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你不要!你若是再说一句不要,那我就真的把你的书给烧了,一本都不留。”沉老爷待客人一走,又对女地撂下狠活。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若是云姜肯乖乖地听话,那他保她的那些书平安无事;若是云姜胆敢跟他作对,那别说是书了,就连云姜,他都能翻脸不认她这个女儿。
云姜是何等的兰心蕙质,当下便听明白她父亲话中的含义,所以她会乖乖地听从父命,准时赴傅相横的邀约。
“我要去。”
云雁一听傅相横只找云姜游船却没找她,心里那股不服气等到一干闲杂人等全退下去之后,马上爆发出来。
从小到大,只要她跟云姜站在一起,大伙就会只见到她的好,完全无视云姜的存在,而她也一直以她高云姜一等而自视非凡,不把云姜这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看在眼底,但傅相横这次实在是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无视她的存在,只邀云姜出游呢?他这样岂不是把她看得比云姜还不如吗?
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她也忍不下。她要再见傅相横一面,她要让他知道有她沉云雁在,就永远没有沉云姜出头的时候。
云雁趾高气昂,翘高着鼻子说话。她不是在求云姜带她去,她是命令云姜一定得让她跟。
“我明日也要去游湖。”
“行。”云姜满口答应,反正那船是傅相横的,又不是她的,她做个顺水人情,一点也不嫌麻烦。
当然啦!要是云雁跟傅相横相谈甚欢那就更好了,她也就不用虚以委蛇地应付那个神鬼似的国舅爷了。
第三章
“你为什么带她来?”游湖时,傅相横刻意安排云姜坐在他身侧。而就在云雁被众人拱上台弹琴时,他的身子挨着云姜的身侧,以耳语问她之所以带云雁来的企图。
企图?
“不!云姜没什么企图。”他想太多了。
“那为什么带她来?”傅相横要的是与云姜独处,研究一下她的人。
“她想来,而傅相公似乎也没交代不许她跟,所以云姜便大方地应允,让妹子同行;怎么?傅相公不喜欢吗?”云姜反问傅相横。
她笑,而那笑意却不曾深及眼眸,她这样的笑类似于嘲讽。
她知道傅相横对云雁不是没兴趣,只是,他不太习惯有人对他不屑一顾,所以才让他的心里,觉得不太爽快。
或许她该想个办法来图个清静,或许她也该学云雁那样,对他媚态使尽,让他以为她对他有意思,那么他就不会想现在这样,为了颜面问题,尽缠着她不放。
“你笑什么?”傅相横看着她,脸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她神游四海,陷在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里。
云姜没回答他的问题,到是仔细地听起云雁弹的曲子。云雁的声音轻柔,唱起曲来像阵温柔的风似的,让人觉地神清气朗。
明珠那丫头,她怎么会认为她能赢得过云雁,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让傅相横看上呢?
“你——”傅相横想跟她闲话家常。
云姜却打断他。“我想听曲。”她不想跟他说话。
而傅相横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是要他别打扰她!好呀!这妮子当真以为他对她有兴趣是不是?
拜托!他要真对她们沉家姑娘有兴趣,那依他的品味,他会爱的、去看上的也是她那天仙似的美人妹妹,而不是她,她干嘛那么骄傲?
哼!丑女果真是多作怪。
傅相横心里满不是滋味地帮云姜打了一个恶劣的分数,他在冥冥中约略明白,这姑娘家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
这种感觉对贵为国舅爷的傅相横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令他多少觉得颜面有些挂不住;为此,他才不管他姊姊到底对他耳提面命地说了什么呢!
像这种心高气傲、才能皆无的姑娘家,他一点都不稀罕,傅相横负气地将脸别开,这一天,他没再主动开口跟云姜说过一句话。
“怎么样?”
傅相横一散宴,就让姊姊淑妃给传进宫里。淑妃一见到亲弟弟,连忙差人伺候,而闲杂人等一退开,淑妃就紧拉着弟弟问起沉家两位姑娘。
提起云雁,傅相横是赞不绝口。
“那沉云姜呢?”
“沉云姜!”傅相横皱起脸,一副不想多谈的表情。“姊,你别提她了。”
“怎么了?”
“那沉家大姑娘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她。”他直截了当地说,省得他姊姊胡思乱想,真把他推给沉云姜当相公。
“阴阳怪气的!”淑妃皱起脸,不明白弟弟所说的含义。在她的印象里,云姜那孩子只是不多话,怎么阴阳怪气来着!
“你呀!该不会是看云姜不如云雁漂亮,所以就专打落水狗,说云姜的坏话吧?”
“姊,我是那种人吗?”傅相横呷了口香片,润润喉,这才说起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
“你弟弟我可是费尽心力去讨好那个沉家大小姐,我找了许多话题想跟她聊,想多了解她一点,可是,你知道她总回答我什么吗?”
“回答你什么?”
“她说她想听她妹妹唱曲!怎么?奇不奇?她说她想听她妹妹唱曲耶!活像她这辈子还没听过她妹妹唱歌似的。”一说起这事,傅相横还是心中有气。
他堂堂一个国舅爷还从没让人这么看轻过呢!那个沉云姜先是不买他的账,不出席他的晚宴,继而还跟个卖菜的小贩说说笑笑。
那个当口,他的确心里不太舒服,的确是想征服沉云姜;但经过今天一整天跟她相处下来,他最后只能说——他输给她了。“姊,我实在是没办法跟那样的女子相处。”
“可是,我记得前年我遇到沉家姊妹的时候,沉云姜她是蕙质兰心、足智多谋,她——”淑妃又要话当年了。
傅相横一听姊姊的话题起了个头,他的眉头当场垮了下来。“姊,你别再说当年那件事了,那事我都会背了。”那一年,姊姊肚里怀着孩子前往避暑山庄途中,一行人遇到大雨,避居平山山里头的一座小庙里,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撞上了山贼。
两个护卫护着姊姊离开,到了山下,避居在一户大户人家中。
那户人家不知道姊姊的身分,怕收留陌生人会招来麻烦,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最后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偷偷地收留了他姊姊。
那户人家姓沉,想当然尔,他们家的大小姐就是沉云姜。
云姜对于他姊姊先是有收容之义,后又有接生之情。听说,他那个不满三岁大的侄子就是云姜接生的。
那年他姊姊遇劫,又惊又恐,孩子不足月便急着落地,当时在临时找不到产婆的情况下,云姜大胆地接生了当前的太子殿下,当然啦!沉家一家子都不知道他们家里来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事后,他姊姊跟他谈起云姜时,总把云姜说得像神仙似的那般伟大。
说她不惧事,胆子大且有善心……
唉!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姊姊不知道那个沉云姜除了有善心跟胆子大之外,她一无是处。
不说她貌不惊人,就说她阴沉无比的性子,他就觉得受不了。
“姊,你要以身相许来回报沉云姜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介意,但你可不可以别许我的身呀?”
“你这浑小子,这是什么话!你要真不喜欢,我能硬逼着你去娶人家吗?”淑妃汕汕地说。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要不,我还真难想象自己跟那木头似的女人共度一生。不过,如果你的救命恩人是沉云雁,那又另当别论了。”一听到自己不会被人强逼着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傅相横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样。
淑妃横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沉云雁了?”
“第一眼的印象还不错,但还称不上是看得上眼。”他毫不隐藏他对沉云雁的好感,但那也仅止于是好感,偏偏男女情爱不是只有“好感”两字就能说得清、理得明的。他还要再有更多的感觉,才能确定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别那么挑,你要真的喜欢沉二姑娘,那就快差人上门说亲去。”
“这样就说亲去?姊,你真当你弟弟没人要是不是?”他还很年轻耶!
“要不,你还想怎样?”
“我都还不认识她呢!”他坚持要选对伴。
“你都见了人家闺女两次,还说不认识?”淑妃听了弟弟一句。“想当初,我都没能见到皇上的面,就把自己的一辈子许给了万岁爷。”
“姊呀!你别老拿你跟皇上爷来跟我比,我是什么身分,而你跟皇上爷又是什么身分呀!这怎能混为一谈呢?”他傅相横才没那么歹命,去娶一个自己没见过一面的女人呢!他偷偷地在心里暗付着他姊姊不懂的心思。
淑妃才懒得管弟弟心里头在想什么。“倒是你老不娶妻,娘那边你怎么安抚?”
“娘不来烦我,我就乐得清闲。”
“娘不去烦你,可是会来烦我。”弟弟一日不娶妻,她这个当姊姊的便一日不得清闲。
“姊,你就为弟弟多担待些。”傅相横大了个揖,一副拜托的模样。有这样的弟弟,淑妃有能说什么呢?只是,她弟弟是个男儿身,几岁论及婚嫁都无所谓;但云姜那闺女,听说已经十七了,她要是再不嫁,可不知道要让外边的人说得多难听了。
不行!这事她的管管。
“相横。”
“什么事?”傅相横坐在大理石凳上,闲闲地啃起外洋来的水蜜桃。
淑妃紧挨着弟弟的身边坐下,脸上挂着甜人的笑。
傅相横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你干嘛?尽摆出这副谄媚相?”
“姊姊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一定没好事。
“你把你那几个好友、死党们介绍给沉云姜。”她非替沉云姜介绍门好亲事。
“什么?”傅相横差点让东瀛来的水蜜桃给呛到。一个气梗在喉咙里出不来,呛得一阵猛咳。
“你这是干嘛?怎么吃个东西还像个孩子似的,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呢?”淑妃急着拍弟弟的背。
傅相横一口气顺过来了,这才道:“我不是吃东西吃得急,是让你的话给吓的。”
“我的话吓着你了?”她又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语。
“这可不!姊,你没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傅相横说话半点不留情面。
“什么意思?”她听不懂。
“我不要的女人,怎么能介绍给我的死党?”这样不是要陷他于不义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也不懂得留点情面呢?你说这话要是传到外人耳里,人家沉家大姑娘还要不要做人哪?”云姜可是她的恩人耶!
“这里又没外人,所以我才实话实说的嘛!况且,我说的全是实话。总之,你别想陷害我的朋友。”他可是很讲义气的堂堂君子。
“我这是为人做嫁,是促成良缘一对,怎么说是害你朋友?”
“你想为人作嫁,牵谁的红线都可以,但就是沉云姜不行。”他不想让她见他的朋友。
“你干嘛老冲着沉姑娘找碴?”淑妃不解地问。
“我不是找她碴,我只是觉得沉云姜不适合我,也不适合我那群朋友。”只是如此而已。
“你又知道她不适合你那群朋友了?”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死党是当假的呀?“我们这叫做物以类聚。”
“什么物以类聚!我看你们是臭味相投。”淑妃生气地调侃。
“臭味相投也好,物以类聚也罢,总之,我们几个兄弟胃口、品味差不多,沉云姜不适合我们几个的,所以,你也别把如意算盘打到我哥儿们头上来。”
傅相横打了回票,坚决不肯帮淑妃的忙。
不过,没关系,淑妃不怕,因为他弟弟不帮忙,她还是有法子替云姜觅得良缘。她可以找皇上帮忙去,她就不信朝中文武百官那么多,没一个配得上沉云姜的。
连着一个月,沉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快忙晕了。
“你们说,这阵子咱们府里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怎么接二连三地来了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什么将军的儿子、相爷的侄子,还有新科上任的文武状元……”
仆妇屈着手指数一数,这一数还真是不得了了,“好像在京里的权贵全上过咱们府里。”
“对啊!可忙坏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一天到晚设宴,她们几个光摆盘子、摆筷子,应付上菜就快累死了。
“我看老爷这下子可亏大了。”
“才不呢!你们没瞧见吗?连着一个月,咱们老爷笑得可是没曾合拢过嘴。”一名仆妇提醒众人。
大伙这才想起他们家老爷的反应的确奇怪。
“对啊!咱们家老爷他到底在乐和什么呀?”
“你们不知道吗?”一位老管事开口。
大伙纷纷摇头说不知。
“你们真傻,就连老爷在打攀龙附凤的主意都不晓得,想想看,要是咱们家两位小姐攀上几门亲事中的任何一门,咱们沉家日后还能不水涨船高、风生水起吗?”
“可是,云雁小姐不是已经许给傅公子了吗?为什么老爷还让二小姐抛头露面?”二小姐一出面,大小姐还能嫁得出去吗?
老爷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不精明了,真不像是个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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