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艾双眸猛地睁大,“你说什么?”
“不相信?”
黎艾倒也不是不相信,但贩一毒这么大的罪名,当然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
“他要能让我这么快就找着证据,那他在泰国这五年真白混了。”
“没证据你在这儿乱说什么?”
“所以才带你去看,我的推测从何而来。”
黎艾微侧了下头,神情疑惑,这种事还能推测?
“去不去?”陈添问她。
“去。”
当然去。
她与陈其允虽然只是各取所需,但如果他真的贩一毒,她一定立马离开泰国。
“走吧。”
陈添松开她的手,走在前面。
黎艾看了两秒他的背影,沉沉气跟上,和他进了同一辆车。
车辆驶离郊外,最终停下的地方也是一处城郊。
这边的建筑不像城市里那么密集,间隔百来米才有一栋房子,看建筑风格,不像私人房屋,更像是会所或茶肆之类的场所。
陈添带黎艾来的地方就是一个私人会所,他们跟着侍应生进了间屋子,里面就一张沙发,一张大理石桌,和一台投影仪。
拉着黎艾在沙发上坐下,陈添看了眼表,“还没到时间。”
他转头看向黎艾,“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黎艾是有些饿了,但她没说,也不用她说,陈添看了眼她表情后便伸手打了个响指。
侍应生躬身将点菜的iPad递给他,陈添接过,又递给黎艾,“你点。”
黎艾没客气,拿过来随便点了几个菜,陈添没点。
等菜上了,黎艾没管他,自顾自吃着,陈添倚在沙发上看她。
等黎艾吃到一半,叶尧敲了敲门从外面进来,俯身在陈添耳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将手里一枚U盘插进了投影仪。
黎艾放下筷子看向出现投影的那面墙。
很快,投影里出现了一些场景,看着像是某个宴会的实时拍摄画面,舞台上有一群孩子在表演。
站在前面唱歌的小孩生着一副很容易辨认的中国面孔,旁边弹琴的是名白人小孩,伴舞里则什么人种的小孩儿都有。
小艺术家们表演得特别好,舞台的灯光和布景也十分具有观赏性,但看着却怪怪的,既不像是在剧院,又不像电视节目的演播厅,镜头有扫到一些舞台下的餐桌,餐桌离舞台非常近,完全超出正常范畴的距离,就算是酒吧驻场歌手的舞台离酒桌都没那么近。
这样近的距离不像是在欣赏,更像是……挑选。
黎艾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接着,镜头一转,黎艾在扔微微抖动的画面里一眼看到了坐在台下的陈其允。
出于某种直觉,黎艾眉头紧皱。
陈添在这时开口:“知道他旁边坐着的那个泰国人是谁吗?”
“不知道。”
“警察总署署长。”陈添告诉她。
“警察总署署长又怎么了?”
陈添缓缓开口:“近二十年来,泰国共上任了8名警察总署署长,其中有五名都被查出涉毒。”
黎艾表情微怔。
陈添看着她,稍稍凑过来一些,掀唇笑道:“你猜,这位警察总署署长,干净吗?”
黎艾知道陈添不仅仅是因此就推测陈其允贩一毒,转头看向投影的画面,她问他:“他们在干什么?”
“知道萝莉岛吧?”
黎艾猛地一惊,愕然将头转回来看着陈添。
“你看到的,”陈添告诉她,“就是泰国的萝莉岛。”
黎艾被惊得说不出话。
她眼底有顷刻烧得剧烈的怒意,双手紧握成拳,可隔着投影,她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陈添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此刻他表情冷肃,沉声问她:“想救他们吗?”
“怎么救?”
“我们拿不到他们侵害孩子们的实质证据,所以想救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把他们偷出来。”
“偷出来?可这群小孩儿人数这么多,能怎么偷?”
陈添笑起来,“当然需要借助一些非常手段。”
他这句话刚说完,黎艾只听投影仪里传来“嘣”的一声巨响,像是画面里的建筑附近发生了爆炸,投影画面剧烈摇晃了两下,紧接着,是第二阵爆炸声,第三阵……镜头里的人纷纷尖叫着抱头往外跑,舞台上的小孩儿们有的哭喊着愣在原地,有的跟着台下的大人往外跑,但发生了爆炸,这些大人物怎么可能管小孩儿们的死活,一个个迅速奔向了自己私家车,立马驱车驶离。
这样的爆炸势必会引来警方和媒体,没有任何一个之前在台下坐着的人敢留在现场,而且爆炸持续不断的在发生,一声声爆炸完全不给人任何的思考机会,尽管有人察觉异常,也只会选择先上车离开,是以没人察觉园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侍应生打扮的人将一个个孩子抱去了某个角落。
都搞出了爆炸,证明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局,陈添所在的那一方一定进行了周密的谋划,所以,即便黎艾并没有看到孩子们被救走的画面,也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出事,只眉头紧锁地继续盯着投影的画面,她断定,这场爆炸绝不会只是为了救出这帮孩子。
如她所料,这场爆炸还有后续,投影的内容在一分钟后切换到了另一个镜头,从拍摄角度来看,投影仪内的程序连接的是某个建筑的室外监控。
画面里,一辆又一辆车飞驰而过,似乎都是从刚刚爆炸的那地方开出的车。
忽然,投影仪里再次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辆黑色轿车被炸出了车道。
爆炸产生的气浪使得监控画面模糊了片刻,等监控稳定下来,画面里那辆车的铁皮几乎已经完全被炸毁,只剩一个车架在熊熊燃烧,可想而知,坐在车里的人必然已葬身火海。
黎艾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瞳孔震颤着。
“猜得到里面的人是谁吗?”
耳边传来陈添带笑的嗓音,黎艾怔怔转头看向他,看着他脸上的笑,表情比刚刚目睹那场爆炸还要惊恐,仿佛眼前的人是地狱里淌血的恶魔。
“你……”嗓子里有明显的阻塞感,黎艾有些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场爆炸,如果是他一手造成,那即便陈其允贩一毒,他们两人谁又比谁高尚,都是恐怖分子。
“放心,不是陈其允,还有,”陈添补充,“这场爆炸也跟我没多大关系。”
“那被炸的人是谁?”
其实不难猜,但黎艾现在脑子根本没法运转。
“森萨,那位警察总署署长。”
黎艾表情淡淡。
如果真如陈添所说,她刚刚看到的是泰国的萝莉岛,那这名所谓的警察总署署长可真该死。
“森萨一死,”陈添伸手抬起黎艾的下巴,一边轻轻摩挲她的肌肤,一边缓缓笑起来,“你说,他现在拿什么跟我争?”
黎艾一直都不知道陈其允背后的势力纽带,无法得知这名警察总署署长的死会给陈其允带来多大的损失,她也并不关心,毕竟陈其允说过,即便他输了,他也会带她去一个陈添找不到的地方,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你不是说陈其允贩一毒?”
“死人最适合用来背锅和定罪,森萨一死,如果他真的涉毒,下一任警察总署署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他背后的贩一毒分子来作为政绩或撇清自己的立场,而其中若有陈其允,他现在会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陈添竖起一根手指,笑着启唇,“跑。”
那么,要验证陈其允是否贩一毒就非常简单了。
想到陈其允如果真的会跑,黎艾忽然反应剧烈,“那你赶紧送我回去!”
“你觉得到了这种关头,我还可能让你回去?”
“那黎小二怎么办?!”
陈添愣了愣。
半秒后,他将视线移向一旁。
他不是没考虑过黎小二。
陈其允一定清楚黎小二是黎艾的软肋,所以即便他一次次把黎艾带走,陈其允始终没有过激的反应,知道只要黎小二还在,黎艾就肯定会回去。
黎小二是只猫,一只小小的猫,轻轻松松就能藏起来,也随时可以拿来作为挟持的对象,他根本没有办法从陈其允手里把黎小二抢出来。
看他的表情,黎艾当然什么都明白了。
“陈添,”黎艾的声音沉下去,“我不会生孩子,但黎小二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丢下它。”
“所以你要回去?”
陈添自然也想到过现在的情况,他本想试图让她相信,他日后会用尽一切办法把黎小二抢回来,但显然,黎艾铁了心要回去,他在问出这句话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黎艾朝他伸手,“给我一把枪,我会想办法把黎小二带出来。”
陈添定定看着她,两人对视。
陈添很清楚,今天他如果不让她回去,日后又没能救出黎小二,那他与黎艾之间便真的彻底没了可能,但如果让她回去,他无法确定陈其允在被逼到这种境地时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两者相较,他当然宁愿选前者,即便余生她都会恨着他,至少她还能在他身边,但看着她的眼睛……
对视到最后,他一手伸向背后,取下腰间的枪递到她手上。
“陈其允要是带着你跑了,就算跑到南极,跑到火星,我也给你追回来。”
他还看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死誓一般的决心。
“我信你。”
黎艾如是说。
她将枪放进包里,站起来,“送我回去吧。”
-
黎艾回到别墅。
这会儿陈其允还没回来。
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黎小二,但黎艾没能找到。
她才刚刚迈入室内一步,很忽然地就被门口的保镖按在了地上,连一丝摸枪的机会都没有。
被按到地上时,她的身体贴在了冰冷的大理石板上,体温骤降,她整颗心也顿时凉了大半。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挣扎已然没有意义,她现在只盼着,对方不会注意到陈添在送她回来时为她戴上的那条装有定位系统的手链。
然而,她的希望很快落空。
两名男人带着她走向停在草坪上的一架直升机,在登上直升机之前,他们用金属扫描仪检查了她的全身,但凡是定位器,里面必定含有金属,手链被他们取下来丢在了草坪上。
黎艾转头看着那条手链,整个人被不安所笼罩。
被架进机舱,直升机很快起飞。
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黎艾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想到陈其允是一名毒一贩,她后背顷刻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
作为一名中国人,对毒一贩的恐惧似乎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再不怕死的人。
在毒一贩手里,死算不了什么,活着才是最恐怖的事。
被巨大的恐惧包围,黎艾手脚冰凉。
比起自己可能会面临被人注射毒一品,被折磨,被凌虐,她更怕,陈添也因为她落到陈其允手里。
此时的恐惧感达到了她生平的最高值,即便是陈添假装中枪时,她也没有害怕成这样。
那天就算陈添不是演戏,真的会死,也比落到毒贩手里好一万倍,更何况是一个恨他入骨,还因他断了财路,不再有任何顾忌的毒一贩。
她不是没想过陈其允会立刻带她一起跑,但因为有枪,她以为她至少还能选择自戕。
大概是陈其允一直以来从未对她动粗,让她丝毫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轻易地被缴械。
那陈添呢?
他会想到一切最糟糕的可能吗?
她不知道。
现在她无法思考。
直升机在夜空里航行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黎艾一直在发抖,脑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似乎随时都会崩断。
下了直升机,两个男人将她带到了一辆越野车上。
在车里,她听到他们与其他人交谈的声音,用的不是泰语,她立刻意识到,现在他们应该是在泰国和缅甸的边境。
缅甸……
黎艾重重闭了闭眼。
她后悔了,后悔来泰国,后悔离开中国,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的要险恶,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就有着可以接受一切的心境,但她有太多都不能接受,在宿厘岛时,她还以为就算是他和陈添一起死在那座岛上,也好过余生相互折磨,但在真正经历生死的考验后她才知道,她无法接受陈添因她而死,她想他好好活着。
此刻,她下了个决心:
如果这一次,她和陈添能平安,她会和他回到中国,回到他身边。
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她才想明白,陈添如果做不到如他所说一辈子认定了她,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也会做不到,而如果他真的就是一辈子认定了她,他们就算一直不在一起,他也还是始终会孤身一个人,不会走向她期盼他拥有的那个结局,根本无需浪费几年的时间去验证。
意外和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既然相爱,那就该珍惜每一天,好好在一起。
这样的觉悟,如果不经历这些,很难让人真正放下那些隔阂,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
生死之外无大事。
-
在边境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后,车子进入了缅甸境内,在中途换了一辆车又经历长达十小时的颠簸后,车子进入了一个寨子。
从车窗望出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罂粟田,正值花期的罂粟艳丽如血,血染大地,花海美如梦境,却是真实的人间炼狱。
黎艾想起来,陈其允跟她说过,会带她去一个陈添找不到,而她并不愿意去的地方,一定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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