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裴家后,裴家虽有这个实力,可一来时日尚短,裴三郎又是那样,冯妙嫦自然不会显露这些。
当然这会儿她也不会显真本事,只是拣着都会的几样寻常菜改善了做法,荤素搭配了让忍冬做了三菜一羹出来。
一道葱烩羊肉,一道鲜鱼烧,一道芙蓉菇片,一道素五珍羹。
男女有别,菜都分出了两份,西岭和玄五端了一份儿去了厅里,主仆三个端了自己那份儿回了房。
被西岭千呼万唤请出门,黑着脸不愿意的七爷,“说了这会儿没味口……什么味儿这么香?”
等见到案上冒着腾腾热气色香味儿俱佳的几样菜式,“小县城里还藏着这样手艺?”
西岭先不说破,夹了几筷子菇片到碟里,“七爷先尝尝素的。”
七爷拿过筷子吃了一口,眉毛就挑了起来,“鲜得很!”
再不用西岭让着,又往羊肉夹去,跟着赞道,“嫩而不腻,也没有腥膻味儿,这厨子很有些本事。”
又招呼西岭玄五几个,“别瞧着了,赶紧用吧。说了多少回,外头没那么多规矩。”
西岭四个应着坐了,好在主仆虽一桌用饭,却是分了餐的,这样几个就没那么拘谨放不开了。
不像七爷在房里闻不到味儿,西岭几个都在外面,早闻着厨房散出来的味儿不能自己了。
于是,主仆五个俱都埋头用膳,都没功夫倒出嘴说话。
七爷不但给自己那份儿菜都吃了,一个大蒸饼也进了肚。
西岭见了差点没热泪盈眶,在家里山珍海味挑着吃的时候七爷都没这好胃口。
七爷是真的吃美了,“难得开了胃口,这厨子不错,给足了工钱,叫他和咱们走吧。”
西岭这才不瞒了,“七爷,这是我托冯娘子主仆做的。”
七爷却不大信,“那结巴娘子?贵女们哪个说会下厨的不是吹嘘,都是站那儿装样子,没有厨娘连碗羹都弄不出来。”
“冯娘子也不自己下厨,可她是真会指点,她那婢女都是照着她说的来做的,用料多少火候大小可是讲究呢,离了冯娘子,我瞧着那婢女自个儿是做不出这样好味儿。”西岭早都观察过了。
七爷有些意外,“倒是见了个不一样的!”
西岭就凑过去,“爷,你说她也和离了,又是这么跑出来的,去找爹娘也得躲着人住着,对外没准要报人没了,其实河西那边民风自在,倒更适合她呢?”
“合适个屁,收银子捎她一段儿没事,带着她去河西又是另一回事,你是嫌你家爷太清闲了?”
“我不就那一说,又不是怎么样,只是想着她去那边开个食铺子,一来咱们也有地儿换口味儿,二来她还银子不也有谱吗?再者说,谁敢给和离的娘子和七爷你安到一处啊!”西岭说得振振有词。
第007章 发狠挣钱
“爷缺的是她那一千两吗?没来钱的路子,到了河西勒紧腰带都没用。”七爷这会儿只要“银子”两字入耳,别的就听不进去了。
出来后只担心七爷的咳症不好,西岭还真忘了这茬,他朝东边指了指,“真一分不给么?”
七爷冷笑,“不这样咱们能出来么?”
“那是于公上,于私上哪能呢!”西岭急了,“从小到大差咱的多了,按例该给的,还有年节上另有的,出来置府的,只这些就多少,不该都补了么?
不能你在寺里住着这些都抹了吧?咱还是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更该比别个多一份儿么?
我还当为了掩人耳目,等咱到了河西就来了呢,这哪行呢!”
越想越不行,他又跳起了脚,“我还想着有那些银钱,咱再多找几个会经营的多多的铺排开,总能打点开的。
这下好了,加上冯娘子那一千多两银子,咱手里统共不到一万两银子,还有那么些张嘴等着,不得喝风呀!”
“喝不了风!”七爷脸上带了狠戾,“西边儿可不是中原,得靠拳头吃饭,”没本钱咱就打出一条财路来。”
边上玄五,玄七,玄八三个就跟那儿磨拳搓掌起来,“我们给七爷攻城略地!”
七爷哼笑,“就这么着,自己赚的花着才香呢!”
虽知道七爷想做的就没有不成的,西岭还是下不去。
“我个傻憨的,七爷从出来说多少回穷精了的话,我竟一点没往心里去,只嘴上念叨几句要俭省就完了,我太不该了。”
这会儿他总算明白了,七爷赚冯娘子银子可不是闲的,是真的见银子眼开呢!
——
同样穷精的还有一位。
茯苓已经问过了伙计,客栈里会帮着住店的客人往邮驿送信。
用了晚膳,冯妙嫦就提笔给父亲写了信,所有的一切都诉诸纸上,写了厚厚的一封。
反复权衡后,她决定在会泽府的治所邑城留下来等冯三老爷派人来接。
一来会泽府是七爷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虽不知他们是要长留在那里还是办好事就走,想来总会盘桓几日,冯妙嫦就想趁着他们在找个安全的地儿等冯三老爷的人来。
二来她是想路上挣些银钱,这样自然是路途长些才好。
脱困了,多赚银子还债就变得刻不容缓起来。
那可是差不多一千两呢,分摊到一个月就得八十多两。
若是以前,有铺子有银子,她再多寻几条挣钱的路子,咋也能挣出这些来。
可现在手里没银子,嫁妆也都到了祖母手里,她这样跑出来,祖母眼里她就是大恶不赦的,对外也会报她已死,又岂会把她的嫁妆交给母亲。
所以到了父亲那里,她纵是再会经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且她也不想让父亲母亲看出她的窘困。
出嫁的时候,父母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该给她的都给她了。
何况二兄和小弟小妹的婚嫁还未办,父亲每年又要往公中交不少银钱,家里一直紧紧巴巴的不宽裕。
现在她和离回去,哪还有脸再让父母补贴她。
她若这么穷精了的回去,别说置宅子,还有她和忍冬几个的吃穿用度都要艰难,更不用说拿出银钱还债了。
如此她才想尽量拖长在外的时间,能多挣些是些。
到会泽粗算也还要一个月时间,这么一去一回赚着,只要能赚出百八十两银资,她后面就能翻过身来了。
封好了信,叫茯苓收拾着,冯妙嫦带了忍冬出了房间,准备找掌柜的问些事。
连砸银子雇人带着跑路这样的事都做了,别的就不算啥了。
尤其这两天和西岭聊得适应了,再面对玄五几个,冯妙嫦就没那么束手束脚了。
这会儿为了生计找掌柜的问事儿,于她也没那么不可突破了。
当然除了七爷,只要他往跟前一站,崖壁上那些情形就自动在眼前浮现,冯妙嫦就恨不能掘地三尺给自己埋了,每次能好好立那里都是她抠手硬撑着的,更别提好好说话了。
所以,往外走的时候主仆俩是避开厅房沿着回廊贴边儿往前头去的。
却好巧不巧地正赶上七爷和西岭从厅房里出来,这下是避无可避了。
西岭还热情地往前迎了两步,“这么晚了要出去么,就是县城里外头也乱得很,女儿家可不好出门。”
冯妙嫦只好停下,手不自觉着又拢到袖子里抠白了。
“不出去,只是找……掌柜的往……往邮驿送信。”
“那冯娘子是定好了停下的地方了?”西岭不知为着哪般格外热心肠起来。
“我想在会泽……等来接。”想到还从未有所表示过,冯妙嫦硬着头皮终说了,“正好也……也多给……打理几餐饭食,还未谢过救……搭救之恩呢。”
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她的极限,说什么也称呼不出“七爷”来,就这么被她模糊过去了。
西岭一听她还能给打理一个月的饭食,有那么些时间七爷的身体差不多就养好了。
后面快马加鞭用不了几日就能到河西,到河西了总能找到好厨子。
他笑得就真情实意起来,“那感情好,冯娘子放心,到了会泽我给你找个地儿,保你妥当安稳地等到家里来接。”
这正是冯妙嫦需要的,她忙福礼谢过。
得了这个承诺,她就觉着刚才硬着头皮说那些也值了。
该说的都说了,主仆俩迈脚接着往前头去了。
“冯娘子大方,我也不能小气了不是?”七爷懒散的声音在后头响起,“西岭,后面冯娘子住店吃饭的钱就甭算了。”
冯妙嫦就顿在了那里,脸上的红直烧到了耳后。
这是提醒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么?得人救命,只给人做几顿饭还要特特说出来,人家搭着吃住的花销她就当不知道。
深吸了几口气止住脸上的烧灼。
人穷志不能短,冯妙嫦挺直了腰背转过身来,“哪好再让七爷破费,住店和吃喝的钱,等到了会泽我会结清。”
七爷点点头,“冯娘子说话都顺畅了,那就是心意难改了,我最不喜强人所难,西岭记着了?”
西岭抹了下额头,干笑着答应了。
望着冯妙嫦主仆出了院子,西岭小声说道。
“七爷,刚我问过玄五了,外头请江湖高手杀个把人五百两就是好价钱了,护个镖更没几个钱,冯娘子这个价儿……吃喝住店也没几个钱,还能得她尽心打理饭食,咱也不差这点儿吧?”
“我现在恨不能一文钱掰两瓣儿花,怎么就不差了。”七爷眉一横,“嘴上说要谢,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瞧着就伤眼晴。”
西岭还有啥不懂的,这是冯娘子刚才省了那声“七爷”闹出来的。
“七爷少摔两回椅子赔就能省不知几文钱了,再说冯娘子给的也不是一般高的价了。”知道他们收的是天价后,西岭再对着冯妙嫦就不免心虚。
七爷一点负担也无。
“我的价儿能和别人一样么!”
西岭一想还真是,满天下能劳七爷出手的,五个指头都数不上。
如此,冯娘子也是三生有幸了,这么说来两千两还真不多。
很快,那点心虚就让他收回去了。
那边出了院子的冯妙嫦主仆心情都不大好。
“娘子,到时他们不会狮子大开口吧?要是咱们手里的都卖了也不够呢?手里没钱怎么等三老爷的人来接呢?”忍冬愁道。
“没得法子,只能多赚银钱了。”冯妙嫦发狠道。
凭着这股心气儿,到了前头,冯妙嫦找掌柜的帮着送信问事儿很是从容自如,常在外头走动的忍冬都没了用武之地了。
吩咐了伙计去喊人过来,掌柜的陪着说话等着。
“这位娘子要是不急着走,过几日就有大热闹,到时各样买卖都能好不少呢。”
“是赶上什么法事了么?”冯妙嫦随口问道。
“不是,晋王不是要去河西就封地了么,过几日会打我们这里经过呢。我们这里难得见洛安城来的贵人,王爷就更不得见了。
听说晋王还未曾婚配,这几日女郎们人人都置衣裳买胭脂水粉等着见呢,到那一日果子花枝都要卖断货咯!”
冯妙嫦听了心里一动,很快有了计较。
等那几人带货过来,又在先前的数量上多加了不少,摘下的缠丝金镯抵的一两半银子就全花了进去。
掌柜的从中也得了好处,很是尽心尽力,找来几个伙计,帮着给货都搬到雇来的马车上。
不过买的货委实多了些,一辆马车装满了,又往冯妙嫦主仆三人的车上塞了许多,才装得完。
第二日,忍冬按着冯妙嫦说的几样做了早膳,两边分头吃了,这边退了房出来要走。
看到多出来拉满货的马车,知道是冯妙嫦进了货要到下一地儿销的,刚吃美了早膳的七爷就由着了。
等上了路,单马拉车明显在拖慢速度,他也未见不耐。
西岭就知道自家七爷还是有那么点吃人嘴短了。
想想也是给人逼狠了些,心里又软了那么点儿。
“七爷,我刚瞄了两眼,那车里拉的不是破布头儿就是没法入口的果干果脯,再就是针头线脑那些,谁买呢?到时都砸手里冯娘子会不会找咱们哭啊?
除了那对儿金耳饰,估计她再没啥拿得出手的了,我瞧着她很珍爱那对儿耳饰,要不……”
“等着瞧吧。”七爷不置可否。
第008章 不再拒绝
因为单马拉的货车拖慢了进程,直到酉时过了才进了蓟城,找了处大客栈包了个上房院子。
原以为误了卖货的时辰,冯妙嫦主仆会着急。
却见主仆三个不急不慌的下了车,和货车车夫交代了几句,看着车夫给货车赶进客栈院里,又由着车夫走了,三人就往自己房里去了。
很快三人换衣裳出来去了厨间,开始准备起了晚饭。
西岭摸摸鼻子,觉着自己就是吃饱了撑着,人自己都不急,他替急着什么劲儿。
晚膳还是那么合口,一道酒酿鸡,一道香煎羊肉馄饨,一道素拌春蕨,再一道鸡子肉沫羹,只是寻常的菜式,却做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让人吃饱了还撂不下筷子,放下筷子还意犹未尽的。
“这是冯家菜?”七爷有些好奇。
“这……冯家那样不像能叫女儿带菜谱出嫁吧?”西岭觉着不大可能,“也不能是裴家菜,这么多年也未听谁称道过裴家菜呢。”
毕竟是冯娘子的私事儿,不好刨根问底,说一嘴也就略过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还是如常在卯初起来。
在寺里十几年,一到卯初就要起来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一日懈怠,如今离了寺里,还是一切照旧。
主从几个在后院练了半个时辰,等回到前面准备洗漱,就听外面人声鼎沸,像是抢什么紧俏物事一样。
这几天吃顺口了,夜里咳的都少了,心气顺多了,七爷也有了闲逛的心。
负手信步出了院子,寻着吵嚷声出了客栈。
西岭几个当然不能让他脱出了视线,也跟在了后面。
等瞧清楚了外面的热闹嘈杂是为了哪般时,主从几个不由看呆了。
就见那辆拉货的车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女娘们跟不要钱一样怀里捧不下了还要一买再买。
左边一个半大清秀小子扯着嗓门这样吆喝着,“来了来了,晋王如意拼色素袜料子,买四块儿送根针,买八块儿连针带配好的绣线都送咯!现成的晋王如意拼色袜绣样子白送,穿了迎晋王沾如意吉祥咯,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咯……”
所谓的绣样子就是贴到车厢上的一张如意纹图样,和挂在边上的一双绣了那样如意纹,因为布料不够,用两样色拼的布袜子。
另一头另一个清秀的半大小子也不甘示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这里有晋王最喜欢的洛安富贵果干果脯,买了迎晋王最合宜,保准能得他一顾咯!买三包送根针,买六包送一对儿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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