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很可能大兄就要来强抓了她回去。
可裴三郎或是他的意中人害她的事,再没有确准前她还不想和家里人说。
所以只有落到祖母头上,说不想引得祖母怀疑,她先在会泽做生意赚些银钱,等父亲调任洛安的时候再去团聚,先拖一时是一时。
反正她现在确实已经支起摊子在赚钱,也不怕父亲派来的人看出不对。
且她去父亲那边也要躲躲藏藏的,父亲一向疼她,必不忍她那么憋屈着过日子,到时她再好生求一求,让父亲知道她在外面过得自在,留在河西的事儿就成了。
而这些得以成行的前提,就是绝不能叫父亲知道七爷这个人。
所以得想法子让七爷先走。
第二天出发上了七爷的马车,还是不见七爷脸上转晴,冯妙嫦只好顶着他的冷脸说了。
“七爷,这一阵子瞧着也没什么盗匪,听西岭说,河西那边儿还有老多的事儿等着你呢,后面到了会泽,我还得等家里来的人过来说清楚了,这样时候就长了,不好耽误七爷的行程,要不你和西岭他们就先行一步吧?”
“是怕你家里人知道你沦落到和我这等草莽为伍,无颜面对吧?这有什么说不得的,玄七玄八带三十个收上来的留下来,明早我带着西岭玄五和剩下的人走。”七爷淡声道破了她的心思。
冯妙嫦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他,一时羞窘难当。
想想不能让这事落下疙瘩,她尽力描补道,“咱们本就男女有别,又是非亲非故的,纵算哪个家里也容许不了和离的娘子抛头露面给个男人掌着生意当掌柜的,我家里又是那样的家规……我不想节外生枝。
其实就没这事儿,我也想叫七爷先走的,一个是想多赚些银钱。
再一个我在会泽耽搁一个月,总不好叫七爷把事儿都扔了跟着等吧。
不想家人多想是真,可不好多耽搁七爷也是真,七爷该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如此叫冯掌柜为难,确是我这个东家不周全了,那就这么着吧!”
该说的都说了,冯妙嫦想着这样也好,就此拉开距离,这才是东家和掌柜的应有的样子。
拱手为礼,“多谢七爷体谅,那我就回后头去了,明儿还要赶路,七爷先养下神。”
听着七爷“嗯”了一声,冯妙嫦给自己的账本货本子都抱了,小心地退下了马车。
第017章 大发雷霆
十七章
想到娇娇弱弱的柳八,他其实是不太擅骑马的。
这阵子跟着一路骑马,柳八是一天比一天蔫吧,对于给她赚钱的能手,冯妙嫦不吝于给他各种宽待,这会儿就寻思着买辆马车给他坐着。
午间歇息的时候,她就喊来贾大,让他等傍晚落脚时去马市置办马车,却被西岭叫停拉到了一边儿。
西岭问她,“柳八这个人,你是想长久用着还是就这一阵子?”
冯妙嫦就知道自己那点想法根本瞒不住人精子如西岭,更不要说七爷了。
“我这么着意笼络就是想长久的用他。”和明白人冯妙嫦也瞒不着。
西岭就摇头,“柳八眼前老实听话,是吓到了不得不低头。
他这样的最是挑吃拣穿看人下菜碟的,若是一上来就对他太好,后面免不了持宠生娇,到那时就不好管束了。
想长用柳八,你得恩威并施。
不要觉着不占理,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就是他敢走也走不出去,吃咱们喝咱们的,给干活不是天经地义么?”
于用人识人上头,西岭甩出她多少条街去,冯妙嫦哪有不听的。
“受教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我想岔了,多亏你提点。”
西岭又道,“七爷明儿骑马走,不用再买辆车了,只他那车得你坐。”
冯妙嫦比着口形,“七爷的意思?”
“西岭!”那边七爷叫人。
西岭挤咕着眼,碎步去了。
冯妙嫦还有啥不明白的,不想碍七爷的眼,也赶紧溜远了坐下。
没耐性,小心眼儿,心思深沉,又阴晴不定,这就是冯妙嫦眼里的七爷,她以为自己对七爷也算有一定了解了。
没想到,第二日晨间,用罢早膳,上了茶正消食的时候,檐下有咕咕的叫声穿来。
西岭去了窗边儿,很快一只花灰的鸽子飞到他的手上,西岭熟练地解下鸽子腿上的油布卷,拆了取出一卷纸,拿来给七爷看了。
本来神情淡淡的七爷勃然变色,啪一下给那卷纸拍到案上,犹未解气,又伸手掀了案,案上的注子茶瓯噼啪碎了一地。
这还没完,他抬脚连扫,周围的椅案就全遭了殃,顷刻之间就都四分五裂了。
这样暴烈的七爷前所未见,冯妙嫦被吓白了脸的忍冬和茯苓扶到门边儿,准备瞧着不对随时夺门而走。
冯妙嫦缓着砰砰的心跳,见过几回七爷气不顺时踹翻脚边儿的椅子,那样都让人禁不住想退避三舍了,可和眼前这样一比,那个真啥也不算了。
再看平时言笑无忌的玄字三个也都噤若寒蝉地立在那儿,显然七爷真发脾气的时候他们是不敢放肆的。
只有西岭抹了把额头,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瓷走过去,“七爷,袍子打湿了,咱去换身儿吧?”
七爷那股火好像也去了些,面沉入水地跟着西岭回房换衣去了。
玄七赶紧喊了伙计过来收拾,玄五弯身给地上那卷纸拾了起来。
能被七爷就手扔了不管的,就不是机密要事,他们这些看了也不妨。
而且能让七爷这么发作的,实在禁不住好奇。
玄七玄八凑过来问,“写的什么?”
玄五展开纸卷,也不由变了脸色,“陛下给晋王赐婚了,是周家女。”
玄七玄八也一愣,“怪不得七爷这么大的火气……”
正好七爷换了身袍子出来,玄五三人赶紧收了声。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三人更不敢触七爷霉头。
目送着七爷纵马离去,直到望不见影了,茯苓才敢出口长气,“娘哎,吓得我心腔子都要跳出来了。”
玄八是个跳脱的,七爷走了,他也活泛了。
“这才哪到哪儿,你要见识了我们七爷真正的雷霆之怒,这会儿可立不起来呢,早瘫了。”
冯妙嫦都不由侧目,那样的七爷她打心眼里不想面对。
这会儿她是有些后怕的,提醒自己往后在七爷面前可不能言语无忌了。
这边也要出发赶路,想了想,让茯苓给贾大,洪四,柳八三个都喊来,说自己的马车给他们仨用着,骑马累了三个人可以在马车上歇了。
就算学了男人的行事,她也不乐意叫人用她用过的铺盖。
好在从丰德开始常有宿在外头的时候,西岭叫她给每个人都置办了毡毯。
忍冬和茯苓麻利地给她的铺盖卷了放到七爷留下的马车里,把车留给了贾大三个。
比不了西岭和玄字几个有功夫的,骑一天马也生龙活虎的,都不耐烦坐车。
贾大和洪四虽骑惯了马,能有个车 中途歇下,他们当然乐意。
冯妙嫦这样为他们着想,他们自然心怀感激。
柳八在一边儿喜极而泣,娇娇道,“冯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想着我。””
西岭说的真一点没差,这就会撒娇了。
冯妙嫦端起了脸,“坐车上你也别闲着,多揣磨些销货的说词手段,不能只打下手,不懂的多和贾大和洪四问着。”
贾大和洪四先恭敬应了,“冯掌柜放心,能教的我们一定不留着。”
冯妙嫦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柳八最会看眉高眼低了,立即去了娇态,乖顺道,“冯掌柜,我会好生学的。”
上路后,茯苓拉着忍冬聊起,“那个柳八比女人还娇媚会撒娇,哪学来的啊?裴府里那几个妾照他都差些。”
忍冬只能想到,“许是天生的呢?”
冯妙嫦虽在理着货本子,这会儿也走了神,其实她也挺想知道柳八这是天生如此呢,还是刻意学的如此。
从柳八这里,她又想到刚才玄五三个看了纸卷后说的话。
陛下给晋王赐婚了,七爷怎会那样暴怒?
晋王和七爷,一个天潢贵胄,一个江湖草莽,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这是为了哪般?
猛然想到广济寺门前的那场追杀,冯妙嫦心里掀起了大浪。
嫁到裴家虽只三个月,有徐夫人日日给她讲,朝里朝外的事她多少知道些。
宫里的宴她也去过两次,别的王爷都远远地瞧见过,唯独没见过晋王。
其实不止她,大熙就没几人见过晋王。
做为兴元帝唯一皇后的嫡子,本该是无可争议的太子。
却因他打生出来就带病,几度到垂死的地步,帝后就求到了广济寺里的玄空大师那里。
玄空大师出自姬姓,还是兴元帝实打实的至亲长辈,是穆宗皇帝最小的皇子,兴元帝的小皇叔。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玄空大师倒底没能拒绝,只是玄空大师也说了,这病得带一辈子,调理好了也只是活着罢了,别的就不要想了。
言外之意就是皇位晋王就不要想了。
皇后只要晋王活着就好,当场就和兴元帝求了,让他同意了晋王跟着玄空大师在寺里当个记名弟子,等于把晋王舍给了玄空大师。
儿子能活下来,又给他了能护住他的人,心力交瘁的皇后放心后很快就香消玉损了。
却不知皇后还是放心的太早了,晋王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他活着就不能让人放心。
随着几个年长的皇子入朝,他们身后的母家开始各自角力。
齐王最年长,他外家袁家掌着大熙三成的兵马,兴元帝都要避其锋芒,袁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兴元帝该立长子齐王为太子。
袁家霸道,就算晋王一向的行为都表明了他无心帝位,袁家也容不得皇后的嫡子晋王横在齐王前面。
如此兴元帝为保晋王,才提出让晋王就封地,好地方都不敢给,给的还是朝廷早都使不上劲儿的河西。
而给晋王赐婚周家女,也是兴元帝一片爱子之心了。
周家是韩王的外家,韩王是诸皇子里唯一能让齐王顾忌的,兴元帝这是让韩王护着晋王呢。
想到这层后,冯妙嫦后背不由发寒,七爷不会是齐王那边儿的吧?
且广济寺那场刺杀后,就传出来晋王
又病重了,跟着晋王就封地的事就成了。
这一件件太过巧合了,真的是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
第018章 来接
十八章
记起西岭说过的七爷没几年就会回洛安城的话,还有七爷那样轻松随意地就许出了五品官。
前脚晋王就封地,后脚七爷就带着人出来,还跑到了晋王车驾的前头。
今日一听到晋王联姻了周家和韩王成了一伙,七爷这明显是站齐王那边儿感同身受呢。
没什么可怀疑了,七爷的靠山是齐王,他此去河西应该是针对晋王的。
没想到七爷竟有这么大的野心,冯妙嫦一时不知道自己入他的伙是不是明智之举了。
每到皇权更迭的时候,都要演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站对了皇子的自然风光无限,从此站到了权势的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站错了的却怎一个惨字了得,灰溜溜回老家都是好的,连带着亲族一起命丧黄泉的又有多少。
凭着从徐夫人那里得来的一知半解,冯妙嫦倒是知道裴尚书等一班重臣虽都不满袁家的霸道,也不得不认最后胜出的非齐王莫属。
可能韩王和晋王联手了会棘手些,有袁家在,该也撼动不了什么。
虽然她连齐王手里的喽啰都算不上,就算齐王真的败了,也找不到她头上来,可事有万一,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她就想到了河西得和七爷谈下她受雇的年限了。
她要是一年能挣足了三万两银子,五年就是十五万两,什么恩都能抵消了。
所以她想谈个五年之期,五年后两边就各奔东西。
至于父亲的五品,她觉着太烧手,还是不要为好。
——
七爷带着人一路快马驰骋,到午时已赶出了之前一天多的路程。
照这么下去,七八日就能进入河西境了。
只是路上风餐露宿是难免的,这会儿下马歇晌,久违地又开始嚼起了大饼配肉干。
七爷掰块饼子扔嘴里,囫囵嚼了几下皱眉咽了,西岭赶紧递上水囊,他连喝了几口,“由奢入简确实不好过,晚上还得赶路。”
“七爷你才将养好些,白日赶路已够疲累了,晚上还是歇着吧?”西岭劝着。
“连着吃这些我才没个好呢,统共也没几日,无妨。”
估摸着七爷早上的火气散差不多了,西岭才敢提起话头。
“七爷,那事儿该怎么着?”
“不怎么着,反正爷没同意,谁也不能按着我认!”七爷嗤道,“竟出些昏招,不知听了谁的耳根子又软了。”
说到这些西岭哪还敢插嘴,只老实蹲那儿啃自己的大饼肉干。
七爷越发来了不屑,“也不瞧瞧外头都糟乱成什么样了,就剩那一亩三分地了还当多好呢,吊大饼一样馋这个晃那个的,都争成了乌眼鸡就能显出来他了是吧,可惜爷只爱吃肉,好稀罕么!”
眼角扫到快缩成鹌鹑的西岭,“怕什么,谁没下场也不会是爷,大不了咱们就留在河西做土大王。”
“西边漫天风沙的,七爷太委屈了。”
“爷不想受制于人!”
不想七爷再烦心这些,西岭转了话头,“七爷是恼了冯掌柜么?”
“白眼狼罢了,犯不着恼。”七爷浑不在意道。
还真是恼了?只是西岭实在想不到冯掌柜是哪里失当会引得七爷如此。
见七爷不欲多谈的样子,西岭就算有心想替妙嫦描补几句也只能再找机会了。
——
十日后,冯妙嫦一行总算到了会泽。
一路上给个甜枣再严加教要求着,柳八销起货来越发得心应手,是个让掌柜的满意的伙计了。
路上加起来挣了五百六十多两银子了,按着七爷说的赚万两以下可给自己半成的利,冯妙嫦一点不客气地给二十八两揣进了自己荷包。
有这些钱,有事应急就够了。
何况后面进账只会越来越多,最难的时候算是挺过去了,就看后面去河西怎么把买卖做大了。
五年后她一定要带着够一辈子花销的银子离开,到时哪里留不得。
七爷走了后,冯妙嫦也有自知之明,她一个受雇于人的小小掌柜的可不好像七爷一样讲究。
和玄七玄八商量后,再打尖住店都拣的中等的客栈,也没包院子,要三间上房,她们主仆三个一间,玄七玄八一间,还有贾大洪四柳八一间,剩下的就是十人的小间通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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