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绝不可能一个人逃走。
转瞬间，两个壮汉已经进了巷子。
“大哥，这里有监控。”蓝衣壮汉忽然看到墙上的摄像头，目光略微透露出一丝胆怯。
“有监控又怎样？”黑衣壮汉捋起袖子，面色狰狞地说道，“反正轮船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出了城，再出境，条子能把我们怎么办？”
蓝衣壮汉听到自己大哥的话，似是吃下来定心丸，举着刀就往前走。
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李渺忽然高喝一声：“砸！”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啊——”蓝衣壮汉捂着头尖叫一声。
是一个花盆，从旁边老旧居民楼上砸下来，砸到蓝衣壮汉头上，瞬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血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无法看清前面的道路，被一辆废弃自行车绊倒，更加狼狈。
黑衣壮汉见自己兄弟被弄成这样，瞬时气急败坏，提着刀就往前冲。
刚才扔花盆的窗口又扔出几个零碎的锅碗瓢盆，但都被黑衣壮汉躲开了。
他很快到了李渺面前，迅速挥刀而来。
李渺低身躲闪开，电光火石之间，一脚踢向歹徒的腹部，她的力气当然远远比不过壮汉，但胜在劲巧。
黑衣壮汉被踢得向后倒退几步，但很快就站稳了脚步，愤怒地盯着李渺。
“看我今天不弄死你这小婊子！”
他又再次举着刀冲过来。
李渺拿着木条，往前一挡，挡住了这波来势凶猛的攻击。
但到底还是刀口更锋利，咔嚓一声，木条应声而断。
李渺反应迅速，侧身往旁边一闪，接着用断裂木条另一端狠狠地击中了对方手腕。
歹徒手中的刀瞬间掉落，他捂着手腕，愤怒地吼叫：“贱人——”
李渺提着半截木条，毫不犹豫的就要往他头上敲去。
哪想刚才跌到地上的蓝衣壮汉已经爬起身子，提刀冲了过来。
“刺啦——”一声，李渺的校服外套被刀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还好她足够敏捷，躲的够快，否则刀划到的就不只是衣服了。
温越心急如焚，但她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除了恐惧之外，她更怕会让李渺分神。
可是现在李渺明显落了下风，根本撑不了多久。
大不了一起死，也比看着别人为她送死好。
她心一横，就要往下跳的时候，巷子口有警笛鸣叫声和摩托车的引擎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警察来了。
温越动作顿住。
“妈的，条子来了！”黑衣壮汉咒骂了一声，一把捡起地上的刀。
他发狂一般地冲了过来，这次李渺没来得及彻底躲开，刀从她手臂上划过。
李渺捂住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温越看到她的校服衣袖上，有红色逐渐蔓延开来。
黑衣壮汉再次举起了刀。
温越没有控制住的喊出来：“李渺——”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和路辰焕吵了一架，出来乱晃了一下，就遇上路家的仇人，现在还要连累别人为她丧命。
她就是扫把星吧，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温越此刻的绝望远远胜过刚才以为自己要丧命的时候。
不过最终，黑衣壮汉的刀没有落刀李渺身上，而是跌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是子弹打穿了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警察已经冲了进来。
总共有四个，到底是训练有素，他们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歹徒，给两人拷上手铐押了起来。
温越从墙上翻下来，跑到李渺身边。
“你怎么不走啊？”李渺问。
温越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从兜里抽出纸巾，摁到李渺伤口上。
伤口从手臂一直蜿蜒到手掌，可怖异常。
“对不起……对不起……”温越只能机械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伤口又不是你砍的。而且我没大事，一点小伤而已。”李渺朝她笑笑，“我看你刚才差点跳下来，幸好没有，不然伤到了怎么办？”
温越的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根本控制不住。
这么大的口子，李渺怎么可能不痛，却在关心她会不会受伤。
“小渺——”刚才砸花盆的窗口，探出一个头来。
是一个老奶奶，担忧地看着李渺。
“顾奶奶，我没什么大碍！”李渺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朝老奶奶挥了挥。
然后她转过头来，朝温越解释道：“刚才我看到你的时候，那两个壮汉离你不远，觉得不太对劲，就给顾奶奶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先报了个警，她儿子是警察，就在附近派出所上班，然后让她在窗口准备着砸东西。”
“这一带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成的片区，很多人都搬走了，平时人太少了，跑到热闹的街上，还有一些距离，我们跑不了那么快，迟早要被追上，我才出此下策的。”
温越知道，不是李渺跑不了那么快，是没法带着她跑那么快。刚才跑的时候，她完全是被李渺拖着前进的，自己根本没法使上力气。
而且跑到街上，让这些歹徒伤及无辜的其他路人吗？
他们可是带着刀啊。
所以李渺最终只能选择这个以身涉险的方式。
“谢谢……”温越此刻只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而无力。
“不用谢，小事一桩啦。”李渺看到她如此，连忙说，“别哭了，脸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说着，还伸手帮温越擦了擦眼泪。
温越怔怔地看着李渺。
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她忽然想，如果路辰焕真的喜欢李渺，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时，制服歹徒的其中一个警察走到她们身边。
“你一个小姑娘，仗着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一个人单挑两个壮汉？”警察看着她的伤口，神色凝重。
李渺抬头，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知道警察叔叔会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啊。”
警察显然被噎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跟她多话，指着巷子口:“行了，别皮了，快些去医院吧，坐我同事的车去。”
这一片老街道路窄，还很杂乱，汽车开进来不方便，所以这些警察都是骑着摩托赶来的。
警察看了一眼温越：“还有这个小姑娘，你也先去检查一下，确认没有受伤再到局里做笔录。”
温越还好，就是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手掌蹭破了点皮，都没流血。但她担忧李渺的伤势，就跟着搭警察的摩托车一路去了医院。
李渺的伤口缝了好几针，右手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刚出手术室，李渺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给温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在家啊，你先别过来，我正写代码呢，写完我出来找你。”
这时候，医院广播报号的声音响起。
李渺的表情霎时僵住。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李渺的语气尴尬起来：“好吧，我是在医院，没事，就一点小伤……真的！没有骗你！”
挂掉电话后，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长叹一口气：“完了，又要被说了。”
温越大概猜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虽然温越很明确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跟来的女警还是监督她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等她出来的时候，看到红发少年站在绿发少女面前，垂头盯着她。
“李小小，这就是一点小伤？”裴天旭拧着眉头，“我刚进来的时候问了医生，医生说再深一点筋都要断了！你还想写代码吗？”
“裴天亮，你先别急，我这是因祸得福啊。”李渺把没有受伤的手举到面前，“之前一直下不了决心，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练练左手剑法……”
“左手剑法？”裴天旭气笑了，“那你别忘了，金鞭溪老板娘最后可没能参加七剑合璧。”
“没参加七剑合璧又如何？她最终也实现了心中的道啊。”李渺说着，看到走过来的温越，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溜烟跑到她身边。
“温越，检查的怎么样了？”李渺问。
“我没有问题。”温越轻声说，“还得麻烦你和我一起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阿越？”裴天旭看到温越，显然很是讶异，目光来回在她俩身上转了几下，“到底怎 么回事？”
“天旭。”温越叫了他一声，然后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说完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裴天旭看她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
仿佛在埋怨她连累李渺受伤。
但他到底也没有说责怪的话，只是问：“路伯伯他们知道吗？还有阿焕他知道吗？”
温越摇摇头：“给父亲打了电话，还没联系上。阿焕……阿焕那边还没联系。”
“我陪你们去警局。”裴天旭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三人跟着警察一起到了警局。
在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凶的事件实在恶劣，还涉及到本地豪门，警局对此次案件万分重视。
歹徒还在审讯室里被审讯。
温越简单交代了起始经过后，去登记了信息。
“你……”负责登记的警察看着登记表上温越填的信息，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她看。
温越被他这般打量，顿时有些局促，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警察走到她面前，迟疑地开口：“……你爸爸是温友华，妈妈是陈晓丽对吧？”
温越点了点头。
警察眼眶倏然红了。
“你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有七分像。”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温队和陈队他们要是能看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该多好。”
第四十四章
温越对亲生父母的记忆少的可怜。
自记事起, 他们一年到头也就回来几次，每次只能待短短几天，还没等她和他们熟悉起来就匆匆离去。
不过, 他们会给她带许多玩具, 还会在她睡前给她讲故事, 所以温越很期盼着父母回家这件事。
七岁那年，父母在一次任务中牺牲, 葬礼那天, 来了好多穿警服的人, 都对她说，她的父母是英雄，告诉她作为英雄的女儿要坚强。
后来她的亲爷爷走的那段时间，在病榻上也对她反复说着, 她的父母是英雄，不管她长多大了, 都不要忘记他们。
可是他们是人民的英雄, 却不是她的英雄。
刚来到路家的前几年，温越被路博涛和许黎忽视的时候, 时常会想到他们，想着他们如果还在的话，她是不是也可以像路辰焕那样任性。
但渐渐地, 也就不怎么想念了，毕竟时间有神奇的魔力，可以冲淡一切。
“我叫钱皓，刚从警校毕业就到温队手下了。”警察自我介绍道, “那几年温队和陈队对我照顾颇多。他们牺牲的前一年，我因工伤调离了禁毒支队, 到这里来做文职。”
钱皓看着温越，从她身上寻找着故人的影子：“我听说你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了，没想到居然是锦城的路家。”
“嗯……”温越余光往下扫了一下，注意到钱皓的脚不太对劲，仔细一看，竟然是假肢。
钱皓看到她讶异的目光，俯身把裤脚往下拉了拉，挡住露出的金属部分。
“我已经很幸运了，还能活着。我们整个支队一半以上的兄弟姐妹，包括你父母……唉。”
但现在到底不是适合叙旧的时候，很快就有其他警察过来，带温越和李渺去做笔录。
这个下午的经历十分惊险，温越全程都有些懵，但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的记忆还算清晰，加上有李渺在旁边，笔录的过程很是顺利。
她们很快就做完了笔录，出来后，看到裴天旭一手提着包，一手抱着笔记本朝她们这边走来。
之前李渺是把书包和电脑分别砸到了那两人头上，才为她们争取了逃跑的间隙，当时她手上只有这两个东西。
笔记本的面板已经脱开，整个都变了形，打开一看，里面的零件也七零八碎，神仙都抢救不了。
“刚刚去旁边的电脑城问了，修不了。”裴天旭说，“我回去托人问问有没有高级维修师傅能够修理。”
“坏就坏了，不必折腾了。”李渺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把笔记本塞进去，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正好我这几天打算换新电脑，只是可惜写了一早上的代码还没有备份。”
裴天旭低头看着李渺，轻声道：“可这是你爸留给你的。”
用“留”这个字，说明李渺的父亲要么是离开了，要么是去世了。
温越的直觉告诉她，后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前者。
她可真行，一天之内害得两个人至亲之人留给他们的遗物被弄坏了。
李渺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道：“这台电脑能换一条命，也算善始善终了。”
温越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点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
再豁达大度的人，对于过世亲人留给自己的东西，也不可能真的当一件死物。
而且电脑对于学编程的来说，就像剑客的剑，用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我……我会送你一台新的笔记本。”温越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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