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拿手肘杵了下擅作主张的堂妹,但舒憬立刻道:“好啊。”
“呃……”她瞪大了眼。什么意思?今天可是时家和祁家的相亲会啊?叫外人来参观什么?
舒憬却说到做到,真的打电话把表弟叫了出来。堂妹兴奋极了,连忙载上几人离开去接心仪对象,然后一起拉去了时家老宅。
舒憬表弟莫名其妙地坐在了陌生的车上,除了表哥和女同学之外都不认识,不知道自己的行程怎么就被安排了。
时星在车上吃完十人份的早餐,就抵达了老宅。
时家的老宅是所四合院,据说以前是某个亲王的王府,后来血脉断绝,家道中落,不得不进行拍卖,就被时老爷子买了下来。
她没兴趣看那些在堂姐口中如何有价值的古建筑和名贵装饰,只观察着路上遇见的每个亲戚。
她表姐赵思瑾手里有个名单,包含了所有涉嫌违法乱纪的成员,这些人也是轩辕氏现在努力要扯下水的对象。
他们的脸上,泛滥着虚伪的笑容,动作间热情地欢迎她的到来,暗地里又是鄙夷又是怨愤,大部分都是那些家人已经出事的成员。
认识了大堆没用的亲戚,时星一个都没打招呼,十分目中无人地走进主屋正厅,见到和宫玄英亲切交谈的名义上的祖父母。
当初认回她属于时望飞一意孤行,没有得到祖父母的同意,先斩后奏地告知了其他人。他们一直以来都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是林月焕和她在其中捣鬼,让家里丢尽了脸面,连认亲宴都没有出席。
堂妹还算是机灵,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时星身上,悄摸地把舒憬和他表弟拉走了。
“时同学,你来了。”宫玄英主动打招呼,“我正和你奶奶说起你呢。”
时星觉得对方的信息收集度可能有偏差,在外公杨怀仁和外婆林江篱那里听多了对时星的夸赞,以为时家老两口也同样喜欢她。
她对时星友善,时星好心不想让她尴尬,便笑笑寻了对面唯一的空位坐下,也不和时家人问好。
时老爷子的表情有些凝固,对面的祁岳山也把视线投向了她。
他今天应该是特地打扮过,浅灰色正装,身板挺得笔直,面容英俊,气质坚毅,在一群歪瓜裂枣的二世主里面十分突出。
“阿星啊——”时老爷子开口了,“你再过两年就毕业了……”
“我们直接说正题吧。”时星打断他的发言。
客厅里很安静,所有在场陪同的晚辈们都用惊讶又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瞧。他们见过胆子大的,也见过素质低的,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没脑子”的。
和祁家联姻不说惠及状况百出的众人,在他们看来,对她也是最好的选择。
能和祁岳山这个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结婚,那是做梦都求不来的美事,占了天大的便宜。换成这里的其他女孩,就算是死了,钉到棺材板里了,也能笑出声。
而时星,却表现得不屑一顾。
她转头看着便宜祖父:“怎么,是不是最近很焦头烂额呀?轩辕氏体量那么大,牵扯面那么广,一朝出事,人人自危。估计你想找人求助,大家都自顾不暇,压根不想理你吧?”
“你还好意思说?”他又粗又浓的眉毛几乎竖起来,“先是飙车出了车祸,又是在人家医院里搞医闹,你以为你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大家都是亲戚朋友,虽然平时有点小竞争,但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守望相助。你倒好,巴不得把大家都推进火坑里。”
时星冷冷地盯着他,没有接话。
她的态度看在时家众人眼里,那就是无法无天,不知尊卑廉耻。如果是平时,大家就要破口大骂了,但今天是她和祁岳山的相亲会,可不能在祁家人面前给自己家抹黑。
于是,时星的便宜祖母出来打圆场:“老伴,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嘛?你看,岳山不是挺喜欢她的嘛?说明我们家阿星还是很优秀的。”
她这话说得好听,无奈,当事人两个都有点无动于衷。
时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而祁岳山,他这是第一次正经和时星面对面聊天,正在观察她。
第一眼看,她很高傲,气质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漂亮是那种不顾外人感想而张扬的美丽,但她似乎对自己的美貌丝毫没有意识,不像大部分好看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展现自己的优点。
她的冷不是对外界的反抗,而是漠然,好似坐在这里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犹如尘埃。
哪怕是真实上过战场的祁岳山,都无法在气势上压过她。
她实在太刺头儿了,不是很符合他对妻子的选择标准,倒像是战友。
或者说领导。
不过奶奶很喜欢她,他可以再尝试接触试试看。
然而,宫玄英已经改变了想法,不再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
显然,时星和父亲家人的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到了糟糕的地步。她所欣赏的主见和自信,在这间古朴的厅堂里无限放大,化成了巨大的攻击力,不遗余力地侵略着任何惹恼她的人。
如果今天换成在杨怀仁那里,她们或许还有心平气和聊天的机会。
可惜,似乎一切都搞砸了。
她想要补救一下,就听见时星开口:“我要轩辕诚死,你们有没有意见?”
“什么?!”满堂哗然。
“你——”时老爷子差点吐血,终于是忍不了了,双目圆睁地指向她,“你还没有闹够吗?到底要祸害别人到什么时候你才满意?”
时星却没理他,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宫玄英。
“宫老师,我之前很喜欢你。我想问问你,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帮助我呢?还是你支持他们?”她毫不客气地问。
宫玄英闭了闭眼,感觉尘埃落定。
“你想要做到什么地步?”她反问。
时星冷笑一声:“当然,我不是来教育你们的,我也不是来改革这个社会的,我没这个闲工夫。但是我看到我不爽的事情,我就会出手,直到我满意了,才会停下。”
“这次就是这样,傅望轩自己默认的暧昧,被取消工作的是我的朋友,被网民网暴的也是她,傅望轩躲在家长背后,轻松一句想通了就可以一笔勾销。”
“他们先冒犯了我朋友,然后试图挑衅我。我给了他们机会,只要他们自己车开慢些,就根本不会死,但他们不听。然后,医院里的事,我朋友差点心脏被人挖了,好,只要轩辕诚和田观拿命来,我就可以放过其他人。但事情一出,轩辕氏最先想的是找人保下他们,那……”
她眯起眼睛,目光势如闪电,咄咄逼人:“现在我停不下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下面的一个堂叔拍案而起,“没有时家在背后撑腰,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冒犯你?换成以前,你能和傅望轩搭上话吗?你那个朋友,上赶着做小三,还有脸皮在这里——”
“啪!”
谁也没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脸上,只见他突然身子向一边歪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啊——”两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吓得躲到了柱子后面。
“好!好得很!”
时星压抑不住身上的怒火,她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扫视着整间厅堂。
“骗感情也就算了,这种残害人命的事情,你们也要包庇!作为上位者,草菅人命,尸位素餐,居然以为可以安然无恙?呵呵,这个世界是用拳头说话,可惜你们现在怕了!当你们处在弱势的时候,又胆小如鼠地试图抓住哪怕随便一根稻草,为此可以牺牲别人。但当你们迫害他人,却希望对方安静地接受不公,被杀也不能哀嚎出声,否则就是脏了你们的耳朵,败坏了你们的心情,是不是?”
第82章
“时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以为你是圣人不成?!”
她充耳不闻,在面前的几块地砖上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狗血文……狗血文……我以为只是和感情有关,谁能想到这些人类这么离谱呢……这根本不是一句狗血就可以概括的吧……”
这时,祁岳山也站了起来。
“你说的是对的。”他在四面八方惊讶的目光中说道,“这也是司法所在的意义。现在牵扯出来的这些案子,无非是因为存在,是事实,我和爷爷奶奶都不认为你做错了。但,法律和道德都是有各自的底线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遵守。你没有权利要轩辕诚死,你不能自己审判他。”
“我没有这个权利?”她咕哝着,露出笑意,“没有我,宁筱筱会得抑郁症自杀,没有我,白蓁会被挖心而死。是我阻止了一切。”
他面沉似水:“是的,你很勇敢地保护了自己的朋友。可是你也不能不相信别人,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她捧腹大笑,“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徐慧兰、安胜男、尹半夏、何雨瑶、宁筱筱、白蓁……因为她们都死了!因为我是不存在的啊!”
她的笑声尖利、可怖,环绕在木制的横梁上,回荡在目睹了岁月变迁的老屋里,凭空掀起一阵阴风,让所有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
她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日子,那些她曾经以为完全忘记的时光。
在死亡、血肉、呼号和悲鸣中穿梭的日子,每天都有无数的生命灭亡,毁天灭地的动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那时候,宇宙只有似乎永无止境的暴力带来的一点声音,随即而来的就是灭顶的死寂。
也许刚开始,她和族人们是享受那种在斗争中激发的快意,它们确实是品味杀戮的。
但在那次差点被灭族的超级大战中,原来乐于沉浸在这一切的大家逐渐到达了临界值,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恐惧。
死亡不仅仅是追在你的身后,它会超越你,在你的未来等待你。
从当初宇宙最混乱时期活下来的生命很少,时星算是一个,所以后来每当舒憬的母星政权指责它们太野蛮,她总是嗤之以鼻。
她以为,对于地球来说,在同等发展水平之中文明评级较高,受到联合会的保护,不应该出现大范围草菅人命的情况。
但是她错了。
“我不存在,所以根本没有人救她们,没有人给她们讨公道,这个世界真是棒极了,哈哈哈哈哈!”
“够了!真是够了!”
从她出生起,从安树试图扔掉她起,这个世界的生命本就不值钱。
她狂怒的表情似乎是触动了祁岳山,他看向宫玄英,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推崇她。
“时星……”
他伸出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却被一把挥开。
“时星!你到底有没有礼貌!”
时老爷子见祁岳山的手被打开,对这个孙女的反感达到了顶点:“你那个所谓的朋友,要是不贪慕虚荣想傍上豪门,轩辕诚能害得到她?说白了,就是你们这些小民贪心,在自作自受。就像这么多年你在徐家接受的教养一样!”
“教养?”
她咕哝一声,脸上突然露出一阵笑意,似乎十分欢欣,但眼中的冰冷只有祁岳山和宫玄英看见了。
“原来你们还在乎这些啊?你们的教养只是限定在你们上等人内部吗?”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一股莫名的心悸袭击了祁岳山的心脏。他上过战场,当危险来临时,他的第六感抢先做出了反应。
他后退了一步。
时星的美丽依旧没有变,但不知何时,她就像成为了一个伪人,她的五官还在那里,但属于人的道德感已经消失了。
他本能地按了下后腰,没有摸到枪。
是啊,她也没有枪,她能怎么伤害他们呢?
但时星说:“你们自己的同胞都不爱护,看来也不需要我爱护了吧?”
“你这个疯子!”时老爷子心情沉到了谷底,从宫玄英和祁岳山的表情来看,这次的相亲彻底失败了。
恐惧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想站起来上去给她一巴掌,但一个略显陌生的面孔突然走进厅堂。
舒憬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了主屋里,这里有的人在梁鸿那里见过他,但不知道他突兀地冒出来是什么毛病。
人群中唯有时星好像没看见他,只盯着时老爷子,赤色逐渐染上了她的双眸。
“年轻人——”
舒憬打断出声的时家二伯:“你们想让时星和这位先生结婚?”
呃……那关你什么事呢?
众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他走上前,温和地说道:“你们不要再激怒她了。”
时老爷子怒极反笑:“你又插什么嘴?你是时星的朋友?”
他老伴在他身侧耳语了几句。
祁岳山认识舒憬,他的领导葛少将和梁鸿关系非常铁,于是便道:“时老先生,看来我们之间在价值观方面还存在一些矛盾。这没关系,我认为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谈论儿女情长,还是处理正事比较好。”
“我想我们应该重新考虑下在这件事中的立场。”宫玄英同意道,“很抱歉,老时,我知道你和老祁是这么多年的老友,但时星刚才说得也很对。”
她把视线转向对面空白的墙壁:“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这简直是给在场的某些人判了死刑,整个厅堂乱成一团,都抢着挤到前面去给自己辩白。
“宫教授,您听我解释——”
“我们根本没打算收那笔钱的!是他们硬塞到我手里!”
祁岳山用手护住祖母,打算离开:“抱歉,我们不是检察官,这些话留给适合的人说吧。”
他人高马大,又是军人,伸手推开面前挡路的人群,根本无人敢拦他。
眼见着两人就要跨出门坎,时老爷子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你这丧门星——”
高高举起的手被稳稳挡住,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叫舒憬的小伙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把自己的手臂折断。
他脸色煞白:“你小子想干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舒憬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把缠绕上时老爷子脖子的触手拨开,然后松开他,把这些触手抱在怀里。
“你们都不想结婚,但是我想。”
时星:……啊?
本来打算捏死时老爷子的触手全部僵住了,连带着整个厅堂也变得无比安静,祁岳山都收回了踏出门坎的脚。
金色的光晕悦动在舒憬的嘴角,他慢慢地朝时星靠近,见她没有躲开,轻柔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低声呢喃:“在这个世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她接收到了某种讯号。
这个动作是人类的特殊礼仪,时星当然知道,她只是觉得,她这时候特别想杀人。
想亲手,杀了舒憬。
把他撕碎,吞进肚子里。
让他和自己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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