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嫦伸手拍着,“不哭不哭啊,这就给你看。”
七爷只好往边上让开,包被里的哭声跟着就停了,小郎君舒展了小脸接着又睡了。
连着两回了,邹妈妈瞅瞅七爷,又打量着包被里的小郎君,有些欲言又止。
冯妙嫦也觉出不对来,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邹妈妈还是解开包被检查了一番,里头干干爽爽的没拉也没尿。
那就是没错了,瞅了眼七爷,她才对冯妙嫦道,“刚在外面也是,我才要给小郎君叫七爷抱着,小郎君就扯嗓子哭,和刚一模一样。”
冯妙嫦瞅着包被里的小不点儿,又乖又软的无害样子,好笑道,“得,这又来个记仇的。”
边上七爷也反应过来了,刚那两回哭是小不点儿和他叫板呢。
一听冯妙嫦还是这样说,他哪能认。
“什么叫又来个记仇的?只他才是,别捎带上我。”
冯妙嫦睐他一眼,“要我说,孩子比你好多了,你都吓唬他多久了?
刚我生那会儿,我不好过,孩子必定也艰辛着呢,你又呵斥他那一通,他只对你哭两嗓子,够好性了。”
“我就知道,他生出来,你就得偏向他。”七爷嘀咕着又坐下来。
还没坐稳,包被里又是“哇哇”的魔音穿耳。
冯妙嫦就撵七爷,“你先躲开些,总叫他这么哭哪行。”
七爷还就不信了,他能叫个奶还没喝一口的小不点儿制住了。
他大马金刀地坐那儿,“大郎,爹必是要守着你娘的,你要总这么哭,爹只能叫嬷嬷们给你抱别的屋养着去了。
人小就得识时务,不然就是吃不完的亏,记着了?”
冯妙嫦好气又好笑,“他能听懂什么,你就和他说这些……”
后面的话卡在嘴里,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包被里,小不点儿虽还瘪着小嘴,却已是不哭了。
眼也睁开了,往他爹那里瞄了好一会儿,该是折腾这么两下也疲累了,眼睛眯来眯去的,眼角还沾着泪就睡了。
所以,小不点这就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父子才一见面就有来有往地交了回手,这算是打了个平手么?
忍冬端了托盘过来放到榻边的案上,有鸡粥,有几样热炒。
茯苓给冯妙嫦小心扶起来些,又在她身后放了好几个靠枕倚着。
孙嬷嬷过来到,“夫人这会儿可以用点吃食了,我喂给夫人吧?”
七爷先给鸡粥端手里,“还是我来吧。”拿调羹舀了粥送到冯妙嫦嘴边。
想着他刚被孩子卷了面子,她这里还是维护下吧,冯妙嫦配合地张嘴喝了粥。
只这位就不是会服侍人的,递过来的途中总要撒一两滴下来,也不知道用碗接着,都滴到了被子上。
这个真没法维护了,没得她一个刚生产的还要遭这个罪,冯妙嫦幽幽地瞅着他,“换孙嬷嬷行么?”
孙嬷嬷顺势给粥碗拿过来,“难为七爷了,还是老婆子来吧。”
干得确实不好,七爷只能不情愿地让出位置来。
邹妈妈知机,赶紧搬了把椅子放到榻边,七爷换到椅子上坐下。
觉着夫人娘家这位妈妈可以长留下来。
只喝了半碗,冯妙嫦就咽不下去了,孙嬷嬷也不勉强,“夫人歇一会儿,等起来胃口好了,再换别的用也一样。”
冯妙嫦问道,“两位乳娘已在那屋里了?”
孙嬷嬷回道,“都在呢,小郎君先晚不了,和夫人一起歇一觉起来,先喝点水清清,等会子才好用乳水。”
冯妙嫦笑道,“有劳嬷嬷看顾了,那就都交给你和邹妈妈了。”
孙嬷嬷和邹妈妈一起笑道,“这不是我们该做的本分么。”
留夫妻俩说话,两人带着忍冬几个都退到了外间守着。
七爷又过来榻边坐下,给冯妙嫦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瞧这一会儿你就出汗了,这回身体亏空了不少。
我听孙嬷嬷说最好做个双月子,这回外头事都放一放,你就安心养两个月吧。”
冯妙嫦摇头,“哪用着,孙嬷嬷和邹妈妈都说,我这回生的比一般人都要顺当。
人家这些时候才疼到一半儿呢,我已生了,没耗多少元气,养一个月足够了。”
七爷这会儿也不和她争这个,“那就先养着,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到时得孙嬷嬷和邹妈妈说你可以出月子了才行。”
抚了下她眼下的青黑,“合眼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冯妙嫦愣了下,“月子屋里你守着做什么,我和孩子都好着,你也回后面歇着吧。”
“一直都没分开,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我不自己回后头。”
她下头还流着血呢,这一个月又洗不得澡洗不得头的,到时得是什么味儿啊。
“这回真不行。”
“怎么不行了?”七爷根本商量不通。
冯妙嫦别无他法,“我不想给你熏着了。”
七爷仍是笑,“我不怕熏着,到时咱一起臭就闻不着了。”
想到那个场景,冯妙嫦根本无法面对。
气狠狠地道,“那你一个月也别沐浴洗头才行。”
七爷一点不含糊道,“那就不洗。”
第096章 孩子要自己带
九十六章
知道七爷也要留在东厢陪着冯妙嫦母子俩住, 孙嬷嬷和邹妈妈脸皮抖了好几下,调整了半天脸上表情才恢复过来。
两人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哪家男人坐月子都要守着的。
邹妈妈私下和孙嬷嬷说, “三房里她们三姐妹, 长相上不必说都是顶好的,三小姐性子柔顺,观之可亲,八小姐爱说爱笑,瞧着就喜兴,谁见了都要说三小姐和八小姐嫁了也过不差。
八小姐还要等着瞧,三小姐确如所说,嫁了后在婆家日子还算舒心,婆婆没那些说道,妯娌,大小姑子都没和她红过脸, 夫婿上进,对她也多有怜惜,家里再放心不过了。
只六小姐打小
就叫夫人好一个愁, 她性子犟嘴又拙, 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小时候为着夫人不被老夫人待见, 她就自个儿找账房学了打算盘记账,然后自个做主搬去老夫人跟前,愣是靠着给老夫人算账理帐比老嬷嬷们都清楚明白挣出了头。
后面老夫人为难夫人的时候, 六小姐回回都要站出来扛下, 挨了老夫人多少排头, 可又因为用她顺手了,多数时候罚一半儿就完了。
你说夫人这个当娘的得有多心疼, 也没有叫孩子挡前头的道理,可那会儿好说歹说就是拽不回六小姐,就是三老爷出来说也没用,六小姐非说等她本事大了自能换得老夫人罚不得她了,叫家里别让她功亏一篑。
打那以后三老爷和夫人却更担心了,说六小姐这样犟的像男人性子,夫君面前必不会讨巧,将来可得挑个家里能照应到的嫁了。
所以裴家的亲事我们老爷和夫人是不愿意的,事实也确是这样,嫁了才三个月就那样收场,还险些丢了命。
孙嬷嬷你不知道,知道六小姐在这边又嫁了,我们老爷和夫人心里有多下不去,又有多担心,那阵子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上回挨着不算远,六小姐就被磋磨成那样,河西这都远到天边儿一样了,且她这回嫁的门第虽不如裴家,可夫婿也是家里压不住的,但有个什么不好,六小姐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境况了。
家里就商量反正也和离过一回了,这回又是在河西,不说出去谁知道又嫁过一回的,想叫六小姐和离了回去。
不想跟着就收到了六小姐说有孕的信,爹娘和离的孩子婚嫁都难,和离的事就不用想了。
打发我来时夫人给我说了不知多少,叫我没事多劝着六小姐,可不好再犯犟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孩子好好养大,别的就别计较了,真挨不下去就带孩子多往娘家走动,短什么缺什么,家里也都会给她想法子,叫她一切以自己和孩子为重。”
听到这里,孙嬷嬷憋不住笑了,“来了看着和那边想的全不是一回事,给你惊着了吧?”
邹嬷嬷也笑,“可不是,谁能想到六小姐能出息成这样呢,那会儿我好几天都对不上号呢。
人真得认命,我们三小姐那才是真温柔贤淑的,待公婆恭谨周到,对子女小辈亲和关心,和夫婿也是夫唱妇随的少有嫌隙,冯家门里哪个不说她日子舒心。
可这会儿和六小姐一比,三小姐的日子还真说不上多如意了。
不提别的,三小姐和夫婿那样好,两人中间还有两个通房夹着呢。
三姑爷还只是个举人出仕的八品县丞,七爷手里那老些兵马,占着那么大的地盘,却和六小姐一个院一个屋住着,六小姐不高兴了撵他,他都没别的屋子可睡,转两圈又回来了。
这会儿月子里都要搁一屋住着,你没听见么,还应了六小姐要陪着一起不洗澡洗头呢。”
孙嬷嬷笑道,“这也是夫人自己挣出来的日子,里里外外的钱可都是夫人挣的。”
邹嬷嬷压低声问道,“孙嬷嬷你说将来七爷坐大了,还能待六小姐不变么?我打听着那些军镇的都督们,家里都不知有多少房美妾呢,都不用自己张罗,有得是人找上来送美人呢,万一哪个得宠了……”
孙嬷嬷却不以为然,“再多少房妾室也越不过夫人去,何况夫人还生了嫡长子,你没见七爷身边的先生和那些得用的都只认夫人么?
再七爷瞧着也不是宠妾灭妻的人,夫人将来的日子变不到哪去。”
邹妈妈拍着心口,“那我就放心了。”
————
虽说了要一起臭着,冯妙嫦却不舍得熏到孩子。
晚上临睡前,还是叫七爷去洗漱了,她自己也由邹妈妈和忍冬服侍着拿热水擦了身上,又用布巾给头发细细抹了,觉着身上清爽了不少。
原先冯妙嫦是想着她和孩子睡榻上,值夜的乳娘睡在外间,等孩子饿了她摇铃乳娘直接进来喂孩子,两下里都方便的很。
现在七爷住进来,还要再放张榻进来,进出不便是一个,乳娘也不好进来喂孩子了。
正犹豫该怎么安排好的时候,七爷戳着孩子包被道,“给他准备的小架子榻搬来,等他饿了,摇铃叫乳娘抱出去喂一样。”
冯妙嫦看着他,“我还当你会要我给他挪外间呢?”
七爷笑却卖关子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孙嬷嬷和邹妈妈都不大赞同她给孩子带身边睡,说哪家都是交给乳娘带着,哪有自个儿带孩子的。
孩子就和乳娘长大,最亲的还是爹娘。
这样一来,她的月子也很难坐安稳了。
不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只冯妙嫦坚持,孙嬷嬷和邹妈妈都劝不住,最后还得顺着她的意思来。
冯妙嫦原以为自己带孩子的最大阻力是七爷,然而到这会儿,七爷都没有异议。
给孩子抱出交给乳娘,没多会儿乳娘喂好了换好尿布又给孩子送进来,看着孩子在小榻上安稳睡了,两人也准备睡了。
从七爷那样说过后,孩子再没哭没闹过,就饿了也是哼唧两声,只要喂得及时一点没脾气。
给孙嬷嬷几个喜欢的,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起了小郎君真尊贵,才不会和底下人淘气,他心里有数着呢。
冯妙嫦这会儿却是不信了。
刚他冲着七爷哭,后面七爷那样说了又停了哭,也不是孩子就听德懂说话了
就跟幼崽天生就会喝奶一样,也一样有趋利避祸的本能,不过是在肚子里记住了七爷的声音,听他说话反应就多了些。
这会儿听多了也习惯了,不就啥事儿没有了。
估计是下午睡多了,这会儿才戌时,冯妙嫦一时有些睡不着。
又接着问起来,“你说说你的道理?”
七爷张臂过来小心环住她,“我琢磨有一阵子了,那些皇子王孙和世家子们有那么些名师教着还免不了犯蠢败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冯妙嫦摇头,“我还顾不上离我那么远的事,你怎么会想到这上头?”
“咱现在不也有些家业了吗,道理都是通的,我不得防患于未然么。”
虽觉着夸张了些,冯妙嫦还是顺着他问道,“那你想明白关键了么?”
“想明白了,孩子得自己带着,长成前的每一步咱们都看着,孩子只有比咱们强的,绝不会养坏。”
“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就拿皇室来说,那些帝王之术就该皇帝自己教着,再什么名师都是臣子,很多事没有切身体会是讲不到点子上的。
你要的是御下,人家给你讲宽和,牛头不对马嘴,好得了才怪呢。”七爷嗤道。
“是呢,小小孩子还懵懂着呢,身后就站了好几拨人了,想挣出来就难了。”冯妙嫦忍不住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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