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添毫不在意她的否定,伸手去帮她拍背。
她是真呛得厉害,咳了好久才停下来。
以防他没完没了的又提起那事儿,她没咳了后赶紧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陈添看一眼手表,“一点半。”
“你不去公司?”
“怎么?你想跑?”
他还不知道她。
每次说到晚上收拾她,她就想方设法往外跑。
“你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跑得了明天跑不了后天,”他把她放回床上,站起身,俯视着她说,“今天我让你跑。”
没错,黎艾是打算跑。
能跑一天算一天,陈添那人性一欲贼强,跑一天就少遭一天罪,虽然每次她也很爽,但爽过头就有些吃不消了。
“走了,”陈添揉揉她脑袋,“等会儿起来记得吃饭。”
黎艾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离开。
在床上又缓了半个小时,等胃没不舒服了,头也不太疼了,她起床吃饭,然后洗了个澡,没化妆,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她没坐自家司机的车,既然要跑,当然不能让陈添知道她的行踪,她打了辆网约车,目的地是一家叫“小森林”的啤酒屋,林昔的店。
这些年,因为忙着在全国各地拍戏,她和林昔的联系一年比一年少,但她和林昔属于那种即便很久不联系再见面也不会有一丝尴尬的朋友。
她没提前跟林昔说要来,想着如果见不着就算了,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她没想好到底退不退圈,但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拼命拍戏了,会把大多时间留出来享受生活。
踏进“小森林”啤酒屋,黎艾一眼就看到了在吧台正跟人聊着天的林昔,林昔脸上都是笑容,说着要和男朋友去旅游。
她和多年前那个小女生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爱笑,眉眼间俱是明媚。
黎艾没有去到吧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跟服务员低声点了杯玛格丽特。
服务员将酒单递给林昔,林昔一边继续跟旁边的人聊着天,一边制作这杯玛格丽特。
隔着并不遥远的一段距离,黎艾看着林昔为自己调酒,看着她笑。
情不自禁的,她也轻轻笑起来。
和林昔聊着天的女生脸上笑容同样明媚,那是她的合伙人。
看着两个人,黎艾不由得想,如果她早一点清醒,她也可以如她们一般笑着,如她们一般快乐。
现在……虽不算晚,却也太晚。
她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但作为家喻户晓还拥有大批黑粉的一线明星,她很难再成为一名啤酒屋里的调酒师。
大概是她盯着林昔看了太久,哪怕她坐在角落,林昔还是望了过来。
她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戴着口罩,头发乱糟糟,林昔却似乎一眼认出了她,眼睛一下睁得极大。
愣了两秒,林昔立马出了吧台,直奔黎艾所在的那个角落,一路小跑。
她的确是认出她了。
黎艾看着她跑过来,起身,朝她张开了手臂。
林昔扑进她怀里,因为太用力,还撞得有点儿疼。
“你怎么来了!”林昔特激动,在黎艾怀里蹦个不停。
“来看看你。”
“你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呀,你要是来晚一点可就见不着我了,我今晚上九点的飞机。”
“要去旅游?”
“嗯。”
两人坐下来,边喝酒边聊,太久没见面的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黎艾跟林昔讲娱乐圈那些奇葩事,林昔跟她讲生活里的小事,那些细碎的小事,没什么特别的,却是黎艾所向往的。
聊着聊着,林昔问起她和陈添的事,“你跟陈添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都五年了耶,你一直说他只是把你当情人包养,但五年诶!他又不是同时养了好几个情人的那种。”
“万一外边儿养着,只是我不知道呢?”
林昔摇头,“我觉得不像。”
“不像什么?”
“陈添不像那种人。”
黎艾似不赞同,“你才见过他几次。”
“虽然我只见过他几次,但是!”林昔加重语气,“他看着就是那种不屑于搞偷偷摸摸那套的人,你懂吧,我觉得他如果真的还包养了其他人,肯定会直接告诉你。”
食指无规律地轻敲着酒杯,黎艾抵着眉,觉得林昔说得没错,陈添的确是那种不屑于偷情的人。
犹豫了会儿,她把昨晚上的事告诉了林昔,“昨晚他跟我说,他娶我。”
“求婚?!!”林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不是,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林昔还是一脸激动,“你看吧!我就说人家对你是真的!才不是什么包养。”
说到这儿,林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一变,“但……你是不是不打算嫁给他?”
“你怎么知道?”黎艾有些微微讶然。
“你是丁克嘛,他们那种豪门子弟没几个会丁克吧,而且你以前跟我说过,他很喜欢小孩子。”
“嗯。”
“那你……”林昔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说我跟他了,说说你跟老岑吧,你们都九年了,还不结婚吗?”
“我跟老岑不结婚。”林昔说。
“啊?”黎艾一直以为他俩一定会步入婚姻殿堂。
“我们约定好了,要是一方想离开,就放对方离开,”林昔收起嬉笑神情,很认真的说,“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就求个自由,哪怕是爱情也不能用婚姻的名义把我捆住。”
闻言,黎艾一愣。
怔怔看了林昔一会儿,她在心底低低笑了笑。
这就是为什么在所有朋友里,她最最爱她,爱她明媚美好,爱她洒脱自由。
她举起酒杯,“好样的。”
林昔和她碰了个杯,再次笑了起来,唇边跳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如果够爱,不用那一纸婚姻将两个人捆在一起,也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嗯,婚姻从来不是爱情的保障。
“嗡嗡——”
林昔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昔埋头看向手机,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估计是老岑来接我了。”
她接通电话,“喂,你过来啦?”
黎艾听不到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林昔说,“行,我过会儿就出来。”
“要去赶飞机了?”
林昔点点头,不舍地说:“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改一改行程了。”
“没关系,以后我不会无缝进组了,我们多的是时间聚。”
“行!那我们下次一定要聊一晚上!”
“好。”
林昔张开手臂,“抱抱。”
黎艾倾身过去,和她再一次拥抱。
抱了挺久后,她拍拍林昔肩膀,“去找老岑吧,快晚高峰了,别误了飞机。”
林昔从她怀里出来,余光瞥见还剩一点的酒,“把最后这点儿酒喝了吧。”
“嗯,”黎艾端起酒杯,“祝你路途顺利,玩得开心。”
林昔也向她举杯,“祝你星途璀璨。”
不,祝我,如你一般自由。
黎艾心想。
第5章 第 5 章
早春的海边,风比浪大,路旁的柏树被吹得倾斜。
黎艾裹着大衣走在风里,感觉随时会被风刮走。
顶着风走了一段路,黎艾来到一座灯塔前。
灯塔老旧,栏杆上的油漆已然斑驳掉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皮,地面也被铁锈渣子染成了棕褐色,却看不见掉落的锈渣,估计都被海风吹了个干净。
黎艾沿着楼梯往上走,绕了灯塔两圈,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坐下。
这里是她从前的秘密基地。
在还没遇见陈添时,她很不开心的时候会来这里吹一晚上的风,但和陈添在一起后就没怎么来了,这五年她忙着在全国各地拍戏跑通告,在青港的时间不算多,留在青港的大多时间里她又都和陈添在一起。
陈添看着像十分不在乎别人死活的人,更别说情绪,但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然后用他的方式,哄她。
他很会哄人,只是连哄人都带着股强势,偏偏她竟还挺吃这套。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她并不怎么需要这个秘密基地。
今天她其实并没有不开心,那股情绪,说不清。
来这里,只是觉得,既然找了故人,那也顺便故地重游一次。
这儿不算安静,风声与海浪声没有一秒停歇,但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适合放空,也适合想一些事情,比如,她和陈添之间的事。
起初,她决定和陈添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是见色起意,外加见钱眼开,对他真正的爱情,是在这五年时间里一点一点滋生出来的。
她一直摸不清陈添对她的感情,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对他的感情,她爱他。
这份爱,很确切。
只是,在她这里,爱情无法大于一切。
再爱他,她也不会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妥协。
所以,她从未想过会与他走到最后。
原本她以为陈添用不了多久就会厌了她,用不着她跟他提生孩子的事,结果五年过去,他非但没有厌弃她,还说会娶她。
那她不得不想一想,要怎么和他说,什么时候说。
她可以选择直白的告诉他,她是个丁克,如果他知晓后还打算继续这段感情,那就继续,等他厌了,或是想要孩子了,他们再分开。
可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面对一瓶即将到保质期的酸奶,你内心痛苦纠结,酸奶也随时都会变质。
还不如果断一点,在告诉他的那一天就分开,让这份爱情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可是……
到底要在哪一天告诉他?
她……舍不得他。
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整夜。
海平线浮现曦光时,她还没有想出答案。
而在这时候,她于风声与海浪声里,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哒、哒、哒……”
是脚步声。
有人顺着楼梯在往上走,步伐散漫,光是听脚步声都能想象出这人走路的姿势,估计双手插着兜,一边在兜里把玩着某个物件,一边不紧不慢像散步似的地往上走。
黎艾脑海里不自觉出现这一幕想象,画面里不光是那人走路的姿势,连那人的长相和身材都一并清晰地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她曾无数次看着某人这样懒懒散散地往楼梯上走,或出现在楼梯尽头。
今天,无论是想象里,还是现实里,都出现了这一幕——
陈添双手插兜,迈着长腿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眼眸随之掀起,他与她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两双眼对视。
“你……”黎艾先开的口,“怎么找到这儿的?”
陈添停在她面前,像没有要坐下跟她一起看海的打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当然是找你找来的。”
黎艾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仰头看向他,“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找个人有什么难的,”他说得轻易,“何况是个大明星。”
忽然听到“大明星”这三个字,黎艾心里顿了一下。
片刻,她垂眼,将目光重新投到海面。
“找我有事?”一副不熟的语气。
陈添笑了下,“接你回家。”
他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带笑的时候,有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这样的声线配上“接你回家”这四个字,很撩人。
黎艾深吸了一口湿咸海风里的空气,压下心底那股悸动,“我还不想回去。”
“不急,”陈添在她身边坐下来,“陪你看场日出我们再回。”
由远及近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黎艾先是愣了两秒,而后才极缓地转头看向坐在了她旁边的人。
刚刚那一瞬间,风声和海浪声都消失不见,她能听见的,只有左侧胸腔下骤然加速的心跳。
他赶在黎明时分来,是为了来接她,也是为了陪她看一场日出。
“看我干什么?”陈添目视着前方,语气松散,“还看不看日出?”
不自觉地,黎艾弯了弯唇角。
她大概,就是这样爱上他的。
他总是不经意就给她一场浪漫。
“看。”说完,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头回去看向海平线。
“给,”陈添从兜里拿出一小罐糖递给她,“先吃几颗糖垫垫肚子,别低血糖了。”
黎艾有低血糖,但平时并不怎么犯,她只有早上不吃早饭就出去干活才容易低血糖,一般她不会不吃早饭就出门,跟陈添谈了这么久,她也就在他面前犯过两次低血糖,就两次,他却记得要给她带糖。
她自己都不记得。
从他手里接过糖,黎艾没立马吃,转着把玩了几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儿的?”她问他。
“昨晚上。”
“以前我每次不回家,你都会让人找我?”
陈添瞥她一眼,“就找了几次。”
“就几次的话,那这次为什么要找我?”黎艾刨根问底。
她问,陈添就答:“因为你最近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
“又是说想退圈,又是一个人猛喝酒,现在还跑来这儿吹一晚上的风。”
黎艾笑笑,“你来找我,不会是怕我跳海吧?”
“要是怕你跳海,昨晚上我就来了,不过,”陈添语锋一转,“现在我还真怀疑你想找死,这灯塔都他妈是危楼了吧,你还敢上来,也不怕一脚踩空掉下去摔死。”
“死就死喽。”黎艾一脸无所谓,她从来不怕死。
“死就死?”陈添似乎有些不爽,他睨向黎艾,“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我会伤心?”
黎艾一愣,她还真没想过。
陈添这样的人,你很难把伤心两个字和他挂上钩。他在任何事上从来都游刃有余,难免让人觉得,他在感情里也是如此,无论这段感情是什么样的结局。
“你会伤心?”这是句废话,他都那样说了,但她还是要问,为下一个问题做铺垫。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良心?”
“那你会伤心多久?”她笑着问他,像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
死亡的离开和分手的离开虽然差距很大,但结果是一样的,都是失去。
陈添不是那种嘴硬的人,他不屑于撒谎,她问他,是想知道,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大伤害,如果他觉得他需要很久才能不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那她还是早一点离开比较好。
她很想他能记得她久一点,最好是一辈子,却不希望他用一辈子去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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