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莹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远远地看着台子上的人。
她看到梁锦墨从赵念巧手中牵过许栀的手时,笑了,眉眼都弯起来。
她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自己儿子笑,不仅如此……他们如今就连见面都少得可怜,可现在看着他,她能感觉到,他真的很高兴。
她就没见过他这么高兴,哪怕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和她住在一起,他都总是一个人沉默地呆在角落里,不说话,从来也不会像其他的小男孩那样,对着妈妈撒娇或者喋喋不休。
她安静地,远远地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悄悄地红了眼。
由于之前的订婚仪式很多流程已经有了,结婚这次策划有意精简过,去掉了重复的环节,但交换戒指是不可能去掉的。
这次,按照许栀的意思,两个人交换的,是梁爷爷送的戒指。
这次和订婚那次是一个司仪,开口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已经做好再看一次法式热吻的准备,不过结果和他想象的不同。
这一回,梁锦墨吻得礼节而克制。
只是这情景对有些人来说还是刺眼的。
付婉雯今天来只是为了配合梁正国,尽可能平息那些梁家夫妻不合的传言,站在下面远远看着台子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忍不住别开脸,却很快注意到,庄园主宅二楼窗口那个身影。
梁牧之也在看。
他没有下楼,他其实知道最好按照梁正国的说法,也下楼去送祝福,这样更能平息那些外界对他和梁锦墨还有许栀三人之间关系的揣测,但是他做不到。
他只是静静地看完了整个仪式,和上一回不同,这次,他亲眼看到了梁锦墨抱着许栀亲吻。
半年的时间没能拯救他,心口还是像被刀子剐。
外面热闹起来,原来还有扔捧花的环节,宾客们也站起身来鼓掌。
而他在安静的房间里,悄悄地转过了身,抬手擦了擦眼角。
至少,他也算是参加了她的婚礼,陪伴了她这个人生至关重要的环节,她并不知晓,但这都不重要了。
第311章 “我在调戏我老公呀。”
据说接到捧花的人,会接到新娘的喜气,很快也会成为新娘子。
周赫就眼睁睁看到杨雪在人群中,主动地伸了手,接到了那束捧花。
什么鬼,她想结婚吗?连个男朋友都还没有……
杨雪看起来很开心,接到捧花,她还分了一支给阮舒怡,“学姐,这个给你,沾沾喜气。”
阮舒怡笑着摆手,说不用了。
她一个绝症病人,实在没必要凑捧花的热闹。
然而,她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接了杨雪手中的花。
陈凛拿到花,对杨雪笑了笑,“谢谢,我代她收了。”
杨雪说:“你俩谁收都一样,加油,下一对就是你们!”
陈凛落落大方接受祝福,“借你吉言。”
阮舒怡无语,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陈凛。
宴席也是露天的,陈凛带着阮舒怡和阮皓言找到地方坐下,手里还拿着那支花。
周赫看到了,问:“你哪来的?”
“杨雪给的。”陈凛想起什么,看周赫一眼,“看她还挺想结婚的,接到捧花,高兴得很。”
周赫不屑地扯扯唇角,“她还是个单身狗呢。”
陈凛:“你不也是?”
周赫说:“我又没有很想结婚。”
他蹙眉,像是想不通,“你说杨雪怎么想的?她才毕业,干嘛着急结婚。”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她本人。”
周赫就不说话了。
陈凛说:“你俩这别扭闹的可有点久啊,这都不像你了。”
周赫这人是很随和的性子,好说话,基本上也没多大脾气,陈凛实在猜不到杨雪是怎么把这人给得罪了。
周赫不说话,陈凛说:“对了,她那么想结婚,我想起来于涛还没女朋友,不如我做个月老,牵个线。”
周赫拧眉盯着他,“你很闲吗?”
陈凛耸耸肩,“没办法,我这人助人为乐。”
周赫说:“你可要点脸吧!”
阮舒怡在旁边,一边看着儿童座椅上的阮皓言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也觉得很有意思,陈凛没正形,周赫是个逗比,这俩人凑一起能说相声了。
过了一阵,梁锦墨带着换过敬酒服的许栀来敬酒,阮舒怡不能喝,就以水代酒。
等一对新人走去隔壁桌,阮舒怡的目光还久久地看着许栀的背影。
陈凛凑过来问她:“看什么呢?”
阮舒怡说:“许栀穿旗袍好漂亮啊。”
陈凛:“想穿旗袍?”
阮舒怡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以出个穿旗袍的视频,之前汉服那条视频效果就不错。”
陈凛:“不准。”
阮舒怡看向他。
陈凛说:“只能穿给我看。”
阮舒怡:“你做梦去吧。”
陈凛说:“已经做过了,梦里还给你把旗袍撕了……”
阮舒怡一把捂住他的嘴,往周围看,没人留意这边,阮皓言也在专心吃东西,她心下松口气,白他一眼,“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凛笑出了声。
婚礼确实折腾人,等宴席结束,宾客散了,车队又开往梁锦墨和许栀的家。
来的都是自己人,还有一些梁锦墨团队的年轻人,早就摒弃闹洞房那种糟粕,一伙人在屋子里喝了一会儿酒,到了晚上就散了,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一对新人。
可能是因为高兴,梁锦墨喝多了。
他坐在床边扯领带,床头柜上手机响起,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梁正国。
许栀刚刚从浴室出来,卸了妆也换过睡裙,走到他跟前,看他握着不停响铃的手机,却不接听,问:“是梁叔叔吧?”
梁锦墨点点头。
他喝多了之后反应会有点慢,眼神也有点儿钝感。
许栀也喝得有点多,虽然梁锦墨帮她挡了不少,但她这会儿还是有点儿晕乎,她从他手里直接将手机拿了过去,利索地挂断了。
“管他呢……他肯定是要说我妈上台的事,”她在他旁边坐下来,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面,“谁家好人新婚夜还接挨骂的电话啊。”
梁锦墨解了半天领带没解开,她伸手过去帮他,看他白皙的脸颊浮起的红晕,在解开领带之后,忍不住地就捏捏他的脸。
梁锦墨反应迟缓地盯着她,“你在干什么?”
许栀忍俊不禁,又捏捏,“我在调戏我老公呀。”
梁锦墨呆了两秒,好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你叫我什么?”
许栀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虽红着脸,却还是很肯定地回答了他:“老公。”
梁锦墨又定格几秒,忽然就凑过来吻她,急切的,火热的……
许栀被男人按倒在床上,乖顺地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同他深吻。
新婚夜,自然是要做点儿新婚夜该做的事儿,手机又在床头柜上响起,可哪里还有人理会。
因为太晚,阮舒怡和阮皓言这次又在陈凛家留宿了。
翌日早晨,三人一起吃饭,陈凛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模具给阮皓言做煎蛋,阮皓言很吃这套,但他舍不得吃花朵形状的煎蛋,和陈凛说:“叔叔,我要收藏起来。”
陈凛被逗笑了,“会臭的。”
“啊……”阮皓言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失望,“那怎么办?”
陈凛说:“你要是喜欢,叔叔以后每天给你做,这样每天你都能看到这样的煎蛋,对了,还能做这样的小煎饼。”
阮皓言拍起手来,扯扯阮舒怡衣角,“妈妈,我们以后每天和叔叔吃早餐吧……”
阮舒怡刚想说话,她的手机响了。
她从餐桌边离开,先去客厅拿手机接电话。
那边才开口,她的脸色就变了。
电话是闫闯老婆打来的。
昨晚闫闯血氧血压过低,经过了一轮抢救,虽然现在平稳下来了,但还是依靠鼻管和面罩两个通道吸氧才能勉强维持血氧饱和度。
闫闯的老婆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像很痛苦,我应该做点什么……但是我还能做什么啊……我什么也做不了……有亲戚说让我给他去掉氧气管,阮阮,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办呀……”
阮舒怡攥紧手机,努力稳住心神,隔了几秒,安抚道:“嫂子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去医院……你坚强一点……就算是为了孩子,好吗?”
挂断电话之后,她顾不上吃饭了,匆匆上楼拿自己的东西。
陈凛见她步履匆匆下楼,过来问她怎么了。
“闫闯……可能到最后了,”她嗓音有些艰涩,“我得去医院看看,他老婆一个人,不太撑得住。”
陈凛闻言,立刻道:“我陪你。”
“不用……”她才说完,又顿了顿,看向陈凛。
这就是白血病人的世界,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忽然改变了想法,说:“也行,那先把乐乐送回家,我打电话让刘姐帮忙带一下,我们一起去医院。”
第312章 强硬地将她扯进怀里。
去往医院的路上,阮舒怡告诉陈凛一件事。
病友群给闫闯家筹的钱到现在还没能拿给闫闯,原因是发起捐款的群主最近也在化疗,且不良反应很严重,就拖了几天。
“其实这个群已经是我知道的第三个群主了,之前的都过世了,”阮舒怡靠着椅背,望着车窗外说:“第一个没等到骨髓,第二个做了骨髓移植,但是没能熬过排异期。”
陈凛安静地听着,在红灯的十字路口踩下刹车,扭头睇向她。
阮舒怡脸上没有表情,“一开始群里的人还都互相打气,现在其实很少有人说话了,很多人都不在了。”
陈凛心情也有些沉重,忍不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阮舒怡回头看向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没发出声音。
想说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但……对有的人来说,就真的过不去了。
他也知道,阮舒怡一定是想到了她的以后。
他想说他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的,只是在闫闯病危这个关口,说这些未免不妥。
到最后,他也只是攥了攥她的手,又松开,继续开车。
闫闯的病房在肿瘤医院的血液科,楼道里这会儿有些人,是闫闯家的几个亲戚,还有几个病友群的人。
阮舒怡一过去,就看到闫闯老婆和孩子。
闫闯老婆一见到她,就快步过来抓住她的手,“阮阮……医生要我们准备后事,我……”
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又掉下来了。
“他好像很难受……刚刚差点喘不上气……我说用呼吸机,医生说用了只会让他更痛苦,也延长不了生命……用了一种进口药,现在才好一点……”闫闯老婆精神明显有些崩溃,“医院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等死……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们给他们交了那么多钱!那么多钱!”
阮舒怡抓住她的手,“嫂子,你冷静一点……你别这样,你别慌,还有孩子呢。”
闫闯的儿子就在旁边沉默地站着,才八岁的小孩,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低着头抿着嘴,眼睛还是红肿的。
闫闯老婆呜咽着,喃喃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们都说他没救了,但你是没看到他那样,他躺在床上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他想活,他想活下去啊……”
阮舒怡鼻尖发涩,努力忍住,安抚她,“嫂子,你也熬这么久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闫闯老婆还是哭,她捂住了脸,“阮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阮舒怡问:“什么?”
“前天,我接到基金会的电话了,”她抬起头,满脸的泪,“他们说有和闫闯匹配的骨髓了,医院这边很快也会有消息……你说可不可笑?”
她真的笑了起来,满目苍凉,“闫闯现在已经不能做手术了,他身体成这样子了……他们说有骨髓了……我都没敢和他说……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阮舒怡感觉心脏好像都凝结了一样,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闫闯老婆低下头,身子有些踉跄。
阮舒怡忙扶了一把。
闫闯儿子也很懂事,赶忙从另一边扶住妈妈。
“扶你妈妈去那边椅子上坐着休息一下吧,”阮舒怡对闫闯儿子说:“给她倒杯水,我去看看你爸爸。”
孩子扶着自己母亲走开了,阮舒怡却没立刻进病房。
她脑子还回响着闫闯老婆刚刚说的话。
原来……
闫闯等到骨髓了,只是,这骨髓来得太迟了。
还不如不来。
如果她是闫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受不了。
她站在原地,面色灰败,这两年她其实已经见过发生在白血病人身上各种各样的事,但闫闯的事,还是让她觉得很难受。
她也不知道属于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忽然,一只手搭上她肩头。
阮舒怡侧过脸,看到陈凛正担忧地看着她,“没事吧?”
他刚刚在旁边看了全程,自然也看到了闫闯老婆的崩溃,也听到了那个让人意难平的消息。
病魔好像具象化的怪兽,正在耀武扬威,又像是压下来的巨石,让人难以喘息。
别说闫闯的家人和阮舒怡了,就连他都好像被那种支离破碎的情绪感染,感觉快要窒息。
阮舒怡很勉强地牵动唇角,但没能扯出个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是不是很奇怪,干涩地回答:“我……没事。”
“我得去看看闫闯,我……”她这会儿脑子转得有些慢,说话也迟缓,眼帘低垂下去,明明很清楚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但表情却又透出几分无措和茫然。
陈凛默了默,说:“先出去透口气吧,等下再进去。”
他其实已经不太想让她去见闫闯。
刚刚闫闯老婆说的话,一定已经影响到她了,她也是个病人,再让她去看一个和她同样患病且接近弥留之际的病人,会让她情绪更糟糕。
只是他也清楚,依她的性子,是肯定要看看闫闯的。
如果不看,她心里又会留下遗憾。
阮舒怡没有下楼,她选择去了楼梯尽头安全出口的楼梯间,站在窗口透气。
只是这里虽然窗户大开,她却还是有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呼吸也沉重无比。
陈凛站在她旁边,一直在想要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可是他想不到。
不仅如此,他清楚意识到闫闯老婆那番话影响到的不只是她,那些话也勾起了他心底的恐惧,骨髓不但要有,还要尽快,要出现在适当的时机。
他脑中思绪繁杂,听见阮舒怡忽然开口:“其实……我已经送走群里好几个病友了,我……”
她忽然苦笑,“应该算是运气好的,病情控制得好,但……我看到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我真的……”
“你知道吗?做干细胞移植,是要化疗清骨髓的,群里有一个病友头天已经做了这种破坏原有骨髓的手术,可是移植手术之前,那个答应捐献骨髓的人忽然反悔,说她家里人不准她捐骨髓,然后她就走了……”
她顿了顿,“那个病友已经因为化疗清髓,没有造血干细胞,也没有一点免疫力……很快就过世了。”
陈凛拧眉,“这是低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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