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至于被人当作赌的对象而生气,却也不会高兴,虽然温文山变相地展现了他的高智商,但是她见过的聪明人不少,他这种聪明她并不喜欢。
她礼貌而疏离地说:“哦,你这个爱好挺特别的。”
温文山看着她说十分诚恳地说:“没经你允许拿你打赌,确实很不礼貌,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他拿出那袋种子递给她:“这是我刚赢来的,交给你处理吧!”
阮晴然没有接,淡声说:“你的行为虽然不算礼貌,但那是你凭本事赢来的,我不能要。”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试验田边,有个大棚上挂着“光波蔬菜专用研究地”的牌子。
她看到这个牌子后直接钻了进去。
研究所后面原本是一大片试验田,这些年的城市化进程缩小了不少,现在只余下十余亩左右,所长拔了约一亩地给阮晴然的光波蔬菜项目。
温文山看了看手里的种子,再看了看阮晴然的背影,轻掀了一下眉毛,也跟着钻了进去。
阮晴然进去后发现试验田打好了棚子,里面是有一部分还种着一些菜,绝大部分都刚翻好,角落里放温度计和湿度计。
棚子是按标准的种菜大棚搭的,种光波蔬菜需要用到LED补光顶灯,这个高度就显得有些矮了,只是现在研发还在开始阶段,倒也勉强能用。
温文山之前也对光波蔬菜做过一些了解,却不是太清楚,问阮晴然:“什么是光波蔬菜?”
阮晴然回答:“光波蔬菜就是在找到某种植物最适合的波段,进行全光或者补光种植,让他们最适合他们的温度、湿度、波长下生长。”
光波蔬菜是这些年来各农业研究所研发的新项目,目前国内还没有批量量产。
因为不同植物最适宜生长的波段不同,现在只有少数几种蔬菜找到其适合的波段,可以进行全光或者补光种植。
国内之所以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去研发光波蔬菜,是因为经全光或者补光后,能让植物产生最佳光合作用,达到最佳生长状态,还能促进发侧枝和芽的分化,加快根茎叶生长以及碳水化合物和维生素的合成,缩短生长周期。
温文山有些好奇地问:“这样长出来的蔬菜能吃吗?”
阮晴然听到这个问题并不意外,很多不了解光波蔬菜的人听到这种新型种植方式后,都会问这个问题。
她淡声说:“研究表明,光波蔬菜的营养价值远高于普通蔬菜,因为它们是在最适合的环境下生产的,所以保留了最大程度的营养。”
温文山虽然也和土地及植物打交道,但是研究的方向是和阮晴然完全不同。
他研究的是怎么用机械给植物起拢、播种和收割等,对于植物的种植他虽不至于一窍不通,但绝对不了解植物生长的奥秘。
所以这事对温文山而言可以用隔行如隔山来形容。
阮晴然看到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后说:“等我种出来之后,送你一些,你吃一下就知道了,毕竟同一种植物的营养好不好,吃一下就知道。”
温文山问她:“光波蔬菜和化肥蔬菜有什么区别?”
阮晴然耐着性子说:“两者天差地别,用化肥催长的植物虽然看着光鲜硕大,其实是透支了植物的营养,就像……就像有些虚胖的人一样,看着壮实,其实是亚健康状态。”
“光波蔬菜就不一样了,从光合作用到土地供给的营养状态,都是最佳的配比,就像那些营养跟得上,还喜欢健身的人一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温文山:“……”
她这个形容真的是一绝。
他问她:“既然光波蔬菜这么好,为什么不大力推广?”
阮晴然叹气:“现在只有少数植物找到了适合其生长的最佳波段,再加上适合植物生长的植物灯价钱昂贵,一般农民买不起,在植物灯价钱没有降下来之前,很难全面推广。”
温文山终于明白了根本原因,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你找到各种植物的光谱,那是不是想种什么菜就种什么菜?且能在短时间内就长成一茬?”
第4章 永远的伤痛
阮晴然点头:“理论上来讲是这样。”
温文山笑着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市面上缺什么菜就能种什么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响应市场,就不会再出现滞销的事情。”
阮晴然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就亮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她的眸光又暗了下来:“这事听着很美好,道路却很曲折,摆在面前两座大山要搬掉哪一座都不容易。”
温文山看着她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愚公都敢搬太行山了,你这两座山比起太行山要小不少。”
阮晴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却说:“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上学时教导主任说的话呢?”
温文山:“……”
阮晴然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对光波蔬菜的认可,今天耽误你很长时间了,就不再麻烦你了。”
温文山听出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拿起手机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阮晴然觉得他们以后的交集不会太多,因为她的光波蔬菜处于研发阶段的时候,这点地根本用不上自动化农机设备。
她不擅长拒绝人,就扫码加了他的微信。
温文山走到大棚口的时候,又扭头问她:“你打算找哪些电商通过哪个平台帮大安村的村民卖大蒜?”
阮晴然摇头:“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不太懂这些电商的运营方式,所以还没有想好。”
她上学的时候天天忙得团团转,虽然会网购,会在助农平台上买一些农产品,但是要说他们的运营模式,她是真的不懂。
今天她会在所长面前那样说,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她被钱家父女触动,无法看着大蒜烂在地头,但是后续要怎么做,她心里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温文山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扭头走了。
阮晴然在大棚里仔细看了看,捡起一根木条在地上划了划,在大棚里做了粗略规划。
等她忙完后,已经到下班的时间。
研究所有自己宿舍,她这种外地来的职工,行政给她安排了一间单身宿舍,她昨天就搬进来打扫好了卫生。
单身宿舍是七八十年代盖的老房子,里面的设施有些陈旧,阮晴然也不介意。
对于未来的工作,她心里有着明确的规划。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把电脑打开,先看了一下她之前做到一半的西红柿模拟光谱图,里面有好几个参数还需要根据实验数据来调整。
这样的文档还有好几个,都不太完整,除了这几种蔬菜外,还有更多常用的蔬菜光谱需要找出来。
她轻叹了口气,往后的工作果然是任重而道远。
她看着窗外微微有些出神,仿佛看见父亲在对她微笑:“我家然然是最棒的!”
这样的话,小时候父亲总能听到父亲对她说,如今却再也听不到了。
高一的那年夏天,父亲种了好几亩茭白给她攒学费,凌晨三点钟就起来割茭白,她听到动静后跟着起来帮忙,父亲却说:“你咋也起来了?快回去睡觉。”
阮晴然随手拿根皮筋扎起马尾,笑着说:“我昨晚睡得早,已经睡醒了。”
父女俩说说笑笑地下了自家水田,带着头灯割下已经长成的茭白。
阮晴然问:“爸,为什么非要大清早地来割茭白啊,不能提前一天割好吗?”
父亲回答:“一早割得新鲜,多一点水分还能压一点称,再说了,现在的菜贩子精着了,一眼就能看出茭白是一早割的还是放了一夜的,新鲜一点更好卖,价钱也会好一点。”
阮晴然当时觉得父亲为了那点钱也太拼了,只是她知道家里困难,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进一趟医院就要花费成百上千,她念高中的学费不算多,但是大学的学费却很贵。
她试探着说:“爸,要不我不上大学了,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吧!”
父亲一把将镰刀重重地扔在水田里,溅起一片水花,怒道:“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高中毕业能做什么?”
阮晴然吓得不敢说话,父亲将镰刀捡起来说:“然然,爸不怕吃苦,就怕你没出息,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你只念完高中和念完大学去看,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
“再说了,我苦也只是苦这几年,等你大学毕业能赚钱了,我也就能享福了。”
“你专心学习,别管家里的这些事,放假前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以你的成绩,考个一本不成问题,你要是再努力一点,也许还能考上985、211。”
阮晴然深吸一口气说:“爸,我会努力学习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父亲笑了起来,父女两人说说笑笑地干着活。
阮晴然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清晨的露水是那样的透亮,却没看到那分透亮后的不祥。
那天父女两人割了一三轮车的茭白拉进城里,却在过红绿灯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迎面撞上。
那一刻她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父亲躺在血泊之中,鲜嫩的茭白上满是鲜红的血……
事隔多年,阮晴然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就泪如雨下,她抹了一把泪,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这些年来她会下意识地避免去想这件事,不是她不想父亲,而是实在太痛。
她知道今夜不可能睡着,索性打开电脑,去整理相关的数据,用相关软件去模拟植物的动态生长过程。
第二天一早,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刘冬林在收拾东西,见她过来把一叠资料放在她的桌上,朝她笑了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阮晴然:“……”
之前所长跟她说过,会给她配两个助理,但是她真没想到会把刘冬林配给她。
毕竟刘冬林来研究所也有好几年了,算半个前辈。
刘冬林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这一次犯了错,所长说我需要再好好磨一磨,让我给你做助理,你也别有压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对不会在你的面前摆老员工的架子。”
第5章 神奇的助手
阮晴然听到这话有些一言难尽,不过这事从本质上来讲是件好事,因为她虽然在农村长大,在研究所里也经常跟植物打交道,但是实践的经验还是少了些,有他帮忙,要得到各种植物的生长所需光谱应该会容易一点。
她也笑着说:“救命之恩不敢当,我今天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刘冬林忙问:“什么事?”
阮晴然笑得十分可爱:“我想去大安村一趟,你能带我过去吗?”
刘冬林:“……”
他怕过去被钱家人打断腿!
阮晴然看着他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承认错误,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面对的勇气。”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一般情况下,人类对于主动承认错误的人会格外宽恕,逃避只会让人更加愤怒。”
“再说了,你的研究基地就在大安村,你又能躲多久?难道再出事,你还让研究所里的女同事保护你吗?”
她刚到研究所,还处于对研究所熟悉阶段,不管是要处理钱家的事,还是为了往后工作的方便,大安村是早晚都要去的。
她对这里还不熟悉,刘冬林既然是所长拨给她的助理,当然是拉着他去最方便。
刘冬林咬了咬牙:“走,我们去大安村!”
阮晴然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真棒!”
王姐在旁看着十分稀奇,刘冬林是个大男人,却人称冬婆婆,嘴碎胆子小,一遇到事就习惯性地缩起来躲到一边。
这一次钱建国之所以会拎着菜刀找到研究所来,不过是因为出事后刘冬林一直躲在研究所里不出去,还说这事和他没关系。
今天阮晴然才说了几句话,研究所里出了名的烂好人加怂货,就像是打了鸡血变了个人一样,实在是让人意外。
大安村离研究所不远,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几分钟。
阮晴然到大安村地界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子蒜味,然后就看见机耕道的两边堆满了大蒜,有些地里的大蒜还没有挖出来,干枯的蒜叶枯黄破败。
她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边的地头的景象,但是真的看到的时候,依旧觉得揪心。
她知道大蒜的最佳收获季节是每年的五月下旬到六月中旬,现在已经七月初了,这些大蒜还没有收获,足以表现出农民的失望和无奈。
阮晴然看了刘冬林一眼,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她看过来时,下意识地低头。
她知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刘冬林,毕竟地是村民自己的,他们才有真正的决定权,但是如果刘冬林不瞎出主意,大安村的村民也不至于一窝蜂的全种上大蒜。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让村民种大蒜的时候是一番好意,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好意都是好事,事到如今,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刘冬林满脸无奈地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事到如今,这事没法解决了,我总不能自己出钱把这些大蒜全买下来吧!”
车停下,村民们认得刘冬林的车,立即就有农民围了过来,捋着袖子说:“刘冬林,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敢来!”
刘冬林一看这架势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下车。
阮晴然看到他这副样子轻叹了口气,她轻声说:“一会不要辩解,不要推责任。”
她说完打开车门对围着他们的村民说:“各位大叔大婶,之前的事情非常抱歉,事到如今,你们就算是打死刘冬林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把大蒜卖出去。”
旁边的村民看到她有些意外,七嘴八舌地说:“你这个女娃娃以前没有见过,新来的?”
“今年大蒜的价钱低成这样,菜贩子都不来收蒜了,蒜不可能卖得出去!”
“你让刘冬林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阮晴然笑着说:“是啊,我是研究所新来的研究员,专门研究光波蔬菜的。”
“你们把他打死了,也换不来钱,还得担刑事责任,他已经害你们损失那么多,你们再因为他被抓被关,怎么算都不划算,对吧?”
众村民一想是这个理,又骂了刘冬林几句。
刘冬林从车里出来,认真地向村民道歉:“这一次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给大伙瞎出主意了!”
他真这么认真道歉的时候,村民们倒不好再说他什么,毕竟当初他也没有按着大伙的脑袋去种大蒜,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
有脾气不好的村民骂了他几句,他下意识地想辩解几句,想起阮晴然的话,又把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由得村民骂。
阮晴然在旁说:“虽然现在大蒜的种植地太多,价钱不太好,但是现在的销售渠道很多,就算没有菜贩子,也还有电商渠道。”
村民叹气:“我们知道现在电商很厉害,可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年纪大了,智能手机都用不好,怎么卖大蒜?”
阮晴然昨夜一夜没睡,虽然有初步的方案,但是还不太成熟,此时也没法跟村民们说。
村民手边还有活,很快就三三两两的散了,走之前还不再骂了刘冬林几句,却没有人真动手去打他。
刘冬林原本以为今天就算不挨顿打,至少也会被骂个狗血淋头,没料到村民只骂了他几句,这事就揭过去了。
他看着阮晴然的眼里满是佩服:“你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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