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后,两人虽然睡在一间屋子里,但是却不是同枕共眠。
林岫烟知道他说不上几句话就没有正形,当下轻哼一声,去另一边看折子。
夜君扉看到她的样子唇角微勾,知道他们得在平南王回来之前把东西看完,时间紧迫,他便歇了逗她的心思。
政事堂里存放着烈风州最近一年重要的文书,都是分门别类存放的。
夜君扉和林岫烟的记忆力都很不错,两人又都极懂得如何从中看重点,整体效率很快。
夜君扉一看这些,就发现了烈风州存在很多问题。
他知道烈风州因为地处偏僻,有些穷,可是当他看到户司的折子,他才发现,烈风州比他预期的还要穷。
他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他在遇到林岫烟之前,将整个烈风州走过一遍。
他用他的世子身份去过各城的城主府,看过他们的农耕田产的册子,当时就发现有些数据是对不上的。
可是他看到户司里呈上来需要缴纳税款的田地总数,和在各城主府里看到的还有出入。
整个大楚的税收政策基本上相似,那就是寻常人家里只要出了一个秀才,就能免十亩地的税。
出了一个举人,就能免百亩地的税。
出了一个进士,就能免千亩地的税。
这种情况就会造成普通百姓为了免税,把地挂到这些读书人的家里以免赋税。
且这些人有了功名之后,把控着官府土地的丈量,文书上的一亩地可能根本就不止一亩地。
他们中心肠再黑一点的,就把老百姓并过来的地变成自己的地,这种事情老百姓就算是不服,也只能憋着。
久而久之,老百姓手里的地越来越少,这些世家大族手里的地越来越多。
夜君扉看一眼手里的文书,就知烈风州这种情况已经十分严重。
这就会造成税收极低,大户十分富足的情况。
他粗略地算了一下,胡氏一族在烈风州明面上占的耕地面积竟已近十分之一。
至于那些由胡氏掌控,却没有算到胡氏一族头上的土地,应该还有不少,所以实际占比会更多。
而胡氏一族是平南王妃的母族。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觉得胡氏一族该灭了。
只是胡氏一族,这些年来,在烈风州有着极深的根基,想要灭掉他们,需要从长计议。
他心里还没有想出灭胡氏一族的方案,那边林岫烟轻“咦”了一声。
他问道:“怎么了?”
林岫烟回答:“这里有关于风灾的记录,我瞧着有些不对,但是一时间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你过来看看。”
烈风州之名就和这里的风有关系。
这里一入秋,就会刮起大风,经常一刮就是在几个月。
大风刮过,农作物全部能被刮趴下。
所以整个烈风州的农作物,都要赶在大风来临之前,全部收割完毕。
否则的话,会颗粒无收。
林岫烟觉得不对的地方,是风灾过来赈灾的记录。
她在烈风州长大,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上面记录的东西却让她觉得陌生。
因为她所知道的烈风州的风灾,并不是每年都有。
烈风州的风虽然很烈,但是这里的百姓都已经习惯。
他们有一套属于他们的抵抗大风的方式,只要每年播种得当,都能赶在大风到达之前收割农作物。
当然,每隔几年总会有那么了一两年大风来得比平时早一些,这个时候就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可是这里的册子上报的,烈风州的风灾每年都有。
因为风的特殊性,各城池间是有差异的,林岫烟最初以为其他城池这几年每年有风灾是正常的。
可是她所在的城池,渝城去年和前年都有上报风灾。
第318章 钱都哪去了
林岫烟却清楚地记得,去年和前年并没有风灾。
她把这些跟夜君扉说了一遍,夜君扉淡声道:“这册子是假的。”
林岫烟有些意外,夜君扉接着道:“这是老不死的上报给朝廷看的,找朝廷要补助。”
他在京城的时候,每年都能收到烈风州送过来的折子。
那些折子有多半都是在哭穷,说风灾又给烈风州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需要进行补偿。
皇帝每年收到这样的折子都会把平南王骂上一顿,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然后平南王就趁机请旨让皇帝减免烈风的赋税,这些年来,烈风州基本上就没有给朝廷交过任何赋税。
林岫烟听夜君扉说完这些事情后眉头微微一皱:“朝廷免了烈风州的税,可是烈风州的百姓每年都会交税。”
“如此一来,这些税岂不是全落在平南王府了?”
夜君扉淡声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但是我之前看过平南王府的账册,平南王府确实没有多少盈余。”
其实平南王府不但没有盈余,还非常穷,平时王府钱财支出都是抠抠索索的。
林岫烟有些好奇地问:“那这些钱去哪里了?”
夜君扉笑了笑:“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虽然和平南王的关系十分恶劣,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平南王不是蠢货。
平南王对整个烈风州拥有绝对的掌控权,这里的一切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去查这些账,那就只能表明,这些银钱的动向,他是相当清楚的。
夜君扉刚才看过户部的册子,那边每年的税收虽然不算多,但是也没有太少。
且每年整个烈风州除了基本的日常支出外,并没有特别费钱的地方。
现在税收和支出的银钱是明显对不上的,那就可有一个可能,平南王有自己需要花费银两的地方。
就夜君扉回到平南王府的这大半年来,他已经发现平南王并不是一个奢靡之人,这银钱肯定不是花在他的身上。
夜君扉的眼睛微微一眯,淡声道:“你觉得在烈风州,什么东西最花钱?”
林岫烟莫名就想起了之前的周尘阳,那货当初发了疯一样想把林府的银钱全部榨干。
周尘阳之所以会急需银子,不过是因为他养了一支私兵。
她瞪大眼睛看着夜君扉道:“你的意思是……”
夜君扉冷笑一声道:“老不死的真的是太无耻了。”
“他将我作为质子扔在京城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打算让我回来。”
“因为他早早就有别的谋划,皇帝应该有所察觉,所以才会有撤番的计划。”
“撤番是皇帝对老不死的敲打,放我回来也是皇帝的手段,他这是让我来分化平南王府。”
“什么烈风州太弱,所以才会成为皇帝从烈风州撤番的借口,老不死的是在胡扯。”
之前夜君扉对这些事情就一些猜测,只是之前的那些猜测并没有落到实处。
今天他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他才算是完全弄明白这些藏匿在深处的阴谋。
林岫烟轻轻叹息了一声:“之前觉得狗皇帝不要脸,现在发现老不死的更不要脸。”
“世子爷,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啊!”
夜君扉如果夺得平南王府的大权,平南王和夜景闲会弄死他。
他若夺得平南王府的大权,皇帝就会弄死他。
夜君扉冷冷一笑:“怕什么,谁要弄死我,我就先弄死谁。”
“平南王府有这么多的兵马,我从不觉得是什么坏事。”
林岫烟轻掀了一下眉,知道他确实有这个实力,毕竟他前世就做到了。
只是他今生行动的轨迹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如今发生的事情,和她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同了。
林岫烟想起前世夜君扉掌控住烈风州之后,便与周尘阳打了起来。
烈风州记录在册的兵马只有五万。
这五万兵马是供平南王府守卫边关用。
当时周尘阳手里除了虞战的那些兵马,还找楚梦生抽调了好几万兵马,人数远大于五万。
可是这些兵马却基本上全部都折在夜君扉的手里。
前世林岫烟以为是夜君扉十分能打,如今想来,只怕不仅夜君扉能打,烈风州的兵马人数也远比登记在册的要多。
她的眸光微微一敛:“你说得对,这事从本质上来讲是件好事。”
“只是在此之前,你得拥有那些兵马的控制权。”
夜君扉轻笑一声道:“你说得对。”
要想夺得整个平南王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商议完之后,继续快速翻看里面的重要资料。
里面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两人一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完,但是却能知道整个烈风州现在的状况。
等到平南王和平南王妃从王陵回来的时候,夜君扉和林岫烟已经看完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资料。
平南王一回来听说夜君扉和林岫烟进了政事堂,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看了医圣一眼,压着心里的怒气,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让人把医圣送回客房,他自己则去了政事堂。
他过去的时候,夜君扉正在翻看最后一个他感兴趣的卷宗。
平南王冷声道:“谁允许你们进的政事堂?”
夜君扉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掏出钥匙,在平南王的面前晃了晃。
平南王:“……”
他不知道夜君扉今天在政事堂里一天,有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但是夜君扉此时嚣张的样子,他看着十分不顺眼。
他冷声道:“本王只是让你参与政事,可没允许你进来翻看卷宗。”
夜君扉不紧不慢地道:“平南王府祖训,凡王府世子,都有自由进出政事堂的资格。”
“这事不需要父王允许,老祖宗早就准了。”
平南王实在是讨厌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可是他说的也是事实。
平南王指着林岫烟道:“老祖宗可没有允许女人进政事堂。”
林岫烟最近被平南王恶心的次数多了,此时也不惯着他:“父王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生的一样。”
“你是女人生的都能进,凭什么女人就不能进?”
第319章 你可曾真心喜欢过她?
平南王:“!!!!!”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怼过。
他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林岫烟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理不在声高,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要是父王不是女人生的,是男人生的,那我就给父王认错。”
平南王再次觉得,当初去林府下聘把林岫烟娶进王府,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他早该知道,夜君扉这个逆子看上的女人,绝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他冷声道:“你先是硬闯政事堂,后又顶嘴不孝。”
“来人,将世子妃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门口的侍卫应了一声,冲进来想要来拉林岫烟,却被夜君扉一脚一个全踹飞出去。
平南王冷冷地看着夜君扉道:“你这是要反了吗?”
夜君扉笑眯眯地看着他:“父王消消气,我觉得岫烟的话挺有道理的。”
“毕竟王妃不仅进过政事堂,胡氏一族还掌管着半个烈风州。”
“父王若要罚,还是先去罚王妃吧!”
平南王冷冷地道:“她拿什么跟王妃比?”
夜君扉回答:“首先她们都是女子,其次,她们都是政事堂掌管者的女人。”
“父王允许你的女人进政事堂,我为什么就不能带我的女人进政事堂?”
平南王被问得哑口无言。
毕竟平南王刚掌权的时候,他为了让胡氏一族为他效力,便让平南王妃也跟着入了政事堂。
等到他将烈风州全部握在手里的时候,又让平南王妃打理王府的琐事,退出政事堂。
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后道:“你现在还不是平南王!”
夜君扉微微一笑:“没事,你死了我就是了。”
平南王:“……”
平南王:“!!!!!”
他气得脸上的肌肉乱抖:“逆子!”
夜君扉看到他生气就很开心:“父不慈,子才不孝。”
“父王前两天不让夜景闲带人来杀我嘛,你一心盼着我死,我怎么就不能盼着你死呢?”
平南王:“……”
这事他理亏,面对夜君扉这样的指责,他的脸有些拉不下来。
他伸手指着夜君扉道:“你这副样子,我怎么可能把烈风州交到你手里?”
夜君扉笑得十分温和:“我知道你天天想要废了我,你可以向朝廷请旨,废了我啊!”
他之前还曾担心皇帝会不会同意平南王废世子,今天知道平南王的秘密后,他便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
平南王越要废他,皇帝就越不会同意,他这世子之位,现在稳得很!
平南王气的手都是抖的,十分后悔当年把他送进京城做质子。
夜君扉看到他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父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我有伤在身,今天又看了一天的卷宗,这会真的挺累的。”
平南王:“……”
他真没看出夜君扉哪里累了,却感觉得到夜君扉的挑衅。
夜君扉懒得理他,拉过林岫烟的手,大步朝政事堂外走去。
平南王咬着牙道:“我迟早废了你!”
夜君扉掀眉道:“那父王可得加把劲了,毕竟废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出去后,平南王看了一眼政事堂里的卷宗。
夜君扉和林岫烟看完卷宗之后就把东西放回原处。
如此一来,平南王也不知道他们看了哪些,又知道了哪些不该他们知道的事情。
只是平南王却清楚的知道夜君扉的能力,今日夜君扉敢这么嚣张的和他说话,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平南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从平南王府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夜君扉绝对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可是夜君扉这性子,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林岫烟和夜君扉出去之后,她轻声道:“刚才他明明气得不行,后面怎么又没有那么生气了?”
夜君扉回答:“他刚开始十分生气的样子是做给我们看的。”
“他后面看起来没有那么生气的时候,其实他反倒更加生气。”
林岫烟:“……”
她算是发现了,夜君扉和平南王对彼此都很了解。
平南王是不可能把平南王的位置让给夜君扉,所以夜君扉要当平南王,大概率是得把平南王杀了。
可是平南王还不能是夜君扉亲自动手杀,因为他一旦动了手,皇帝就会用这件事情来问罪夜君扉。
同时夜君扉也会因为弑父的罪名,被平南王府的官员排斥,往后更能掌控平南王府。
林岫烟捏了捏夜君扉的手心道:“世子,我觉得你的前途堪忧啊!”
夜君扉反捏着她的手道:“世子妃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锦绣前程。”
林岫烟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些无奈。
平南王生气归生气,却没有忘记夜景闲的伤。
当天晚上,平南王就拿着十万两银票去找医圣,请他为夜景闲治腿。
与此同时,顾依依生前所有的物品平南王也命人整理好,请到了医圣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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