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声主人。”
她闭上眼,“主人。”
“嗯。”
江归一让陈窈平躺在餐桌,推起睡裙,拉低无影照明灯,拎起放在地板的金属工具箱,箱子里面是一套齐全的刺青工具。
他用消毒咖喱涂抹陈窈胯骨与小腹之间的位置,眸色渐深,看了眼下方那颗和他相似的红痣,继续涂抹转印膏,事先准备好的草稿贴在她的皮肤。
江归一转头去吧台开了瓶新酒,没调兑,豪迈对口吹,等了五分钟,他揭开图纸,“归一”印到了她的皮肤。
他着迷地注视,摩挲,良久,依次戴好纯黑的橡胶手套,口罩,拿出根银针反复消毒,蘸取黑色的色乳,又摸了摸那颗红痣,俯下身。
要留她在身边吗?
当然。
她是他的,必须是他的。
阴雨天,雾霾藏在窗户弥漫的雨滴,地上散落草稿纸和泼开的油墨。
陈窈的皮肤白皙,仿佛被阳光照射,瓷器般细腻柔软。打湿的布料若隐若现,黑色在她白色的裙底蔓延。
男人腰弯得厉害,低着头,神情极度专注,是虔诚的姿态,他一针一针刺下自己的名字,霸道强硬地破坏皮肤,垂散的发丝却遍遍回吻,带着雨露的幽香。
发丝纠缠的线条,触碰、靠近、欲望全部铺显,生动而鲜活。
终于在清晨第一抹曦光破开夜色,她的骨与血生长出新纹路。
归一。
江归一凝视这两字,目不转睛。
他无声地笑了,可笑容仅仅维持半秒就停滞了。
他与她的唯一的共同点,竟然是,无法产生私人情感。
所以骂她她没感觉,做.爱她除了生理快感其实心里也没感觉。
她愤怒是因为无法反抗,怒不可遏是因为计划遭到破坏。
明明他们是同类。
应该高兴。
江归一抬头,冷漠麻木的目光透过落地窗放向海面。
海面雾霭沉沉,海市蜃楼倒影的关山永悬。
他捂住胸腔,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慢慢揉皱,泛出陌生的酸胀。
与无中生有的她一样。
让人猝不及防。
——她醒来生气怎么办?
江归一第一次开始思考,过去鄙夷、没营养又无聊的问题。
第039章 声东击西039
雨过天晴, 将近十点,东南亚日光毒辣。
药量很大,陈窈睡得沉, 这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觉, 没有梦魇, 没有殚心竭虑。
身体烤得发热, 意识渐渐回拢。右边腰胯的皮肤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轻微发热、刺痛。
很像噶腰子的位置, 但江归一这种色情变态狂应该对器官不感兴趣。
陈窈睁开眼,想摸一摸,手重量比过往重, 抬手, 光刺进瞳膜。
中指的粉钻闪烁璀璨华光,珠宝店那枚戒指。
陈窈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继续探索身体的不适。她顺腰摸,薄薄一层, 塑料质感, 是保鲜膜。
陈窈:“......”
身处餐桌很难不想到处理肉类撒完佐料腌制入味的手法。
右手边传来火石摩擦的声音, 空气里的焚香和烟草香逐渐浓郁。
她懒得理会,支起身体, 低头——
白裙卷到腰,沾满黑与天青色的油墨, 髋骨与下腹部的位置, 贴了层保鲜膜, 而透明薄膜之下, 三厘米左右,落笔潇洒狂放的黑色行书——“归一”。
归一旁边围绕两个天青色, 呈长菱形,秀丽清癯的修
长斜体,乍看上去似甲骨文,又有点像汉字。
“单名字没有美感,旁边两字是生死的意思。”男人的嗓音非常沙哑,“字体女书,人死书焚。”
人死书焚。
顾名思义,人去世书体随之一起火化焚烧。
陈窈皱着眉撕开保鲜膜,腕被牢牢抓住,她缓缓侧头。
“别费劲,擦不掉。”
江归一神态疲惫又亢奋,那对漂亮的眼睛因在无影灯强烈的灯光下撑了一整夜,眼尾略微发红。
他下得安眠药剂量充足,陈窈睡得沉,没有梦魇,没有殚心竭虑。这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觉。
以至她的眼睛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清澈通透,但也冷,冷到骨子。
“什么意思?”
江归一坦荡道:“标记。”
陈窈一言不发。
利用权势、体格的优势胁迫掠夺。
这是一。
拆穿她的借刀杀人逼她臣服。
这是二。
两年前害她进看守所。
这是三。
周代墨刑,战国黥刑,古代奴隶主防止奴隶逃跑往身上刺字。耻辱的象征。
这是四。
事不过三,罪加一等。
陈窈眼角冷不丁抽跳,接着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由此引发全身微微发抖,被他握住的手尤其严重。
仅仅一霎那,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古怪地瞧他一眼,深呼吸,吞咽,硬生生压住所有反应,反而露出笑容。
其实江归一按自己的心理揣摩过陈窈的反应。
她醒来暴跳如雷,甩他几巴掌,或为追求公平非要在他身体刻点什么,譬如她的名字。如果他心情好也能勉为其难答应。
可她小小激动完就笑得这么灿烂,难道她看这名字心里也感到满足?
对了,江颂竹还说他找人拿陈窈照片问了她学校的领导,回答无一例外,没见过不认识。可提及陈窈的名字,他们的回答又和资料一样。
说不定那日病房她的话是真的,她其实是被父亲虐待的小可怜,吃不饱饭没钱念书。
说不定两年前她有苦衷,别人对她太坏了,她才误入歧途。
现在被甄佩文掐住把柄,她做的那些只是听他命令行事。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小姑娘为自保多长几个心眼正常。
江归一想明白了,郁结的心情扫空,顿觉神清气爽。他着眼前笑靥如花的脸,随手把烟蒂丢进酒杯,笑问:“好看?”
陈窈半跪在餐桌,戴戒指的手抚上江归一的脸,答非所问:“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标记?”
她的手沿江归一的脸部轮廓滑,莹白指尖轻轻擦离他的耳朵。
像小蚂蚁咬着皮肤,所到之处搔痒不已。江归一搂住她的腰往上提,情不自禁低头。
“我记得您的刀和天珠上也有名字......”
语气温柔、循循善诱。
“嗯。”
他凑近,鼻尖与她相抵,唇微微启开,舌尖已经有探出的趋势。
下一刻那只柔软的手绕到脖子后面,扯住绑头发的天珠绳串,往下一拉,发丝倾泻,江归一瞳孔紧缩,猛然把陈窈压到餐桌,低吼:“谁准你碰了!”
她无辜地说:“您不是问我好不好看,我想对比对比,是我的好看,还是刻这上面的好看。”
江归一满眼肃杀狠戾,盯了她几秒,夺走她攥着的绳串,两指一抻,绳串顺着手背滑到腕部。
“没区别,都一样。”
陈窈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夹住他劲瘦的腰,“我身上的是你亲手刺下的?”
“废话。”
“难怪,我觉得我身上的——”
她笑吟吟,“归一。”
当这两字单独从陈窈嘴里吐出来,那是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吐字的音节仿佛有韵律,悦耳美妙。
江归一愣了愣,接着某个部位的气血迅速涌聚。
“更好看。”
陈窈飞快朝他右脸吧唧一下。
那气血又涌进江归一脑子里,他这一刻只想狠狠操她,咬她,吃她的嘴,探索探索到底什么结构能说出这种甜美的话。
所以后来陈窈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赵妄铭葬礼的计划,他全盘托出了。她又说身体没恢复想回房间补觉,他统统轻易松了口。
等陈窈大摇大摆离开客厅空无一人,他低头看着仍旧起立的大兄弟陷入沉思。
.
回到房间,陈窈告诉秦倩自己不舒服,秦倩以为她在江归一那受了欺负,没说什么离开了。
门一关,陈窈摘掉戒指砸向地板,狠狠踩了几脚,随后拍了照挂到外网拍卖,接着跑到卫生间看皮肤上的“归一”,胡乱洗嘴巴,抄起洗漱杯退到安全距离哐哐砸镜子。
做完这些她气喘吁吁地坐到马桶盖歇息了会儿,脸色阴沉地打开手机,先给江颂竹发了条信息,开始以江家重要人物为盘画思维导图。
直到下午两点,陈窈理清了思路,打电话给甄先生,开门见山,“江弘义跟你说了吧?”
“嗯。才从江归一那回来?”
“别说废话,你应该知道赵妄铭的葬礼是分水岭,除了江之贤,仇舒悦必定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参合进来,你若没法保住我——”
她看着碎镜里的自己,“我会拉江归一陪葬。”
甄先生沉默良久,“你在威胁我?”
得到预期的答案,陈窈思路更加清明,反问:“我两手空空用什么威胁你?我从来只想好好活着,是你用这筹码威胁我。”
“陈窈,没有我你还在看守所不是吗?”
陈窈太擅长语言博弈,轻声细语地还击,“需要我向你解释,拘役、涉嫌犯罪的意思吗?而且,你就那么肯定我自己出不来?”
甄先生哽了下,“是,就算你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出来了,然后呢?继续走上不归路?放火烧了看守所还不够,要死多少人你才甘心?”
“我出狱了,那火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就算火和你无关,那王萍呢!”
两年前,陈窈出狱前夕,路过王萍聊了几句,转身进浴室洗澡。王萍怂恿她们区域的囚犯冲进浴室想借机教训陈窈。
狱长赶到的时候,王萍抽搐着倒在满是沐浴露泡沫的血泊,脖子插了一根牙刷柄。而陈窈被几个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满脸是血。
浴室没有监控,王萍的跟班指证是陈窈炫耀挑衅,那根牙刷是陈窈早备好的,但眼见为实,陈窈被几个人合伙打得奄奄一息。
平日王萍对陈窈百般刁难欺凌,狱长认为是王萍嫉妒陈窈想趁她离开前施行侵害,正好陈窈即将出狱,这件事就以正当防卫告终。陈窈快速冲洗完血迹出了狱,而王萍食道与声带受损不可逆,再也无法说话。
陈窈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海面停泊大大小小的船舶,各司其职往返于码头,像精密耦合的机器流水线,而看不见的甲板之下可能藏着从世界各地偷渡、拐卖的人口。
曼谷就是这样一个城市。表面流淌繁华与金钱,几尺之下的黑色暗流汹涌。
人又何尝不不是如此。
她的神态语气都很淡,“我正当防卫。”
甄先生激动,“陈窈!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她笑了,“你所谓的了解,是你说江归一是天生坏种这种,随意贴标签,妄自揣测别人行为的了解吗?”
见他沉默,她笑得更厉害,“甄先生,是不是从榆宁走出去的人都这样?嘘,别慌,我没兴趣参与无聊的爱恨情仇。”
“麻烦您,务必竭尽全力保护我的安全。”
“还有我需要马上立刻和江弘义聊,不要电话,我要见面。”
.
半小时后岳山敲响房门,他手里还拿着两包薯片,“陈小姐,叫我来有事吩咐吗?”
陈窈“嗯”了
声,穿了件小吊带和短裤,完全不避嫌的样子,打着呵欠走向沙发。
她没穿鞋,像只猫,赤裸的双脚走过巴洛克风格的厚实地毯,几乎悄无声息。
电视一如既往播放琼瑶阿姨的电视剧。
空调的冷风低低轰鸣,岳山调高温度,从鞋柜取出一次性拖鞋,走到陈窈跟前,先拆开薯片放她手里,接着拆开拖鞋塑封,单膝跪地为她穿拖鞋。
陈窈缩回脚,却被男人按住,他快速为她穿好拖鞋,动作十分克制,“空调温度调这么低,寒从脚下起,你身体不好,以后别这样了。”
陈窈静静地看着岳山,目光遥远,似乎通过他注视一些消失于世却通过别样方式存活的故事,“岳山,你不用做这些事,他已经死了,你已经解放了。”
岳山知道自己不需要为陈窈做这些,也知道再多的感情投入都是徒劳,她也并不需要。
可陈窈每次看向他的双眼都让他感到痛苦,与她父亲带给他的痛苦不一样,更加沉闷、绵长又钝痛。
尤其,知道江归一强迫陈窈发生关系的瞬间。
“这是我自愿的。”岳山说:“今天需要和江归一怎么汇报?”
陈窈收回视线,“跟以前一样,按照电视剧来,或按你自己的思路添油加醋。”
岳山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他唯一能给她的只有忠诚。他保持卑微跪地姿势,摇头苦笑,“每次说那些酸掉牙的文艺句子,我都会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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