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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母看着这样的刘胜男心里想发火，又有些害怕，用眼尾扫了一下她手里的刀，那刀是今天新磨的，刃口雪白透亮，真要砍过来，怕是真的会断手断脚。
刘母觉得自从刘三丫死后，刘胜男和以前是真的不太一样了，这丫头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让她的心底发怵。
她冷哼一声说：“我的命真苦啊，没生出儿子来，被你们老刘家嫌弃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你长大了，居然是只白眼狼，早知道你是这副样子的话，把你生下来之后就该扔进尿桶里淹死！”
这样的话，刘胜男听得太多，多到近乎麻木，她只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母。
刘母被她这样看着心里发毛，便又说：“我不管，现在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大队长要是不给钱给粮的话，我就住到他家里去！”
刘母说完就往外走，刘胜男腾的站起来拦着她：“不许去！”
林家并不欠他们家什么，平时关照着他们家已经很好了，刘母真要去了，刘胜男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刘母才不会听她的话，大步往外走，刘胜男手里的菜刀还没有放下，母女两人就扭在一起。
刘母骂得难听，刘胜男只当听不见，只告诉刘母：“你要是真去找林家要钱要粮的话，你就先把我给杀了！”
杀人刘母是没有胆子的，只会骂难听的话，乡下土话里那些骂人的话，骂得都很毒，很多时候都会把自己给带进去，刘母没文化眼皮子也浅，根本就不会去想那些骂人的话会不会把自己带进去。
刘胜男也不管这些，将刘母拦得死死的，用力推了刘母一把，因为用力过大，她没留神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
刀落下，恰好斩在刘母的小指上，那刀太过锋利，直接就将刘母的小指斩下。
刘母只觉得指间一凉，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手指，然后才是刺骨的疼痛，她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刘胜男拉着刘母去赤脚医生那里把手包起来之后，刘母还在那里哭，骂刘胜男太狠心。
刘胜男被折腾的实在是烦了，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以后要是再不听我的，去乱闹腾的话，我就先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本剁了，再砍了你的脚！你再不听话，我就抹了你的脖子，跟你同归于尽！”
刘母虽然知道她这话可能只是狠话，但是她此时的眼神实在是可怕，再加上她的手指确实断了一根，一时间就更怕了，连哭都不敢哭了。
经此一事之后，刘母不敢再做妖，也没胆子真的去找林家要粮要钱，家里的日子虽然过得苦哈哈的，却在刘胜男抓了家里两只老母鸡到城里卖掉之后稍有改善，至少是饿不死了。
她养的那些小鸡长势也不错，很快就长到两三斤的样子，到年底都能卖了换钱。
而林母也遵守诺言在生产队的小猪仔满月之后，给刘胜男抱了两头过来，刘胜男给打了欠条，承诺尽快把猪仔钱还到大队。
刘胜男很勤快，天天忙外面忙家里，养鸡养猪的猪草都是刘二丫打回来的，她们看着那两头猪贪吃爱睡，一天一个样，心里也燃起了希望，觉得日子有了奔头。
到农闲的时候，林父组织全大队的人到山里去抓黄鼠狼。
政策已经放开了，林家大队打算大规模养鸡，而在大规模养鸡之前，得先把后山的黄鼠狼给抓了。
第12章 她的原则
林家大队靠山，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养鸡条件，但是山里的黄鼠狼数量也不算少，这几年村民们的鸡隔三差五就会被偷走。
刘胜男也帮着去抓黄鼠狼，她对这种动物有所了解，很擅长找黄鼠狼的巢穴，几天下来，她抓黄鼠狼的战绩可以说是一骑绝尘，甩了大队里其他人一条街。
林父之前就跟队里人说好了，抓黄鼠狼也是有公分可以拿的，而这一次，应该是林家大队最后一次按大队的公分分粮了。
从明年春天开始，整个林家大队会被分成十二个小队，各个小队再按工分来分粮。
因为刘胜男抓黄鼠狼的事情，年底分粮的时候，刘家第一次分到了够全家吃上大半年的粮食，还额外分到了一块带着肥膘的五花肉。
那块五花肉把刘母馋得不行，拎回家就用泡在坛子里的酸豆角给炒了一大碗，她平时虽然很不靠谱，但是厨艺还是相当不错的，炒出来的香味飘了半个村子。
一整年都没有吃一顿饱饭的刘家，也终于饱饱的吃一顿。
那一大碗肉，足有两斤有余，母女三人很轻松的吃了个底朝天，最后刘母舍不得盘子上沾的那点油，用舌头给舔了个干净。
刘胜男没理她，将她的小本子翻出来，把之前借了林家的粮食加起来，然后拿称把今天新分到的粮食拿出来，称出相应的重量用蛇皮袋装好，准备给林家送过去。
刘母见她这一装就装了走了将近一半，心疼的不行：“一下子还那么多粮食，我们明年吃什么？”
刘胜男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们吃了人家那么多粮食啊！要是没有这些粮食，我们全家都饿死了！”
刘母：“……”
以她的意思，最好是不要还给林家。
她摸了摸伤口已经愈合的断指，最终没敢再阻止。
刘胜男把粮食扎好，又去鸡窝里抓了一只最大的公鸡，一手抱着鸡，一手拎着满满一蛇皮袋的谷子，就往林家走。
林秀婉已经放寒假了，回来好几天了，她看到刘胜男拎过来的鸡和粮食先是一笑，然后从她的怀里抱过那只大公鸡。
她摸了摸鸡胸脯，肥厚平坦，笑着说：“我听我妈说你家里的那几十只鸡养得很好，只只又肥又壮，明年鸡场就要建起来了，你要不要专职去养鸡？”
她说完凑到刘胜男的耳边说：“据说鸡要是养得好，一天给一块钱的工资。”
他们村在大山窝窝里，人多地少，壮年劳动力拿满工分一天也不到一块钱。
只是明年分组承包大队的田，粮食均分，大家就更有干劲，养鸡这事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有点不务正业，所以得直接用钱来说事。
毕竟养鸡也是一件很累的事。
刘胜男的眼前不由得一亮，一天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她家现在全部存款都没有这么多！
她既意动又担心：“这么高的工资，村里肯定很多人会去吧，我能被选上吗？”
林秀婉冲她眨眼睛：“你的鸡养得这么好，不选你还能选谁？村里有谁不服气，就让他抱着鸡来跟你的鸡比！”
刘胜男也笑了起来，她今年一共抱了五十只小鸡崽回来，养活了四十三只，这些鸡她可是花了大力气在养的，就盼着过年把这鸡给卖了，换点余钱傍身。
她知道林秀婉还是在关照她，但是她自己也有信心，她肯定会把队里的鸡给养得肥肥的。
她认真地说：“秀婉，谢谢你。”
林秀婉哈哈一笑：“谢什么谢？这是你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刘胜男问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林秀婉捡有趣的说了，末了还感叹了一句：“考上大学的那些哥哥姐姐们，一个个学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我之前上高中的时候，随便听听课就能到全校前三，现在在大学里，我拼了老命，天天打起精神学习，认真做笔记，在图书馆里各种查阅资料，我也只考了系里的第五名，大家都疯了！”
成绩单前两天寄了回来，上面有这一次考试成绩的排名，她看到排名第一的秦澜光比她整整多出了五十多分。
她就算了一下平均分，知道那位各科成绩近乎满分，简直就是高到可怕！
她决定开学之后去学校找一下，看看这位每科都差点满分的全系第一名是何方神圣。
刘胜男满脸羡慕地说：“我听说你学的那个专业非常难，很少有女生能学好，你居然拿了全系第五名，秀婉，你好厉害！”
林秀婉觉得自己努力和成绩不太成正比，这一次算是充分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往后几年的学习，她只有努力再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刷下来。
不过她觉得刘胜男说的也对，她学的专业整体来讲男生会更擅长一点，她们这一系整个系也没有几个女生，她应该也勉强算是为女生争了一点光。
她单手撑着下巴说：“我觉得你也很厉害，一个人就挑起了整个家，而我现在还得靠我父母养活。”
“我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说，我们是能勤工俭学的，等明年我的学业稳一点了，我也自己去找份工作，不能让我父母再养着我了。”
刘胜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你上学的地方是个大城市，你能跟我说说那里是什么样子吗？”
林秀婉其实到学校之后就一直努力学习，出去的次数不算多，但是也跟着宿舍里的几个室友去逛过友谊商店，虽然她一样东西都没有买。
她想了想后说：“城里和乡下最大的区别应该是人更多一点，一到上下班的点，各个路口都是人，然后房子也比我们的高，绝大多数都是红砖房，土房子很少。”
“城市地面的路也更平点，人民商场里的东西多一点，也全一点，里面卖的衣服样式很好看，我看了一眼，有件花衬衫就要五十多块，我想去摸一把，一看到价钱就把手给缩回来了，怕弄脏了被服务员骂。”
第13章 向往幸福
林秀婉把这些事说得活灵活现，刘胜男就更生出了几分向往，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欠一屁股的债，连进城都舍不得坐公交车，都是天不亮就往城里走，更不舍得在城里吃一点东西，都是往口袋里揣上几根红薯当早餐和中餐。
林秀婉所描绘的世界仿佛跟她不是一个世界，她希望自己以后赚到路费能去看一看，而现在她需要把一切落到实处：先想办法填饱全家人的肚子，然后再攒钱让刘二丫上学。
她明天还要一早起床到城里卖鸡，所以今天还得早早回去做准备，把鸡喂饱这样称上能多一点重量。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林秀婉却把她喊住：“你送鸡给你吃，我也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
刘胜男想要拒绝，林秀婉却从跑进屋里，拿了一块的确良的碎花布过来。
她想要拒绝，林秀婉轻声说：“三丫的事情我妈跟我说了，我就不劝你了，你拿这布做身新衣裳，做好后就不给你妈穿，气死她！”
刘胜男原本听她说到三丫的事眼泪都快出来了，听到最后却又有些想笑。
林秀婉又接着说：“的确良这料子经蹬又经踹，经铺又经盖，虽然穿起来有些不透气，但是真的很耐磨，一件能穿好几年，还不会破！”
“你是女孩子，过完年就十八了，再过两年就要找对象了，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一点，找个好对象！”
刘胜男吸了吸鼻子，知道林秀婉送她这块料子是回报她上次那个用破布条做的书包，她心里虽然有些窘迫，却也知道林秀婉从来就没有看轻她的意思。
而刘母那么不着调的样子，估计不会多用心为她操持婚事，就她现在的情况，又哪里会有好后生愿意娶她？
她再看了一眼林秀婉，只是一个学期过去，林秀婉的气质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满身土气的村姑了，往后林秀婉大学毕业，就会有非常体面的工作，两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刘胜男羡慕却不嫉妒，因为她从不怨天尤人，她会用自己的努力去拼来更好的生活！
她轻声说：“找对像的事情不急，我相信我能凭借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林秀婉笑看着她：“我也相信！”
刘胜男走后，林秀婉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回来的时候听林母说到刘三丫的事，气得差点没跑到刘家去揍刘母一顿。
只是外地求学的一个学期，也让她学到了很多东西，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最终还得看刘胜男自己能不能立得起来。
她摸了摸怀里那只毛发鲜亮的公鸡，知道这是刘胜男能立起来的最好的证据。
她也没有想到，她离开村子去外地读书时还好好的刘三丫，只是一学期的时间，人就没了。
这是林秀婉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同时又有些庆幸，她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家里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倒对她很重视，她从小就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从没受过刘胜男那样的罪。
恰好林母回来，看到那一蛇皮袋谷子和毛色鲜亮的鸡有些意外，问明来历之后就拿手戳林秀婉的脑门：“你个缺心眼的，胜男养鸡是用来卖钱的，你哪里能要她的东西！”
林秀婉嘻嘻一笑：“我给她在鸡场谋了个养鸡的活，要是不把这只鸡收下来，以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心安。”
林母愣了一下，林秀婉笑着说：“妈要是觉得我收下这只鸡不应该，那就等大年三十那天把鸡杀了，然后炖上半只鸡再给她家送过去，我猜她家就算是过年也舍不得杀鸡吃。”
林母回过味来了，这哪里是林秀婉收下刘家的鸡，分明是留下一只鸡给刘家母女过年，她便笑了：“就你鬼灵精！”
晚上林父回来的时候就跟林秀婉商量了一下养鸡的事，因为养鸡这事是林秀婉提出来的，再加上她又是村里的唯一的大学生，林父想听听她有什么好的想法。
林秀婉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说：“养鸡一定要给鸡打疫苗，要不然鸡瘟一过来，一倒就是一大片。”
鸡瘟这事林父曾体验过，前几年队里发过鸡瘟，整个大队的鸡几乎全部死光。
林父点头：“你说得很对，小鸡崽不容易养活，所以必须要保证成活率，我想先买两千只鸡苗回来先养养看。”
他说完又有点发愁：“如果是几十上百只鸡的话还好卖，如果有上千只，我担心卖不出去，到时候没办法跟社员们交待。”
林秀婉继续给他支招：“城里的那些工厂都要做饭，都需要去外面采买肉和菜，爸和郑叔叔是同学，可以以我们大队的名义和拖拉机厂先接洽。”
“这年头大家都缺荦腥，我们把鸡按市价卖给他们，他们肯定会欢迎。”
前几年养鸡养猪都是计划制，有钱都买不到鸡来改善生活，她觉得他们林家大队的鸡只要一拎出去，绝对是畅销的东西。
只是她知道林父胆小，怕被人举办挖社会主义墙角，所以选择以公对公，才是最为安全的。
其实林秀婉在外地上了一学期学之后，她的思路扩宽了不少，觉得发展工业才是最赚钱的。
但是他们林家大队被山环绕，出村只有一条弯曲的山路，到现在还没通电，车子开不进来，坐班车都得去隔壁村，根本就没有发展工业的条件，也没有平整的地方建厂房，只能走养殖业。
林父听到她的话后眼前一亮：“我明天就去找你郑叔叔。”
林秀婉笑着扒了一口饭，双眼亮晶晶地问：“爸，我给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多吃个鸡腿？”
全家轰笑，林父笑着说：“也是鸡只长两条腿，它要是长十条腿的话，那十条腿都给你！”
林志强嘿嘿一笑，在旁插话：“鸡要是长十条腿的话那还是鸡吗？那是怪物！”
一家子说说笑笑，气氛极为融洽。
第14章 新年快乐
林秀婉到大城市上学见过世面之后，就更想改变林家大的贫穷面貌，让全家人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林父跟林秀婉聊完之后心宽了不少，第二天一早就坐班车进城找拖拉机厂的老郑。
今天进城的还有刘胜男，她用两个竹筐装了十几只鸡，用扁担一担挑着，天没亮就徒步进城卖鸡，她没坐公交车是想省下票钱，给刘二丫买块布料做件新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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