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崽子,再有几分野性也令人怜惜,温鹤绵先前想着不伤他的心,所采取的一切行动是温和的。
现在看来只觉得大错特错,他不仅没有想通,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谢琅,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决定的。你今日可能是这么想的,但也许再过不久,你就会改变想法。你所见过的,太少太少了,不足以支撑你说这些。”
温鹤绵冷静得可怕,一字一句替他分析出来,最后落下话:“我没有那么禽兽,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产生什么心思。就算有,那也是师生之情。”
谢琅笑不出来了:“太傅就如何确定,我一定会变?”
温鹤绵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太冲动鲁莽了……”
“冲动鲁莽?”
谢琅听到这个词,顿了顿,他声音极轻地开口:“真正冲动鲁莽,也只有那天晚上……”
他简直数不清自己心底有多少阴暗扭曲的想法,想将这个人抱住,永远圈揽在自己的范围内,可他同时又太小心翼翼了,只敢在夜色的遮掩下,隐晦而暧昧地亲吻。
温鹤绵脸色变了变,呵止了他要说的话:“闭嘴!”
她在谢琅面前少有发火的时候,猛然一出声,反倒暴露了什么。
像是想到某种可能,谢琅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原来太傅,你什么都知道。”
第94章 温含霜,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温鹤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正因如此,更加给了谢琅可乘之机。
“知道,却不说破。”谢琅轻声呢喃,“是想借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温鹤绵有点麻木地闭了闭眼:“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陛下,你书是白读了吗?”
谢琅毫不犹豫:“我也可以不当君子。”
舍下一点面子,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多划算。
读出他的潜在意思,温鹤绵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养了这么久,结果越养越疯。
院中不知何时扬起了微风,来找温鹤绵的系统看到两人对峙的场景,惊悚的缩了缩猫脖子,脚步停住,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偷偷看着。
长久的沉默后,终究是谢琅先开口。
“太傅,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着玩。”
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最初的失落过去后,谢琅想了许多许多,只要温鹤绵还在他身边,只要他们能日日相见,就不怕有朝一日打动不了她的心。
对于小崽子所展现出的侵略性,温鹤绵一时无言。
但偏偏又是她教导着谢琅长大,帮他一步步铺平道路,再到如今大权在握。
他是皇帝,除了宁党后,是如今当之无愧最尊贵的人,要什么得不到,就非要这么拧着一根筋吗?
温鹤绵无言望着他。
谢琅目光低垂,忽然笑了下:“总不能这么一直僵持着,不如先做些改变?就从称呼开始,含霜,温含霜,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温鹤绵是真有点手痒想揍人了,语气没忍住差了几分:“我说不同意陛下会听吗?”
少年一脸良善无辜,似乎还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除了这个。”
暴露都暴露了,那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他要让温鹤绵看见,他对她从来都不只有依赖和眷恋,还有更深层的、灰暗见不得人的欲望。
温鹤绵停顿了下,本来就烦躁的心更乱了,一时之间也懒得反驳他。
都这样了,她不觉得自己说什么这小兔崽子就能回心转意,安安分分退回到以前的位置上。
事已至此,再争辩没有任何意义,温鹤绵眼睫颤了颤:“那陛下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刚达成自己的目的,谢琅心情很好:“嗯。”
“朝中百废待兴,先前被打压的人才可以慢慢试着用,我在吏部待了一年,也看中了几个可用的部下,是时候可以让他们接手了。其中右侍郎文有龄,办事稳妥,性格敦厚,我举荐他担任吏部尚书。”
是的,温鹤绵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谢琅在她面前都已经这么不客气了,她也要稍微强势点,而且她足够了解谢琅,大致猜得到,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不会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谢琅果真没有拒绝,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当然可以。你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歇。”
温鹤绵觉得有点反常,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谢琅面色不改:“就算太傅不说,我也准备和你商量着,不继续待在吏部了。”
温鹤绵:“你有这么好心?”
之前她提过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被小兔崽子驳回的?
谢琅笑意微深:“只是觉得,不合适。”
官蜀离他太远了,吏部来往人员又杂,温鹤绵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躲避他,谢琅不喜欢。
可给出来的东西不能轻易收回去,对比之下,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就是这个想法实施,还要等些日子,不能现在就告诉温鹤绵。
不合适啊……温鹤绵在心头嘀咕了句,莫名有几分闷闷的,可转念一想,觉得谢琅这样的想法是对的。
她先前也觉得不合适,不是吗?
“嗯,回去就早些下旨吧,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赶紧把事定下,这样回头即便他们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什么时候都适用,温鹤绵怕他反悔,催促了句。
“除了这个,太傅就没有别的想对我说了吗?”
谢琅瞧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眼神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分明一坐一站,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可又像极了被驯服的野兽,乖乖待在她身边。
被这样灼热而赤诚的注视着,确实很容易心软,但温鹤绵已经在这副温顺的表象上栽够了,她咬了咬牙,有点忍无可忍:“还想要我说什么?我看再等等,连我这王府陛下也要了如指掌了。”
了如指掌称不上,但来去自如是肯定的,谢琅和护卫们都混熟了,根本没人拦他。
谢琅讪然一笑:“不敢。”
温鹤绵冷哼:“我看这天下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看温鹤绵这铁石心肠的态度,谢琅就知道自己留下来只能是无望了,好在今天讨到的甜头也足够他品尝一二,声音软了几分:“那我先回宫了,你好好歇歇,不要累着自己。”
“好么,含霜?”
光是叫叫还不过瘾,他颇怀小心思地凑近了几分,倾身过来,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温鹤绵整个都笼罩住,让人胆颤。
也不是没少被同僚和朋友叫过,温鹤绵以为自己接受起来会很容易,殊不知想象中和实际中情况还是不一样,她耳尖微微发烫,只想着赶紧糊弄过去:“知道了,陛下快回宫去吧。”
谢琅收敛了下自己的笑意,恋恋不舍走了。
他一出视线,系统就迅速跳上桌来。
猫脑袋摇啊摇。
“完了,我觉得你要沦陷了。”
温鹤绵沉默住了:“……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系统讪讪一笑:“好了不说这个,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开不开心!”
系统可没忘了自己当初找上温鹤绵时,她是怎样一种心态。
刚穿书就盼着退休,对外界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是没谁了。
“我、当然开心。”温鹤绵说话时中间停了下,“也就是说,谢琅以后不会再走上那条路了吗?”
变得暴戾恣睢,最终杀了男女主,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第9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系统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纰漏的!”
温鹤绵脸上露出笑容:“那挺好的。”
系统又接着犹犹豫豫:“所以任务完成了,你呢?是想留在这里,公布身份,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打算,出去走一走?”
说实话,看温鹤绵这样子,系统甚至觉得很大可能是前者,毕竟她心软,舍不得丢下和自己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小皇帝也不一定。
可温鹤绵的选择与它的猜测截然相反:“我想出去走一走。就像你说的,离开这里我才能想得明白。”
温鹤绵上辈子身体不好,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也没谈过恋爱,她不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情,也不能一次次去否认少年的真心。
再是热情的人,连番拒绝下也是会伤心的。
她承认自己舍不得谢琅,可实际上并不确定,那是单纯的关切,还是别的,她不愿意深想的东西。
“你愿意这么想,就已经胜过我以前带过的宿主了。”系统摆摆尾巴,语气略有嫌弃,“一个个的,为了男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得亏后来管理员改了选人标准,不然乱成一团。”
温鹤绵对此只评价一句:“时代在进步。”
系统给她点了个赞。
“还有就是,我想问问你准备继续在京城留多久?你身上的保护可快消失了喽。”
“再等等吧,等我为他扫平最后一点障碍。”
说着说着,温鹤绵的决心就愈发坚定。
她唇畔扬起了笑容,眼眸中泛着漂亮潋滟的光:“我想做一件大事。”
系统凑近了几分:“能告诉我吗?”
温鹤绵温和一笑:“不能。”
好叭。
系统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
虽然嘴上催促着谢琅早点下旨让文有龄接替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温鹤绵还是长了个心眼。
她自己写了封辞呈递上去。
最近大大小小被革职的人不少,谢琅要是在这个时候撤了她的职,容易引起不好的猜测。
风波刚平就过河拆桥。
这名声不好。
因为提前商量好,圣旨下来得也很快,温鹤绵前脚刚到官署,后脚来喜就给送过来了。
洋洋洒洒念了一通,温鹤绵面色平静,反倒是文有龄,目露惊恐,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温大人,这这这?”
“是我和陛下提前商量好的。”
单方面商量也是商量,这没问题。
温鹤绵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文大人这段时间的用功我都看在眼中,你能力足够,足以胜任这个职,不必担心,安心接旨就成。”
得了保证,文有龄这才颤颤巍巍接过圣旨。
来喜在一旁笑着不说话,等到事毕,他才殷勤凑到温鹤绵身侧。
“陛下说,为了犒劳温大人这一年的辛苦,特送了点东西去王府。”
先斩后奏,没法拒绝。
温鹤绵头疼地摆摆手:“知道了,公公回宫复命吧。”
来喜欢欢喜喜的走了。
该交接的事务温鹤绵都提前做好准备交接了,官蜀中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全塞在马车中直接带回去就好。
忽然卸下一个担子,怪轻松的。
不过轻松不了多久,温鹤绵就同时迎来了两个朋友的拜访。
是一向与她走得最近的叶照旋和陆子慎。
二人如今都擢了职,陆子慎更是直接被调到了户部当侍郎,前途一片坦途,可称得上风光无限。
他们来时脸上都盈着担忧。
尤其是叶照旋:“不是吧,你难不成真的和陛下闹掰了?”
温鹤绵啧了声:“风声传这么快?”
“吏部人多,口口相传,估计大半个朝堂都知道了。”陆子慎道。
“别人都升职,独你一份还失了一个职位,这换做谁都会多想。”
温鹤绵失笑着摇头:“只是觉得太累了,时机又正巧合适,我才和陛下商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定下来。”
“只要不是闹掰了就成,你给陛下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叶照旋嘀嘀咕咕。
陆子慎想得更多:“话是如此说,可估计届时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
温鹤绵乐观:“那样也行,正巧能趁着这个机会,看清他们的人品。”
叶照旋摸摸自己的胸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老跳,就觉得,不太踏实。”
陆子慎点头,表示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
“可能太忙了,放宽心就好。”
温鹤绵安抚了他们两句。
她说话的声音温温和和,跟春风似的,不疾不徐,听着也舒服,简简单单几句,就说进了两人心坎里。
反正那种不安感是少了许多。
送走两人,温鹤绵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俩最聪明,找上门来,估计就是已经预感到她想做什么,于是来劝劝。
但可惜了,她是一定要做的。
……
陆子慎说的没错,虽然明面上这事没闹出什么风波来,但下一次上朝时,有不少人看着温鹤绵的眼神都变了变。
他们心中也在揣测,小陛下如今究竟是何种想法。
看着像是要鸟尽弓藏吧,二人的关系又似乎和谐如初,可要说陛下重视这段师生情,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看不懂。
也不敢轻举妄动。
整个朝堂局面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这种平衡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温鹤绵主动做出了打破平衡的举动——
她再一次提起了建议女子入学、开办女学的事。
这次不单单是在奏折上,而是当着朝臣的面。
“……京中官家女子,大多只能在家中读书,可微臣观之,她们的才情品性大部分亦不比男子差,若能入学,必将能有更好的发展,能为朝堂贡献更多的力量。”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朝堂中顿时就吵开了:“这如何使得?”
“温大人,你莫不是在说梦话?”
“开办女学,我活几十年都没听过这种荒谬的说法?!”
“陛下、陛下您评评理啊!”
喧嚣之中,透过摇晃的旒珠,谢琅远远瞧见站在最前方的温鹤绵,她说完后便不置一词,面带微笑看着大臣们吵,似乎也不在意那些诋毁的言论是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雍容而镇定。
可总让人莫名觉得心里发慌。
第96章 朝堂风波】
在一片争吵声中,还是有不少为温鹤绵发声支持的,可他们的力量微乎其微,在大部分人面前,显得有点薄弱。
她的下属们此刻也才真切反应过来,原来她之前不是为了说出来气人的,而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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