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看了眼摆上桌的东西,几个白面馒头,稀饭,泡菜有她之前泡的白萝卜皮,卷心菜。
挺不错的,稀饭还是精细米,不是粗粮的,是傅白榆早上找前面村子里的人买的,馒头也是现做的,苏聪和苏母之前带过来的米面,他并没有动。
他把温热的稀饭放到苏晚面前,筷子也递到了她面前,此时傅白榆的脸,透着清冷感,只是看她的眼神却是温和踏实的,矛盾的两者搭配起来,苏晚现在感觉有些奇妙,她怎么以前没感觉出来。
苏晚视线从他脸上移至他修长的手指和白里透粉的指尖上,手指甲剪的很短也很干净, 她动作十分自然从他手中接过筷子。
在父子两人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味道很不错,煮得火候适当,普通的白米粥也能尝出其中的软糯香甜。
“你们还吃吗?”
父子俩都摇摇头,好吧,等会儿也要吃午饭了。
苏晚低头慢慢吃着,眼角的余光看到傅白榆也没闲着,收拾好厨房,又去了卧室,傅望舒坐在板凳上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大雨,屋外的蔬菜在雨水冲刷下更加嫩绿,屋檐下偶尔飞过几只躲雨的麻雀,它们在啄走廊上晾晒着的萝卜干,妈妈种下的草莓似乎又红了一颗……这些都在苏晚的引导下,他把自己看到的都一点点跟她分享。
小孩子其实更能感知到一些真实的情绪,父母关系的转变,母亲的亲近都让他现在很放松,话也多了起来,不再是以前紧绷的样子了。
傅白榆收拾好房间,出来后接了一桶水,毫不费力的往外提,很快安静祥和的小院里响起了洗衣服的声音。
苏晚起身看了眼,他是在洗刚刚她换下的衣服,不愧是洁癖患者,洗得很是认真。
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眼的清冷人儿,修长的手指像是美玉,此时与他手中具有烟火气的搓衣板格格不入。
苏晚怀着滋生的异样感觉,瞥了一眼,不敢再多看,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他此时最贴切的形容词。
——贤惠的、宜室宜家的人夫感。
她心里微晃出一道涟漪,啊这就是有另一半的感觉吗?
…
等她吃完,屋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风也呼啸着,家里就一把不大的伞,现在出去,把小孩儿淋湿了可就不妙了,看病的事只能明天再说了。
傅白榆洗完衣服,又在修补着有些漏水的墙面,和不平有点摇晃的椅子,忙个不停,苏晚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带着傅望舒在一旁看着,打发时间,潮湿的冷空气吹过来了,苏晚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傅白榆赶忙把娘俩赶到了卧室。
现在还没到傅望舒睡午觉的时间,苏晚怕小孩儿无聊,拿了纸和笔给他写写画画。
她则拿过那把小提琴擦拭着,时不时调试着音准,她做事的时候,神情很专注,不会轻易被外界影响。
忙好等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了静静盯着她看的傅望舒。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眼里尽是仰慕和骄傲,苏晚拿给他的纸上,一笔一划的只写了两个字——妈妈。
苏晚心里一软,放下小提琴,“想学吗?”
“嗯嗯。”傅白榆低垂着眉眼,能和妈妈多接触,他能不想吗?
既然要学,那以后会很辛苦,苏晚不希望他半途而废,她打算先从识谱,脖子怎么架琴,怎么拿琴弓,手指怎么摆开始教,等买到四五岁小孩用的八分之一琴,再教其他的。
只是苏晚教着教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乐理识谱这些东西,傅望舒记起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万中无一的逆天记忆能力,加上他的音准很好,手指灵活,真的是太有天赋了。
只是记忆力太出众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情,物极必反,苏晚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国外的一个小女孩得了什么超忆症,她就连刚出生不久的记忆都有,甚至成长中的一幕幕都忘不掉,仿佛天生不具有遗忘的能力。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苏晚跟傅望舒随意提起了他两岁的某一天。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发了工资,给他买了新衣服送去,而且那天的天气异常地很,三月份,上午热得都可以穿短袖了,下午又是狂风暴雨,甚至下起了石头大小的冰雹,把准备回学校的苏晚困住,在家呆了一下午。
傅望舒很快就回答了妈妈的话,跟她记起的一模一样。
接着苏晚又问的几件事,他都回答的很快也准确。
苏晚整个人情绪低落起来,忍住内心的涩意。
难怪,前世小孩儿关于她的记忆就那么点,还是很不美好的,如果那些记忆从未消失过,一帧一帧反反复复,谁会不疯。
年纪越大怕是越恨她。
第49章 第 49 章
苏晚张大眼睛, 注视着认真练习的傅望舒,时不时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亮亮的, 她却越发觉得心中再难安宁。
亏欠,后悔, 痛苦……
她心里的钝痛达到了顶峰, 难受到麻木。
小孩儿,今生慢点长大,永远快乐。
背过身, 几滴泪砸在脸颊上,也直接砸到了门外傅白榆心上。
快步进门。
“小望,你惹妈妈生气了吗?”他说这话时,声线略带些沙哑,语气温柔。
傅望舒抬头瞧了一眼苏晚,这才注意到她眼圈红红的, 纤长浓密的眼睫动了动, 懊恼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 对不起, 妈妈……”
是他太笨了吗?还是他太麻烦了,他不应该粘着妈妈的, 可是妈妈不是开始喜欢他了嘛……
苏晚轻轻摇了摇头,手指轻柔抹去脸颊上的几滴泪珠, 眼底润润的, “不是你的问题, 是妈妈眼睛进沙子了。”
怕吓到了傅望舒,苏晚寻了个理由简单蒙混过去, 还轻轻揉了揉小孩头发。她甚至有些不满傅白榆的话,嘟囔道:“你凶他干什么?”小朋友低头软软的声音听着就惹人心疼。
“嗯,怪我。”
傅白榆停顿了下,似在蹙眉,最终什么也没再说,他手里还拎着好些东西回来,一只鸡,两斤猪肉、还有西瓜、白糖等等家里但凡缺的他都买齐了。
这是他刚刚忙完后去买的,是早上找村民买米时塞钱问的地方。
村民大致描述了一下地方,傅白榆很快就能理解,脑中形成大致的路线图,地方不远,一个人就摸到了地方,快步去买了回来。
“你继续玩吧,我和爸爸去做饭了。”苏晚收拾好心情,把头发重新扎了起来,露出了精致小脸。
她现在也需要换个地方,缓解下有些沉重的心情,不想影响到傅望舒。
她也不可能让傅白榆也一个人忙,自己什么也不帮忙吃白食,而且闲着也很无聊。
“好。”傅望舒乖乖点头。
他一定会好好练的,让妈妈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傅白榆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一起进厨房后,才对她说:“你刚退烧,坐着烤火就好,我一个人能搞定,很快的,还有……这个给你。”
苏晚有些讶然的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手帕包裹着的小小几朵白兰花,散发着香味,风拂过时淡淡香气四溢,傅白榆如同精细雕琢的五官虽然没什么表情,眸色却很认真的看着她,耳垂泛起一丝薄红。
是他在村民家摘的,他们很热情,还用他听不太懂的方言让他多摘点。
苏晚静默了一瞬,然后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一双温热的手掌拖住他的手背,低头闻香。
丝丝缕缕的淡香如鼻,苏晚嘴角弯了弯,抬头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底皆是欢喜,“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苏晚话语里流露出的愉悦,那绯红柔软的嘴唇一开一合,傅白榆心底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情感,这让他指尖倏地有些发热。
他眼睫轻颤了下,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她喜欢就好。
原本对她的担忧又放下不少。
苏晚把手帕接了过去,去房间拿针线把几朵花穿了起来,挂在了衣服扣子上,回来后就看见傅白榆挽着袖子,不急不躁地生着火。
她准备帮忙把米淘洗出来,傅白榆察觉到她的意图,跟上来阻止,“放着我来洗就好,你别碰冷水了。”
“行。”苏晚也没勉强,柔声答应了。
她坐在灶台前,看着傅白榆熟练的切菜,利索的起锅烧油,这一刻,莫名有种踏实感。
中午三人简单吃了点,熬的母鸡汤在锅里小火炖煮着,准备晚饭时喝。
饭后,傅白榆负责洗碗,苏晚擦桌子收拾。
休息一会儿,苏晚喝了药带着傅白榆睡午觉休息,没有午休习惯的傅白榆就在书桌前看书守着他们。
此时全世界的声音都静谧下来,显得宁静而美好。
傅白榆没忍住一遍一遍地看着苏晚,幽暗深邃,她就这样神情恬静躺在他的跟前,他们还在一起,她就在他的身边。
最终傅白榆还是没忍住,躺在床上,修长如玉的手伸了一根手指戳了戳娘俩的脸颊,仿佛人生的一切追求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傅白榆。”
苏晚突然迷迷糊糊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声音很轻,随后她的脸贴在傅白榆胸前,轻轻搂着他的腰身,肌肤相抵亲密无比。
傅白榆手微颤了一下,温柔地轻唤了她一声,“晚晚…”
……
等苏晚醒来,身侧的床铺已经没了余温,傅白榆躺下的时候她在半梦半醒中是有感觉的。
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走廊处有父子俩小声说话的声音,苏晚起身把被子叠好出了卧室。
刚出门,傅白榆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她,“醒了?”
父子俩正坐在走廊台阶上,苏晚也走了过去坐下,“嗯,你们聊什么呢。”
苏晚的问话让傅望舒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完全没有刚刚一脸傲娇的神气,傅白榆选择帮他隐瞒,“没什么,就是小馋猫,想吃西瓜了。”
其实刚刚两人也没说怎么,无外乎就是小孩一直在跟他炫耀妈妈早上亲他了,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之类的话,就连傅白榆教他认字都静不下心。
傅望舒小小地松了口气后,立马气鼓鼓地望着爸爸,仿佛在说:我!哪!有!
苏晚被他的表情逗笑,唇角都在止不住上扬,虽然知道两人聊的不可能是这个,不过也没细问,“想吃就吃吧,等我干什么?”
她刚退烧也吃不了什么。
傅白榆去厨房切了西瓜,端出来,把中间最甜的部分分给苏晚和已经气消的傅望舒。
西瓜味道很清香,据说是前面村子里种的,苏晚没忍住接了下来,准备少吃一点,“谢谢。”
她尝了口西瓜,甘甜多汁,特别甜,“很甜。”
傅望舒嘴里都塞满了,只能点点头附和妈妈,“嗯嗯。”
傅白榆举止优雅吃着西瓜,垂下眼笑了一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西瓜籽。
“小馋猫。”
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苏晚也不知道是谁来了,傅白榆起身开门。
外边是在医院等了大半天都不见他们人影的苏聪,听着门里面传来的笑声,更迷了,他们到底离没离婚啊?
第50章 第 50 章
“你来干什么?”见苏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跟打了胜仗似的,苏晚挑眉。
傅白榆递给他一份西瓜,苏聪也不客气, 他骑了半天自行车正好渴了,先吃了几口, 才说话, “当然是有好消息告诉你,我跟你说一声,我给小孩挂上王专家的号了, 下个星期一上午的,这几天你们就不用去医院了,在家等着吧。”
“你怎么挂上的?”苏晚有些惊讶,抬头问道。
他清了清嗓子,“当然是我今天排队排上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那不自然的表情, 让苏晚心里有答案了, 顿了顿, “苏聪, 你挺厉害的呀。”
苏聪这会儿被夸的有点害羞了, 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还好。”
苏晚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柔声开口,“吹牛厉害。”
苏聪顿时笑容凝滞了一秒, 僵住, 耸耸肩:“切, 不信算了。”
傅望舒跟爸爸偷偷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起来, 他觉得妈妈说话好搞笑啊。
傅白榆微微低头,试图用西瓜遮住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
被几人取笑的苏聪有些没面子,但也没再解释,闷头吃西瓜,说多错多,爸妈说不要把他们找了很多关系去王医生家送礼的事告诉姐姐。
不过他心也真悬了起来,生怕她猜到了,脾气上来就不去了,那他和爸妈不就白费功夫了嘛。
苏聪立马转移阵地,招呼着傅望舒一起把吃剩的西瓜皮扔给圈起来的小鸡小鸭吃。
苏晚确实也猜到了,这多半是苏父苏母帮的忙,当然也不会像苏聪想的一样不去,毕竟这是有关孩子性命的事。
不过人情还是要还的,对,还人情。
毕竟没有人不求回报,亲人也一样,没有人会无条件对你好,她也一样自私,至于上辈子她到死没问出口的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把她抛下,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求陈家……这些没解开的问题和疙瘩,未来也许也不会解开,他们的隔阂带着误解和怨恨只会随时间拉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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