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商屿仍然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沈吟夏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拇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摩挲她的手背。
她受不了这样的触碰,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周先生。”
周商屿终于看向她,撞向自己的视线看似古井无波,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的提醒并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周商屿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神情懒散地说:“叫我的名字。”
沈吟夏只想让他赶紧放手,顺了他的心意,只是语气里多少含着不情愿:“……周商屿。”
“嗯。”周商屿抬手抽出自己胸前口袋里的真丝丝巾,摊开她的掌心,替她将手擦干净。
“别……”沈吟夏无可奈何,“我可以洗个手。”
“我等不了。”周商屿擦好后牵起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渐深,“以后还让我牵吗?”
每次在沈吟夏觉得自己无法招架对方时,周商屿总会说出类似这样示弱的话,几乎要让沈吟夏以为是故意的。
她很快接受了他的好意,笑了笑,说:“这么占女生便宜不太好吧,周总。”
周商屿未置一词,下一秒,身后便响起了烟花升起,在空中绽放的巨大声响。
沈吟夏抬起脸,见证第一朵烟花盛开的模样,兴奋地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快看!”
周商屿才刚回过头,她的手不打招呼地抽了出去。沈吟夏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相机开始拍摄。
“这里太远了。”周商屿说,“去海边。”
品酒列车上,坐在对面的女人跟她说今晚能看到今年最盛大的烟花秀,而观景最好的位置则是海角小屋。宴会厅距离住宿区并不远,沈吟夏怕去晚了烟花要结束,喊周商屿快点。
他们赶到时,海边的观景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烟花秀持续的时间比沈吟夏想象中的长很多,她仰起头,打开手机的录像模式开始拍摄。
明灭的火光照耀在她的侧脸,周商屿眸色沉静如墨,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相机,拍了一张她的侧身照。
海角小屋前的观景广场很大,餐厅在夜里提供各式各样的夜宵美食,广场中央原本在演奏曲目的乐队暂时中止演出,共同观赏烟花。
沈吟夏拍了不少照片,烟花秀结束之后,她挑选出拍得最好的几张,难得发在了朋友圈的动态里。
广场中央的乐队正在演唱 Alvaro Soler的《Sofía》,欢快的节奏、轻松的旋律很容易让人上头,这首歌让沈吟夏轻易想起了以前在这里上学的时光,她早已对这首歌烂熟于心,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他们坐在餐厅的露天餐桌上,这个位置能够正好目睹整个乐队。歌曲间奏,她听见周商屿问:“沈吟夏,为什么想到要学西语?”
沈吟夏悠闲地吃着海鲜烩饭,闷声回答:“以前高中的时候,听到一首很喜欢的西语歌,所以决定学这个。”
周商屿陪她吃了点,随意地问:“什么歌?”
“挺早的歌了。”沈吟夏闪烁其词,“不太记得了。”
“我高中也学过西语歌。”周商屿放下叉子,平静地看着她,“不过只在生日唱过。”
他所说的这首歌,沈吟夏再熟悉不过,那个视频在高考手机坏了之前,她看过不知道多少遍。
到底还是心虚,她没有接话,她看向周商屿,总觉得喝醉后的他与平时言笑晏晏的模样大不一样,脱去了客气礼貌的伪装后,不苟言笑时才是私下最真实的他。
一如多年前和他做同学时,那副谁也不愿意搭理的高冷模样。
周商屿继续说:“你想听吗?我唱给你听。”
沈吟夏眼睛睁大:“怎么唱?”
“借用一下他们的吉他。”周商屿目光落在乐队那边,仿佛等不及她的回应,起身,“你就在这听。”
沈吟夏愣愣地望着他真的走向乐队,和主唱交涉片刻后,吉他手将手里的电吉他递给了他。
周商屿坐上高脚凳,抬手在弦上扫了几个音后抬眸望向沈吟夏这边。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几秒后,周商屿调整了麦架的高度,给乐队其他成员一个准备好的手势。
熟悉的吉他前奏响起时,沈吟夏不受控制地眼圈发热。
高三那年,苏莎拍下来的视频里,周商屿演唱的是贾斯汀比伯参与的英文混音版,而这一次,他唱了纯西语原版。
他的吉他弹得很不错,声音抓耳,口音地道,很快周边被他吸引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而主唱的目光一直看向一个方向,从未变过。
鼻尖很酸,沈吟夏害怕自己失态的模样被他看见,仓皇移开视线。
久远的回忆像海浪一般卷上来,她想起被失眠困扰,躲在被子里,插着耳机听他唱歌度过孤独的无数个夜晚。
那段时光太苦太痛,导致被大脑的保护机制自动淡忘。直到今天,沈吟夏才猛然想起,原来她曾经那么不知疲倦、不求回应地喜欢过他。
这么多年过去,在喜欢周商屿这件事上,她没有一点长进。
路过的服务生走过来询问了一句,随后贴心地递过来纸巾。沈吟夏谢过他,心想如果被周商屿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很扫兴。
她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这首歌的尾声,沈吟夏重新抬起头望去,却见周商屿从未移开过视线,他一直在看她。
周边围满了人,甚至有人举着手机在拍视频。歌曲结束,大家热情地为他鼓起了掌。
周商屿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麦克风低声说了一句英文。
“这首歌献给我的女孩。”
简单的英文太好懂,周围的客人们开始吹起口哨起哄。
不像中文里“女孩”和“女伴”只差这么一个字,英文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周商屿是打定主意要这么说。
沈吟夏想到今晚他一次又一次越界的举动,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地认清过他,也从没搞懂过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看见周商屿放下吉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每一步都迈得随心所欲、漫不经心,仿佛知道她在紧张地等着他。
时间太晚,沈吟夏吃不下剩下的海鲜烩饭,她没等周商屿走到他面前,主动拿上他的外套,迎着他走了过去。
她已经在短时间里调动好了情绪,刚一走近便仰头朝他笑:“周先生,唱歌真好听。”
周商屿对她这句客套话没做任何反应,而是问:“刚刚服务生跟你说什么?”
沈吟夏一僵,堪堪保持住笑意:“他给我餐巾纸。”
她的话说完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周商屿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而抬起手,曲起食指,指背在她眼睛上轻轻拂过。
沈吟夏在他靠近前便闭了眼,感觉到睫毛被人轻柔触碰,几秒后,她刚睁眼,便听到周商屿轻笑了一声,
问:“那怎么还没擦干净眼泪?”
乐队换了首舒缓的慢节奏情歌,他们站在餐厅的花墙前,昏暗的路灯照亮了周商屿的脸。沈吟夏不想再强装笑意,她错开对方的视线,望向远方的海岸线,轻声说:“人在晚上总是很容易触景生情。”
周商屿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问:“你想到什么了?”
他的目光很有压迫感,沈吟夏知道自己的抗压能力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她打算敷衍过去:“一些伤心的事。”
幸好醉了的周商屿仍然怀有绅士风度,他没再追问,而是安静地陪着她走回海角小屋。
他没再主动牵她的手,沈吟夏便装作不在乎,仰头看向夜空中的繁星。这几天天气很好,如果不是工作,她倒是很愿意留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距离广场越远,人群的吵闹声和音乐逐渐听不见了。西班牙人很享受夜生活,晚上十一点对他们来说才刚刚进入状态,因此住宿区这边空无一人,安静异常。
大别墅距离独栋别墅完全是两个方向,他们踩着海浪上的踏板走进连廊,沈吟夏刷卡进门,让他先坐会儿:“我帮你弄点醒酒的东西。”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不用。”周商屿的声音低哑得不太正常,“不太想醒。”
沈吟夏不理解地回过头,看见周商屿向她走了一步,将她逼在玄关柜的墙角。
离得太近了,周遭都被周商屿的气息包裹,她几乎一抬头就能亲到对方的下巴。
心跳猝然乱了,她想要抽回手,却被周商屿抓得很紧,他眼里深沉莫测,盛满沈吟夏看不懂的情绪。
她避不开,只能偏头看向别处,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了?”
“沈吟夏。”周商屿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到像在耳鬓厮磨,“唱给你的歌,为什么不好好听。”
明明在质问,偏偏语气中隐隐透露着失落。
沈吟夏躲无可躲,脸颊肉眼可见地漫上红晕,耳朵红到几近透明,解释的声音很委屈:“我有好好听。”
怕他不信,沈吟夏又急急补充,“我听出来你发音很标准。”
说到这里,她脑中又隐约浮现起一个不靠谱的念头,不过只是出现一瞬,立马就被周商屿占据了所有注意力。
周商屿让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彻底消失,他抬起空着的左手横在她腰后,将她搂进了怀里。
颈侧传来的炽热鼻息让沈吟夏的大脑彻底宕机,她的语言模块完全受损,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周商屿语速很慢,“迟钝。”
“我说还不是女友。”
“说你是我的女孩。”
“为什么不否认?”
周商屿一字一句地问,她迟迟不回答,他就从她颈侧抬起头来,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那双眼睛里除了惊慌失措,更多的是不解和茫然。
“沈吟夏。”
从以前起,他就对她毫无办法,如今也一样,只能趁着酒劲,发疯似地想得到她哪怕一点点同情。
他叹息般剖白,“我在追你,你知不知道。”
第33章 亲吻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刚刚他在晚宴时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从容模样, 她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眼里满怀失意的人是周商屿。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周商屿喝醉酒,把脑子也一起喝坏了吗?
一个比一个更超纲的难题摆在她面前,沈吟夏甚至忘了躲开他。周商屿的眼神不容拒绝, 她如鲠在喉, 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逼自己开口。
“……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吃醋、语言挑逗都是出于捉弄她, 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一个人真的能在心里喜欢着别人的情况下, 追求另一个人吗?
如果是她, 她做不到。
她的回答仿佛印证了他给出的评价,周商屿自嘲地笑了笑, 问她:“追一个人还有别的理由吗, 我的喜欢表现得这么差劲?”
他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沈吟夏立即低下头, 脑子里一片混乱, 完全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她凭着本能回答, 声音苦涩:“可是我们才刚见面四天。”
周商屿反问:“你是四天前刚认识我?”
沈吟夏哑口无言,她干脆偏过头, 沉默片刻后,说:“你先放开。”
他们贴得太紧了,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身上,让沈吟夏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她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不行。
周商屿没听她的话, 仿佛是觉得她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平淡,因而也不想让她如意。他低下头, 不打招呼地亲在她仍然泛红的耳尖上。
突如其来的轻吻让沈吟夏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他胸口。
成年男人的力气远比她大, 沈吟夏完全撼动不了他,周商屿愈发肆意大胆,滚烫的唇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亲到了她的唇角。
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沈吟夏被他逼在狭窄逼仄的角落里,不过是刹那的失神便给了他机会,周商屿抬起手,虎口卡在她下颌,逼迫她仰起头,重新亲上她的唇。
他看起来很凶,唇却意外得软,刚贴上来时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动作的生疏青涩,几秒后他便用力侵占起来。
亲吻只是他单方面的主动,他的动作又凶又急,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沈吟夏的脑子仿佛是生了锈的机器,思维仍然停留在对方的句句逼问上,推他的手逐渐失去了力气,变为紧紧地抓着他的衬衫。
她尝到了对方唇齿间的葡萄酒气息,他是真的喝了太多,醉得太厉害。
下唇传来细微的刺痛,意识到是周商屿报复性地咬她,她想躲,下巴被桎梏,完全动不了分毫,只有呼吸变得越发艰难。
不该是这样的。
她从没想过能和周商屿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为了赚钱,接了这个工作,她不懂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理智告诉她,应该要快点拒绝他,从他的坦白开始,事情就往不能回头的方向发展,她快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了。
她在被动承受这个莫名其妙的吻时,混沌一片的脑子中仅剩的几分清明迫使她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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