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回竟给她领了个人来!?
明毓转头看向谢衍,说不尽的懵:“怎是个人?”
谢衍道:“是丁胥从武馆接来的,会些拳脚功夫,你若满意,便留下来差使。”
听到会拳脚功夫,明毓的清眸微微睁大,眼神多了几分诧异:“为什么忽然给我寻这么个会拳脚功夫的婢女?”
在外头,谢衍只得隐晦的说:“这两日大概要回谢家了。”
要回谢家了,是怕有人对她不利,所以给她寻个护身的婢女?
是怕谁对她不利?
是孙氏?
还是谢四娘?
明毓心下微微发沉,疑窦越发的浓重。
丁胥领着人走到了跟前,朝着谢衍行了礼,又朝着明毓唤了身夫人,然后转头对姑娘道:“还不赶紧喊人。”
壮实的姑娘行了个敦厚的礼,一福身,中规中矩的喊:“奴婢春瑛见过爷,夫人。”
旁的姑娘行礼,皆是动作轻缓的盈盈一礼,体态轻盈。而这姑娘却是没有半点轻盈之感,就真是直直略一下蹲,再直直起来。
看得出来,这姑娘下盘挺稳的。
明毓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愣得点了点头。
打了招呼,丁胥让春瑛先到马车旁等着。
春瑛走回了马车旁,一双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丁胥朝着谢衍说:“卑职已经试过了,这春瑛在好几个姑娘中,拳脚功夫和力气是最好也最大的。只是因长相和身材,还有敦厚的性子,都不太符合贵女和贵妇们的带出去的要求,所以一直没被挑上,但武馆的馆长夫人说了,这丫头心眼是实的,不用担心她有花花肠子,但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可能吃得有点多。”
明毓瞧了眼那姑娘,看那略微壮实的身材,也知道她吃得不会少。
收回目光,问:“一个月多少月钱?”
丁胥复述了一遍:“一个月二两银钱,包吃穿住行,不干杂活,毕竟还需要保持精神气保护主子,干多杂活也会分去精力。”
明毓沉默了好半晌,随即拉上谢衍的袖子,走到了一旁后,压低声音说:“这人还是送回去吧。”
二两银子呢!
他们静澜苑先前一个月的月例也就是十两银子,如今就这一个不能使唤干活的婢女,就得二两银子,还得负责吃穿,她哪里请得起!
谢衍也低声与她咬耳朵,说:“谢家水太浑了,我又得罪了谢煊,不仅他是个浑人,谢四娘与他也相差无二。”
“他们兄妹俩一浑起来,难免会对我们夫妻俩动手。我身边有丁胥和陈九,倒是不怕。可你身边就青鸾和红莺两个弱质女流,没个人也不成,就当是花钱买个安心。”
听谢衍这么一说,明毓也觉得有礼。
上辈子不就是因为谢四娘动手,她才动的胎气?
转头看向那个姑娘,面上浮现衡量之色。
看着也不像是耍心眼,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还需慢慢观察。
而且青鸾和红莺中,也就青鸾能信得过,红莺心有些野,不可能一直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身边。
这么看来,她身边确实缺人。
退一万步说,上一世可能就是因为身边没个护着的人,才会被挤入水中,淹死得太冤枉了。
衡量之下,觉得还是留下吧。
明毓点了头,丁胥则去与春瑛说了。
那姑娘听说能留下来,脸色顿时亮了,走过来后便道:“夫人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跟在夫人身边,都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明毓莞尔,随即道:“那日后便跟在我身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问青鸾。”
在主子后头的青鸾适时出声,说:“我便是青鸾。”
春瑛歪了歪头,问:“你几岁?”
青鸾愣了一下,应:“十六。”
春瑛一笑:“我十四,那我便唤你一声青鸾姐姐。”
青鸾瞧了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姑娘,有些难以言喻。
还真看不出来才十四。
明毓心道,她也瞧不出来。
处理了春瑛的事,谢衍正想离开回谢府,但人还没走,谢府就来了人。
孙氏身边的何媪领着好几人到了明家。
谢家到底是高门,明夫人就算知道来者不善,也知道谢家夫妇与养子也只是面合心不合,却还是不敢轻待。
毕竟明家与谢家硬着来,无疑是以卵击石,是以也亲自出面接待。
何媪是个傲的,只是漠漠然朝着明夫人一礼,随即冷淡道:“我家主母说大少夫人也已经回娘家住了好些天了,也没有一直在娘家住下去的道理,若是再住下去,恐怕会遭人说闲话,是以让老妇来接大少夫人回府。”
明夫人心道不过是个下人,也敢摆谱,显然是没把她这明家放眼里。
她因这老妇的态度而心下怫然,但面上也没显,笑道:“是应该的,我也让人把二娘和女婿唤了过来,有话你便与他们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嫁人后的二女儿,有了丈夫给的底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女儿了。
何媪想起那谢衍,心道怎还在谢府,心下暗啐了一声晦气。
不一会,明毓便与谢衍一同到了厅中。
方才还傲然的何媪,知晓这谢衍软硬不吃,顿时收敛了傲然,姿态放低了许多。
明夫人瞧着这老妇听说谢衍来了,便双肩垂下,一副低目垂肩的奴态,只想翻个白眼。
呸,竟还是个装腔拿势的老货。
“你家大爷和大少夫人来了,说罢。”明夫人道。
何媪朝着谢衍道:“主母说大少夫人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事,只会让旁人道尽闲话,再有明日要去将军赴及笄宴,是以老妇奉主母之命,特来接大少夫人回府。”
谢衍冷声问:“白日有这么长的时间,为何要要晚上才来接人?”
自然是她家主子不想让人看见谢府的人去接明氏,只得挑了晚上过来。
何媪嘴上应:“因晓得大爷也会在,便让大爷一同回去,省得大爷今日跑空。”
谢衍睨了眼她,嘴上也不留情,直言道:“不过是传句话到大理寺就解决的事,还特意让何媪大晚上过来,母亲大抵是近来忙糊涂了。”
明夫人闻言,微微抽了一口气。瞧来这谢衍不仅仅是不给她面子,竟然连这谢夫人的面子都不给。
莫名地,心里头堵了一天一宿的那口气忽然就顺了。
何媪脸色的表情有些坚硬,不敢做任何应答。
谢衍道:“既然母亲都亲自让人来接了,要是再不回去恐也不好。”
说罢,朝着明夫人道:“小婿今日便与二娘回了,这几日小婿与二娘多有叨扰了。”
明夫人忙客气道:“女儿回娘家小住,怎能算叨扰呢,往后有机会,更需要多走动走动。”
谢衍轻一颔首,遂转而与明毓道:“夫人先收拾收拾,或与岳母多说几句体己话,我去与岳父告辞。”
明毓点了点头,目送他去寻父亲,随之朝着母亲福了福身子:“阿娘,女儿就先回去收拾了。”
明夫人点了头,之后便是与那老妇在厅中大眼瞪小眼。
明毓连夜与谢衍回了谢家。
回来了,自是先去了一趟主院。
到了后,下人却说主母歇下了,明早再来请安。
明毓知晓,孙氏这是要开始折腾人了。
回静澜苑的路上,谢衍叮嘱道:“明日母亲必然是想接着请安让你久等,你也别去得太早。若是训你去得晚,说了不好听的话,也就不用听进去。”
“不过几句训,总好过在那院中傻傻的站着。”
明毓瞧了他一眼:“夫君怎就知道婆母会折腾我?”
谢衍:“晚间让人来接你,显然不想让人看到谢府派人接你,而现在入夜不久,就说已睡下了,不过是想折腾我们白跑一趟。”
“又让明日来请安,显而易见还会继续为难你。”
明毓轻叹一声,小声嘀咕道:“真不想去。”
谢衍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明日从将军府回来,大抵会把分家的事摊开来说。”
明毓倒是不意外。她琢磨着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
以孙氏那爱子如命的性子来看,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错了。
今日能让人接她回来,便是与谢家主吵同意了分家的事。
谢家主估摸也舍不得谢衍光耀门楣,可谁让孙氏母家势强,还有个在宫里做贵妃妹妹。
依着孙家的势才坐到这个位置,自然得哄着孙氏。分家这事,最终还是会妥协。
便是妥协,但该演的戏,必然不会少。
才分家确实不适合立刻撕破脸,但明毓觉得,既然都到了这地步上,撕破脸也是迟早的事。
就看是个怎么样的撕法。
她余光瞥向谢衍。
他大概心里是有谱的,也不用为他太操心,他自己解决就好。
不过几日未回静澜苑,明毓好似觉得冷清了不少,连檐下的笼灯都没有点,一片黑漆漆的。
“人都去哪了?”
谢衍道:“这几日给她们放假了。”
难怪她瞧着好似一点人气都没有。
春瑛是个勤快的,虽说不用干杂活,可作为两个婢女中比较高大的,便自告奋勇去点了檐下灯,让青鸾和红莺两个人一顿好夸。
夸得小姑娘越发的勤快。
明毓也不是那等周扒皮,既然答应了附加的条件,自然不会太使唤人,是以在旁提醒道:“你们俩可别欺负春瑛老实。”
青鸾和红鸾面面相觑一笑,不敢再乱使唤人。
点了灯后,院中有了光亮,这才多了几分暖意。
可待明毓打开住的屋子,她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冷风迎面而来,满室都是寂然清冷的气息,一时都把她弄懵了。
她前些天分明还住在这屋子里头,就只离开了几日,这屋子怎像是大半年都没人住过一般?
谢衍却似没感觉一般,给她提着包裹和匣子入了屋子,说:“天气转凉了,屋中难免会冷一些。”
明毓:……
这是天气冷的原因吗?
她瞧着一点也不像。
大抵都因他日日往明家跑,在屋子里头待的时辰少,是以才会让室内冷清了起来,没了人气。
第24章 二十四章
明毓回到谢府这一宿, 睡得不是很好,夜里总觉得阴冷阴冷的。
结果第二日推窗一瞧,可不阴冷,这都下秋雨了。
细雨淅淅沥沥的, 天色暗沉, 空气中都是湿濡发潮的味道。
院中的青石砖皆被被细雨打湿, 明毓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雨天路滑,着实不便出门。
青鸾也是一脸忧愁, 说:“雨天地面湿滑, 这雨怎早不下晚不下, 偏生今日下,夫人还怎么出门?”
明毓收回了目光,道:“无事, 小心些就好。”
早早做了决定的事, 也不能因为下雨天就不出门了。
今日要赴宴, 青鸾和红莺两人一同给明毓上妆。
梳了个高髻, 佩戴上碧甸子与簪花的头面, 倒能撑上门面。
筵席的时辰在巳时正,需得巳时就出门, 明毓只留了小半个时辰去主院请安。
原本青鸾打算给主子撑伞,但却被春瑛给抢了。
春瑛道:“今日大爷出门前特别嘱咐了, 雨天路滑,让我看着点夫人,不能让夫人出半点意外。”
明毓唇角微微一抿, 手心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
不管是给她带吃食进补, 还是马车上的软枕,亦或者是今日的提醒, 再加上差不多一整个月没碰她,谢衍做的这些都尤为反常。
叫她如何相信他,相信他不知她有孕。
明毓敛了思绪,仔细脚下,一路慢走,一刻左右才到主院。
入了廊下,何媪见了她,笑说:“旁人家做儿媳的,早早就来请安了,倒是大少夫人这日子过得极好,都日上三竿了才来请安。”
明毓淡淡的暼了她一眼,声音轻缓:“比不* 得何媪,不过是个下人,却有资格与主人家说教,这般大的派头,知道的都当是我婆母的仆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婆母。”
何媪被她的话一噎,说:“大少夫人可别折煞老妇了。”
明毓朝着她淡淡一哂:“是折煞吗?不是,只是提醒何媪别太拿自己当一回事,如此欺下犯上,当真惹着我,便是婆母的仆妇,我作为官妇,一样可惩治你,你信不信?”
何媪对上明毓平静地视线,四目相对半晌,最终还是她先低下了头。
明氏说得确实没错。
想惩治她,她也有这个资格。
近来不仅是谢衍,便是这明氏的变化也是极大的,夫妇二人连主母都敢怼,更别说她一个下人。
明毓冷漠收回目光,说:“去给婆母通传,说我来请安了,想来这个时候婆母也已经起来,也梳妆好准备出门了,应当不会让我等太久才是。”
何媪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应:“老妇现在就去通传。”
说罢,转身入了屋中。
不过半晌,谢四娘便从屋中如同炮仗一样冲了出来,边冲边骂道:“好呀,你居然还敢回来!”
谢四娘都九岁的年纪了,差不多到成人肩膀的孩子。明毓心猛地一紧,要是真被她给撞上了,非得从廊阶上摔下下去不可。
几乎是顷刻间,春瑛整个人杵在了主子的面前。谢四娘撞了过去,人没撞倒,反倒是她自己被弹到在地,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眸,看向忽然出现在明氏跟前的壮硕女子。
抬起手怒指着壮硕女子,愤愤道:“你,你敢挡我!”
春瑛憨厚道:“你撞人,怎还不让人挡了?真真好没道理。”
劫后逃生的明毓,脸色则是一片苍白。
她看向谢四娘,两世的怨恨掺在了一块,前所未有的浓烈,眼神极为凌冽。
一股子恶气涌了上来,开了口:“春瑛,压住她。”
谢四娘闻言,惊道:“你想做什么?!”
春瑛快步上前,径直压住了谢四娘,院子里其他下人傻眼了,手忙脚乱的上来阻止,谢四娘却已经被按住得动弹不得了。
紧接着那素来柔弱的大少夫人,上前一步,扬手直接朝着谢四娘的脸就抽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下一瞬,谢四娘发疯似尖叫:“你敢打我,你个扫把星的妻子竟敢打我!”
她的声音,把屋中原本不急不躁的孙氏给惊着了,忙道:“何媪你快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声音才落,外头传来明氏铿锵冷硬声音:“母亲,儿媳受了四妹的惊吓,便不请安了,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也会自行去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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