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不过是一个养女,要弄死她,他有千万种办法。
可这是路辰焕最爱温越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她死了,那路辰焕一辈子都只爱她。
路博涛深深地看了许黎一眼。
那时候,他不该让那人轻易消失的。
他吸了一口气:“行,婚约就此作废。”
“我要走。”温越忽然开口。
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路博涛:“父亲,路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永远感激,可我真的没法再看到路辰焕。”
她的声音有些哑,“这是我绝不会动摇的底线。”
不用说出来,路博涛也明白她说的走是什么意思。
正合他意。
死亡会加深执念,可时间和距离可以抹平许多东西。
路博涛颔首:“行,你走吧。”
路辰焕被罚跪在院子里,周围有几个保镖轮番值守,不允许他跪不直。
就这么跪了一天一夜,最终以他在四十度的高温下中暑晕倒结束。
他在医院躺了三天。
出院后,程诗雅和路博涛两兄弟闹起来,说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犯了错,也不能体罚。
最后路辰焕被关在了房间里,一切电子产品被没收,窗户都被封了防盗栏,门口也有人守着。
除了房间舒服些外,和坐牢没区别。
温越这边开始准备离开路家的事宜。
路老爷子给温越的股份,当年立下的遗嘱是给她成年后继承。可温越生日那天,出了那样的大事,也就没有办理手续。
许黎说这些本该属于她,她可以帮她争取,但温越不想跟路家有再多牵扯。
温越要公正放弃继承,事情还挺麻烦的,各种手续证明,来来回回好几天。
忙完后,温越回学校拿档案。
她刚进校门,看到姜哲迎面而来。
算起来,他们已经一年没说过话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办公室里拿班级里的三模试卷。
林荫的文科不算拔尖,姜哲这次虽是全校文科第一,但省排名才四十,据说报了北城R大的政法系。
“姜哲。”她开口叫住了他。
之前因为路辰焕的缘故,她不得不和他绝交。
现在她和路辰焕分开了,这段友谊她也没奢望能重新拥有。
只是她还欠他一句道歉。
姜哲停了下来。
温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姜哲指了指操场,提议到看台上去。
两人一起坐到操场的看台上。
操场里,有高一高二的学弟们在踢球,活力四射,青春洋溢。
一阵沉默后,姜哲率先开口:“那时候,是路辰焕不让你再和我说话的对吧?”
温越一怔,点点头:“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明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姜哲轻叹了一声,“能够随心所欲的毕竟是少数。”
温越想问问他和路辰焕是怎么闹的矛盾,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或许是怕让她伤心,姜哲也没有继续提路辰焕。
他们聊了一会儿,学校里无关紧要的八卦,姜哲讲文科班的,温越讲理科班的。
两年多的隔阂不知不觉消散。
到快要分别的时候。
温越垂下头,小声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姜哲笑了笑:“当然,你可千万别删我的联系方式,我们都需要了解对方专业的问题,平时可以相互问一下。等我毕业后,你要是需要打官司,记得照顾我生意。”
温越看着他,轻轻点头:“好啊。”
告别姜哲,温越走进办公室,听到班主任叹了口气,朝对面的老师说道:“可惜李渺……”
话说到一半,看到进来的温越,倏然止住。
温越的目光黯了黯,老师们恐怕对李渺消失的事情略知一二。
拿完档案,温越在走廊上被另一间办公室的火锅叫住。
”怎么没填B大的天文学?”火锅说,“今年B大的天文专业,你的分数本可以够着的。”
看到温越张口,火锅摆摆手:“行了,少在那儿说什么不够喜欢。”
温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祝您在下一届能够找到合适的苗子。”
火锅闻言,笑了笑:“我带完新一的届暑假班就辞职了,打算回大学深造。”
温越一惊:“为什么?”
火锅没有解释,只说:“去了F大,尝试着不要再约束自己,你身上是有股劲的。”
温越怔了怔:“谢谢老师。”
她有些羡慕火锅,这么大的年纪还能恣意去追梦。
或许有一天,她也能的吧。
只是在那之前,她得独自走过很长的一段路。
离开学校,她回首望去,看着门前大理石上林荫中学四个字,有些恍然。
如果当时他们没来这里读书,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她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往前慢慢走着,走到路口,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摔了一跤。
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却对她视而不见,或许是因为近日摔倒讹钱的新闻正火爆,也或许是本就对此漠不关心。
她眼中有些酸涩,但她很快站了起来。
前面的路还那么长,她得学会习惯孤独。
温越走之前,把路辰焕送她的礼物全都丢了。
闹钟,拼图,画册,情书,挂饰,戒指……
收拾的时候她没注意,那块紫水晶跌落到地上,摔裂成了好几块。
仿佛他们的十二年,也一起成了碎片。
温越蹲下去捡,没捡多少,碎片划破了手指,浸出鲜血。
她看着指尖上的鲜血,有种莫名的快意。
温越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就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还有父母的照片,一个行李箱就轻轻松松地塞下。
九月才开学,好在许黎让自己在海城的朋友帮温越找了临时住所。
温越想把许黎之前给她的卡和首饰还给她,许黎说不着急。
温越也没有坚持,毕竟她也确实需要钱,等她能赚到钱后,再还给许黎吧。
温越买的高铁票在中午,从锦城到海城的高铁要坐十多个小时,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是深夜,最后一班,票价要便宜一些。
她一大早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路家。
路过主楼时,或许是阿姨在打扫卫生,大门没有关,美短忽然蹿了出来,跑到她脚边,抓住她的裤脚不放。
说起来,五只猫也是路辰焕给她的礼物。猫不能随意丢弃,好在家里佣人多,应该能继续照顾它们,最多也不过把它们送人或者送到宠物寄养中心。
温越俯身,把它抱起来,走进主楼。
路过客厅时,她看到了那张的全家福。
等她走之后应该就会取下来了吧,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
她只是有些不确定,路老爷子会怨她吗?怨她这么果断地和路家断绝关系。
可全家福上的路老爷子笑地那般慈祥,仿佛在安慰她,没关系的,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她。
温越把美短放回猫窝出来,拉着行李箱往大门口走。
她看到了那个水缸。
刚来路家的时候,她就把路辰焕惹哭了,她躲在那后面,他给了她一颗糖。
那颗糖真的好甜。
只是再甜的糖也有吃完的时候,嘴里已只剩下苦涩。
温越这次离开路家,没有和一个人说再见。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她不知道,一夜未眠的路辰焕双手握在防盗栏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出去。直到她上车,消失在门口,他也一动未动。
温越没有直接去高铁站,而是去见了付东至。
他们约在锦江边上。
这日的江风很大,大到她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吹走。
“要不要试试?”付东至忽然拿出一盒烟,还有打火机。
打火机刚点燃,就被风给吹熄了。
试了好多次,两人终于抽上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咳咳……”温越被呛地要死。
她好不容易咳完,付东至也呛起来,咳了老半天。
最后两人相视而笑。
这是他们这些天来,头一次露出笑容。
付东至说在李渺的事情上,他原谅不了路辰焕。
温越说路辰焕什么都不知道,归根结底怪不上他,真要说错的话,都应该怪她,怪她那时候没有和路辰焕好好沟通,以至于阴差阳错坑了李渺。
不过从今往后,也不需要沟通了,因为她和路辰焕再也没有关系了。
“其实我更没法原谅我自己,我什么都做不了。”付东至捂住脸,“我妈现在那样……”
“我明白。”温越放下了烟。
付东至没有办法继续追查下去,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马上就要离开锦城了,可真正作恶多端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她确实不甘心。
可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付出再沉重的代价,也无法撬动那座大山分毫。
一阵静默。
“海城挺好的。”付东至说,“毕竟是金融中心,比锦城的发展前景要好上许多。”
“但那边东西很清淡,去了恐怕根本吃不饱,都可以不用减肥了。”温越笑笑。
“到了那边,想吃什么,我给你寄。”
“好,先谢谢你了。”
他们又抽了一会儿烟,时间差不多了,温越和付东至告别。
“阿越,”付东至欲言又止,“如果队长来找你,你要记得在第一时间联系我。”
温越点点头:“一定。”
她拉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坐上去海城的高铁。
或许是之前太过疲惫,温越在高铁上很轻易地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路辰焕手牵着手漫步在教学楼后面的林荫道上。
她很清晰地知道这是梦境,因为校园里不可能牵手。
他的手越来越凉,她感觉自己在握一块冰。
但她还是努力握着,因为这是他的手,她不想放开。
可是太冷了,那股冷意从手心沿着手背爬上来,窜到心里,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
终于,她坚持不住,松了力度,他的手从她掌心里滑落。
她转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退到了远方。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落在教学楼墙面的爬山虎上。
倏然间,墙上的爬山虎燃烧起来。
火海迅速蔓延,形成一片帷幕。
将她与他隔断开。
他的面容被火焰模糊。
远方有钟声敲响,仿佛舞台剧落幕时分。
这青春终将落幕。
温越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旁边的男生问她是否需要纸巾,她礼貌地谢绝了对方,只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
列车已经离开城市,周围的高楼大厦消失,视野实现变得开阔起来。
旷野上野草疯长,在狂风中翻涌,如大海般可以包容一切。
她的人生也随着列车一起,驶向一望无际的荒原。
第九十章
和路辰焕分开, 对温越而言无异于 抽经剥骨。
在剧痛之后,还有无尽如回音般绵延的钝痛。
到海城的第二天,温越接到了钱皓的电话。
对面没有说话, 许久后, 只长叹一声, 说了句对不起。
她说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她也放弃了。
良久沉默后, 他们就互道再见, 挂了电话。
开学前, 路博涛给她转了一大笔钱,相当于她的股份折现。
温越原封不动地给他转了回去。
没几天,路博涛又转给她了,她再次转了回去, 如此好几个来回,忙完开学那段时间后, 她就去办了新卡, 把原来锦城的卡给注销,终于得以一刀两断。
林荫每一届都有差不多十来个上F大的, 开学后不久就有人组织聚会,她不想和曾经的人有太多交集,一切校友聚同乡聚会通通拒绝参加。
温越的宿舍是组合宿舍, 有两个同学院的女生,一个叫苏茉,是海城本地人,家境不错, 有点洁癖,一个叫黄琳, 是个东北人,爽朗大方。
还有一个是建筑系的学姐,经常在教室里通宵画图纸,平常几乎见不到面。
这个宿舍十分和谐,从未闹过矛盾,但她和她们没有办法亲近。
她和任何人都没法亲近。
温越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她对待课业十分认真,半期考试拿了专业第一。她找了个周末的家教活,每周去上两节课,基本能覆盖平时的开销。空闲的时候,她会研究股市。
温越对生活还算满意,就是时不时会做梦,梦到路辰焕对她说,他之前是迫不得已骗她的,他没有真正吸.毒。
她曾在深夜梦醒的时候,给路辰焕打过一次电话,但语音提示对面是空号。
挂掉电话,她自嘲地笑了下。
如果他真的没做错,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她解释,路博涛总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她又何苦再在自己已经破碎的心上反复敲打。
温越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在各个平台上把他的名字都设置成了屏蔽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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