说说招娣上学的事。”
孙父一听，皱眉道，“老师，不是我狠心，这家里真的是拿不出钱来供她读书，我们家里一共七个孩子，最小的还不到一岁，招娣在家还能搭把手。”
“就算有你们说的那些资助，可孩子读书期间家里也少了个劳动力，这日子就更难过了，当初我就不同意她去上那个学，是她趁我不注意自己偷着身份证就跑了，那可是京市啊，天子脚下，离我们真的太遥远了。”
孙父一筹莫展，直摇头，“不行不行！”
洛九笙敛眸，“您也说了是京市，您知道北城整座城市去年有几个学生高考考上了京大吗？”
孙父被问得一愣，摇了摇头。
洛九笙认真道，“去年北城整座城市一共录取了141人，您所在的市级录取了13人，而到县级就只有1人，那就您的女儿。”
“您知道您的女儿多么优秀吗？您又知不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如果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放弃，那不仅是孩子一辈子的遗憾，也是咱们这个家的损失。”
孙招娣站在一旁听着，小姑娘低着头，双手搁在身前交缠着，她的眼睫轻颤着，眼泪不知不觉掉了出来，重重砸在地面上，坠入泥土里。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哭起来都是无声的。
孙父摇摇头，态度依然坚决，“老师，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洛九笙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下被江烬投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住。
她看懂了，他是在告诉她，不要太激进，慢慢来。
旋即，洛九笙唇角笑漪轻牵，“没事，我说了这么多，您先考虑考虑，消化一下，不着急答复的。”
正事暂且告一段落，临近中午，孙母眼见家里来了客人，吩咐孙招娣去村口买点菜中午招待客人。
洛九笙和江烬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十月的北城，秋风瑟瑟。
长白山脚下的农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堆满了金黄色的苞米，一串串红辣椒挂在屋檐下，格外喜庆。
烟囱里冒出的缕缕青烟，带着淡淡的柴草味，在村子上空弥漫。
从家里出来后，看着如画的风景，孙招娣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她话说的诚恳，“谢谢洛教授您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不管我能不能回去上学，您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洛九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别太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别有压力。”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聊着周边的风景。
从山丁子树上如玛瑙般的果实，聊到山上的树林里的各种菌类，如榛蘑、冻蘑等等...
孙招娣碰见什么就讲什么，两人相聊甚欢。
她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江烬的耳中。
江烬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着，浅浅咬着烟蒂，氤氲的雾色模糊了他的脸，像个局外人的样子。
洛九笙在欣赏沿途的风景，而他在看她。
她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焦糖色棉麻长裙，秋风拂过，裙摆轻轻飘动。
人自动融进画卷里，仿佛自动带了滤镜。
美得像油画里的世界，浓烈又热烈。
孙招娣无意间回头，看到江烬的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抿嘴偷笑了一下，加快脚步与洛九笙并肩，故意压低声音说，“洛教授，江学神好像一直在看您呢。”
洛九笙一怔，“有吗？”
孙招娣用力地点点头，“很有，眼珠子都快要长您身上了。”
洛九笙脸色微微一红，矢口否认，“可能纯属巧合。”
孙招娣吐了吐舌头，“洛教授，您就别不好意思啦，他是不是喜欢您？”
“喜欢。”
江烬懒散的嗓音掺了些沙哑，从身后传来。
第113章 突突突——
依旧是年少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却仿佛像情人在耳边的厮语一般，激的人心里一颤。
他又补了句，“我说的是像洛教授这样人美心善的好老师，我想人人都会喜欢的，对吧？”
孙招娣撇撇嘴，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到了村口的小集市，孙招娣熟练地和摊主们讨价还价。
在这里卖菜的都是淳朴的农民，基本都是自产自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一斤菜几毛钱。
所以当江烬抢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付账的时候，那卖菜的老大爷看着江烬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你这不欺负人吗？一块钱的东西给这么大，找不开！”卖菜大爷深深皱着眉头，操持着一口地道的北城口音，“不卖你，你去别家看看吧。”
江烬隐约听懂了，一脸无奈，把钱收了回去，“我没零钱。”
孙招娣忍不住笑了，从兜里掏出零钱递给卖菜大爷，“大爷，来，这钱给你。”
买完菜，几人往回走。
孙招娣憋笑，“江学神，您拿一百块来我们这种落后的小山村买菜，小农户即使能找开也是不会收的。”
江烬触及到知识盲区，抬眸问，“为什么？”
洛九笙笑着解释，“我猜是农民伯伯们都怕收到假钞，为了挣一块钱赔掉九十九元，不值当，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孙招娣打了个指响，“就是这样的，洛教授说的非常对。”
江烬摸了摸鼻子，“这样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长白村周边都是沙土路，坑坑洼洼，地面凹凸不平。
“突突突——”
这时，一阵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孙招娣回头一看，立马扬起手臂挥了挥，眉眼带笑喊道，“狗蛋哥！”
狗蛋皮肤黝黑，带着一顶褐色的西部牛仔帽，单手打着方向盘，将拖拉机开出了保时捷的气质。
他扯着嗓子热情地大喊，“哟呵，这不是招娣嘛，快上来，捎你们一程。”
孙招娣早已习以为常，“好嘞狗蛋哥！”
她转头问，“洛教授你们可以吗？”
洛九笙爽朗道，“入乡随俗，我没问题，正好走的有些累了。”
孙招娣手脚麻利，踩着车轱辘一下爬到了车斗里。
她朝洛九笙伸出手，“来，我拉您一把。”
还没等她开始爬，江烬双手扣着她的细腰轻轻向上托举，毫不费力地直接将她抱上了拖拉机的后斗。
洛九笙瞬间红了脸，回头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说‘学生还在呢’。
江烬一脸无辜，“我这是帮忙。”
孙招娣在车斗里笑得前仰后合，“洛教授，江学神这是只对您绅士风度呢！”
洛九笙被孙招娣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了，赶紧在车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江烬也跟着长腿一迈，轻松一跃，上了车斗。
狗蛋一脚油门，拖拉机“突突突”地飞驰起来，车烟囱冒着白色的浓烟。
孙招娣一屁股坐在车斗里，笑着跟狗蛋打趣，“狗蛋哥，你这拖拉机今天可成了咱们的宝马车啦！”
狗蛋哈哈大笑，“那必须的，坐稳咯！”
拖拉机刚一启动，那动静大得像要把地都震翻。
江烬被震得屁股一颠一颠的，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再看看洛九笙也好不到哪去。
风呼呼吹过，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单看脑袋，压根分不清正脸和后脑勺。
唯有通过被震的上下颤动的胸脯，才能分得清前后面。
洛九笙一把拨开挡在脸前的发丝，别至耳后，完全露出一张素净的鹅蛋脸。
没了遮挡，她一下就看到江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勾唇笑的痞，眼神直白又灼热。
她不满，抬脚稍稍踢了江烬一下。
这会孙招娣正跟狗蛋聊的欢，注意力没在他们这边。
江烬长臂一伸，将她一把捞过来紧紧揽入怀中，大手轻轻扳过她的小脑袋。
他微微侧头，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咔——”
手机快门的声音响起，瞬间被拖拉机的“突突”声所吞没。
与此同时，清爽的薄荷香萦绕在交缠的呼吸间，微凉的薄唇轻轻地印在了她嫣红的唇瓣上。
洛九笙感到滚烫的唇上陡然落下一片轻柔的雪。
轻轻触碰，没有纠缠，一触即分。
照片上， 以长白山为背景，男帅女美，随意，慵懒又毫不经意，颇有种家国山河在，国泰民安的美感。
在这一刻，风似乎都静止了。
洛九笙一脸惊愕，江烬则是一脸满足。
江烬眼眸一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么多年没拍了，我的拍照技术依然不减当年，好看。”
洛九笙还处在刚刚被亲的错愕中，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我看看...”
江烬将手机举得老高，压低声音说，“叫声老公听听就给你。”
洛九笙转过头去，“那不看了。”
江烬默默将手机收回口袋，“不看算了，我自己看。”
洛九笙，“幼稚，三岁不能再多了。”
一路上，狗蛋扯着嗓子跟孙招娣讲村里的趣事，唾沫星子乱飞，“昨儿个啊，村东头的二麻子喝多了，非说自己能飞，结果爬到树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还有啊，村西头王寡妇家的鸡不知道咋的，全跑到光棍老李家的菜地去了，结果俩人因鸡结缘，俩人现在好上了！”
孙招娣笑得直不起腰，“狗蛋哥，你这讲得也太逗了。”
洛九笙紧紧抓着车斗的扶手，跟着笑的花枝乱颤。
江烬慵懒地向后一靠，眼梢微翘，似是心情很好。
好不容易到了孙招娣家，几个人歪歪斜斜地从车上下来。
江烬的屁股坐麻了，洛九笙腿都软了。
唯有孙招娣，活蹦乱跳。
她邀请狗蛋进屋坐坐，狗蛋摆摆手，“不了，家里还有活等着我呢。”
说完，开着拖拉机潇洒地走了。
孙母见人回来，热情出来相迎，“等下饭就好了，先坐下歇歇脚。”
洛九笙从江烬手中接过买的菜往里进，“我给您搭把手。”
孙母，“不用不用，我自己忙的过来。”
洛九笙一下挤进厨房，帮忙做饭，她其实是有目的的，想单独聊聊孙招娣的事情，探探口风。
孙母架不住洛九笙的热情，让她帮忙烧火，是老式的那种烧柴火的火炉。
洛九笙蹲在火炉前，小心翼翼地往里添着柴火，跟孙母唠着家长里短。
她看似无意道，“大姐，招娣这孩子太招人稀罕了。”
一说到这，孙母会心一笑，“招娣啊，打小就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洛九笙，“那您怎么不让她去上学啊，多好的机会，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孙母将猪油放进大铁锅里，用锅铲轻轻搅动，“我也想啊，可孩他爸不同意。”
“为什么啊？”
第114章 睡炕（加更）
孙母，“不瞒你说，孩他爸重男轻女，我生了七个孩子才终于生出一个男娃，隔壁村有户人家出了十万块钱的彩礼，他就让招娣必须今年嫁过去，说是把钱存起来留给儿子娶媳妇...”
洛九笙闻言心里蓦地一悸，这是什么事？
为了十万块钱就把自己女儿卖了？
难怪孙父态度那么决绝...
她咬了咬唇，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大姐，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孩子也应该有追求自己未来的权利。”
孙母无奈地摇摇头，“我也知道，可我在家里做不了主啊。”
洛九笙抬眸，“我说的不止是招娣，还有您。”
孙母一下愣住，手里的锅铲抖了抖。
洛九笙直视着她的眼睛，“我非常理解招娣，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之所以要努力变优秀，是为了尽可能紧紧地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动地困在这片小小的山村。”
“是为了在这个有时不讲理的世界里更体面，更有底气的活着，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和主动权，是为了当自己遇到喜欢的人和事的时候，除了一片真心，还有更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她这学不去上了，可想而知，她将会走您的老路，生不出男孩就要一直生，在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我这话说的难听，但理是这个理。”
“啪嗒——”
孙母握在手里的锅铲掉了，重重砸在铁锅的灶台上。
洛九笙看着柔柔弱弱，但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了力量，同时也砸进孙母的心中。
其实她曾经也是班里学习最好的那个，那个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早嫁了人。
“若是招娣留在京市，她以后不光会有所作为，幸运的话，还可能会遇到一个事事爱她，尊重她，同样优秀的男孩子。”
洛九笙在说这话的时候唇角漾着笑，整个人都在发光。
两人说话间。
柴火添多了，滚滚的浓烟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孙母不知是被烟呛到了还是怎么了，眼眶通红，背过身去狼狈地用手背擦掉眼泪。
两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 洛九笙的脸被熏得黑乎乎的，像只小花猫。
关键是她自己不知道。
江烬强忍住心底的笑意，“你这是偷偷跑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当了回‘齐天大笙’吗？”
洛九笙不明所以，“咋了？”
“擦擦。”江烬指了指她的脸蛋，低声说，“不擦也行，等会给你亲亲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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