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藤原真央才说道:“也就是说,不以活着为人生目的吗?”
“不得不说,那家伙还真是了解你。”黑田兵卫笑了一下,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过于严肃的脸上看起来不太和谐:“如果您真的觉得活下去那么重要的话,不会做出这种不惜自毁,也要确认您的哥哥折木先生是否死于RUM之手的举动。”
“安室透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您果然很敏锐。”
James Black之前送来的那份文件出现了折木顺一的名字,而藤原真央在19年前得知了哥哥的死讯,并且亲自将那具据说是进入了爆/炸现场的遗体送回了日本,然而17年前的报告却出现了哥哥对面名字,其本意是挑拨离间,斩断与藤原真央唯一具有联系的人——
贝尔摩德。
17年前的科学技术还没有发展到随便是谁都可以以一幅熟面孔进出联邦调查局的程度,那么自然而然地推测,假扮者必然是具有顶级易容技巧的贝尔摩德。
然而藤原真央在不久之前遇到了来东京参加修学旅行的折木奉太郎,那是哥哥的儿子,大约是隔代基因遗传的关系,即使在梭状回无比强大的藤原真央的眼里,那个男孩长得也和父亲无比相似。
事后要调查男孩的身份并不困难,最重要的是,名叫折木奉太郎的高二年级男孩,今年十七岁。
是藤原真央的亲侄子。
组织伪造了折木顺一的死亡,亦是和James Black同样的目的。
斩断了她所有的联系,让她孤立无援,使组织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
倒未必是有多看重藤原真央本人,大概率是看上了她异变的梭状回。
就这样,由于各方争斗送来的线索,终于在藤原真央的眼中铺展开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也就是说,十七年前在美国的那一场会面,其实是各方势力的第一次联合,只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
“会面的人是Amanda Hughes、羽田浩司以及宫野埃琳娜,羽田浩司代表着日本公安的势力,宫野埃琳娜不仅作为连接黑暗的纽带,还在确认了组织在其姐姐所在的MI6中有眼线,从而只能通过与羽田家的关系联系了赤井务武。至于美国FBI与CIA中确定存在内鬼,所以联系了Amanda Hughes,以此在此次会谈之后,凭借宫野埃琳娜所提供的成员名单,由Amanda去联系合适的人选。虽然只有三个人,但确实是当时的最佳选择。”
“结果三方势力全军覆没,并且不知道纰漏到底出在哪里,于是这么多年来都没能再次达成合作,以至于组织的势力不断壮大。”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藤原真央说到这里,看向黑田兵卫:“那个名字,难怪RUM那么低调的人会愿意暴露在电视面前。”
“对。”黑田兵卫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复杂:“那个由RUM虚构出来的保镖浅香,其实是用来嘲讽所有当年那起案件的背后,明明应该保护那三个人,却无能为力的‘保护者’。而若狭留美的名字,wasaka rumi,便是在向我们昭示,Asaka,I’m rum.”
“可是你不是早就和RUM正面交锋过?帝丹小学的那起抢劫案。”
黑田兵卫终于露出了一点诧异的表情,好几分钟后他理清了藤原真央的思绪,终于摇头发出了沉重的感慨:“我在十年前又输了一次,”他这样说着,指了指自己被烧伤的右眼:“看来她确实非常喜欢和眼睛过不去。”
十年前帝丹小学附近发生了入室抢劫杀人事件,调查这件事的黑田兵卫却在案件之外发现了一个被大家忽略的盲点——
市值两亿的黄金。
市面上流通的黄金有不同的纯度和形状,大多作为首饰售卖,而用于投资的金砖,则由银行制定规格并且有相应编号。
但那批黄金,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如果是国家的黄金储备,那就不是小案子了,于是黑田兵卫顺着这条线追查了下去,加之对乌丸这个姓氏本能的警惕,调查到了长野。
那里有最近几个月才被发现秘密的镀金别墅——黄昏别馆。
至于黄金的来源,便是当地所追捧的传说——武田信玄的金山。
黄昏别馆内大量的血迹引起了黑田兵卫的注意,他调查的太过深入,以至于引来了同为乌丸家族、现在组织的实际掌权人RUM。
黑田兵卫:“那么,你的回答是?”
“您该不会想要用我的侄子来威胁我吧?”
“当然不会,折木奉太郎也是我们要保护的日本公民。”
“还真像是正派主角会说出来的话。”藤原真央微妙地笑了起来:“您知道吗?在瞎掉左眼之前,我一直无法做到左眼闭上右眼睁开,却可以做到右眼闭上左眼睁开的动作。”
黑田兵卫想了想,说道:“听说两只眼都能够做到一睁一闭是被选中的人才具备的才能。”
藤原真央笑了:“嗯,这就是我所提供的第一条情报。”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案件:
TV564~566,风林山火系列,提到武田信玄宝藏
TV944、945 新老师的骸骨事件,提到十年前抢劫案
TV951、952手臂白皙的女人,若狭留美上电视
TV964、965 燃烧帐篷的怪物,黑田兵卫与若狭留美会面,黑田兵卫疑似面对火灾有PTSD反应,而若狭留美嘲讽其“见死不救”
第55章
安室透提着饭盒走进医院,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门牌上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敲了敲门。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 左眼蒙着纱布, 身上透露出一股脆弱的病气。
安室透走进病房里,对着守在房间里的同事说道:“你先去吃饭吧”, 对方点了点头,离开了。
安室透拉过床尾的小桌板,把饭盒在她面前一一排开,然后坐到了床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想要先喝汤还是先吃点什么。”
他的语气温和, 虽然看得出兴致不高, 展览的眸光里还透出一点清亮,仿佛前天夜里藤原真央看到的那个强硬而冷淡的人只是藤原真央受伤后半梦半醒间的错觉。
安室透炖了鸡汤, 山里放养的土鸡,剃了毛只有鹌鹑似地大,是他特地去买回来的,不放乱七八糟的调料, 鲜得能把舌头一块儿咽下去。
藤原真央失去了一只眼睛后无法准确辨认距离,鸡汤太烫,为了避免被她打翻在身上,安室透便拿起汤勺,轻轻吹了吹,然后喂到了藤原真央的嘴边。
藤原真央看了他一眼, 安室透神态自若,好像这样的动作天经地义,她便微微张开唇,把汤喝了。
安室透知道她挑食,看她把汤咽下去之后没有任何不悦,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问道:“你喜欢吃鸡吗?”
“有鸡肝吗?”
大概是没有料到藤原真央会喜欢吃这种略带腥气的东西,安室透诧异了两秒,随后拿了筷子在保温桶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鸡肝,凑到了藤原真央唇边,还像照顾小孩子似地嘱咐了一句:“有点烫,你吹一吹再吃。”
藤原真央如他所愿,囫囵地吹了两口,刚要一口咬下去,安室透筷子轻轻一收,有点无奈:“不是说了烫吗。”
藤原真央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安室透露出了好笑的神色,装模作样地把筷子往自己的方向凑了凑,“你再这样我就自己吃了。”
藤原真央:“……”
幼不幼稚。
安室透看她盯着那块鸡肝,眼巴巴的样子流露出一点惹人疼惜的可爱来,像是拿逗猫棒逗猫似地把筷子轻轻往前凑了凑,看着藤原真央神色纠结了两秒,如他所愿蹙着眉吹了两口气,用下唇轻轻碰了碰,确定不烫了终于心满意足的一口咬了下去。
那微微眯起眼的表情,活像是只偷了腥的猫。
一顿饭喂了大半个小时,安室透手都酸了,藤原真央心安理得地使唤他,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凉,细嚼慢咽,可以说是非常事逼。
连安室透耐着性子的好脾气都快被她消磨殆尽。
“你做的饭也太咸了。”安室透听着她的抱怨,面无表情地收拾碗筷。
还咸?顾忌着她的伤口还有挑食忌口,自己放佐料的时候拿着小勺子像是得了帕金森,多加一点都怕坏了味道。
“我想喝点水。”
安室透狐疑地看向她。
真咸了?
不应该啊。
藤原真央神态自若地与他对视。
安室透倒了一杯水,在掌心里试了试水温,觉得藤原真央肯定又要开始嫌弃,没想到递过去之后她畅畅快快地喝下了大半杯,伸出红红小小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安室透看着她,莫名觉得生了场病把藤原真央那点大小姐脾气都勾出来了,这种坦诚地娇贵,倒是比之前三句话里连标点符号都别有深意的相处模式要轻松得多。
正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保温桶上。
那是之前千头顺司送鸡汤来的时候留下的。
不知道是不是气场原因,藤原真央敏锐地嗅出了气氛有点不对,她带着点疑惑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打算秋后算账的脸,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刚才被折腾现在才发火?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没想到下一秒安室透就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那双眼睑略微下垂的眼睛笑成了两万月牙,一口小白齿闪亮得可以去拍牙膏广告,却让藤原真央看出了一点毛骨悚然的不怀好意。
“不如我们换家医院吧。”
藤原真央一脸莫名其妙:“我都快出院了还折腾什么?”
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巡视过安室透刚才看过的地方,脸色微微一变,掩饰似地抬起杯子来喝了口水,结果被呛住了,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瞬间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安室透原本环抱着双手看着她的表演,却看到绯红迅速顺着藤原真央的脖颈爬上了脸颊,一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整个人都看起来大事不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藤原真央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安室透立刻扑了上去按住她,一只手抬起猛按呼叫铃,才发现设备上运作的红灯没有亮起,铃坏了。
“真央别怕,我去叫医生。”安室透吓得语无伦次,耳畔一时“嗡嗡”作响,他一把推开了病房门,杀气腾腾地大步跑了出去。
藤原真央挺直在床上,维持着一个痛苦而狰狞的表情,三秒钟后,她迅速平息了下来,过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分外复杂的表情,随后她从床上迅速坐起,找了几次穿上拖鞋,随后她毅然决然地跑出了病房,朝着安全通道冲了过去。
她所在的病房在医院的高层,常年没有人使用的安全通道里透露出一种阴冷,连带里面的空气都仿佛格外稀薄,因为视力关系,她扶着楼梯扶手向下,没办法跑得很快,艰难的动作和着急的心态让她背后渗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身体不受控制的怒火沸腾中冷静下来,拖着一身的虚弱和疲惫继续往下走,在脑中飞快构建着这几天来护工带着她去花园散心时摸清楚的大楼布局。
医院走廊上,安室透身后跟着医生从拥挤的人群中快步走过,在众人纷纷侧目中直奔藤原真央的病房,当他推开门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怪异。
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分明没有锁门,因为是独立病房,来巡查的护士少 ,以至于他刚才想要找人帮忙叫医生都找不到。
果不其然,他走进房间里,病床上空空荡荡,被褥被随意地掀在一边,连接着吊瓶的枕头还在半空之中摇晃着向下滴着水,雪白的床单的边缘沾染了一点猩红的血迹,像是一朵绽放在雪原上的花。
前一秒还在向他撒娇的女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医生觑着安室透不太好的脸色,怀疑他喉结无声地翻滚的那一下是骂了句脏话。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平息了于事无补的怒气,转过头去朝医生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道:“抱歉,麻烦您了。”
医生干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儿,就是病人……”
“她没事。您去忙您的吧。”
安室透彬彬有礼地一点头,笑了一下,没再多做解释,转身出门去了。
额头的汗躺下来打湿了藤原真央的眼睫,她紧抓着楼梯扶手,感觉往日里走习惯了楼梯现在看起来漫长到难以忍受,高度紧张的神经状态带来了适得其反的效果,眼睛还没能恢复到正常使用的状态,当她再次伸出腿去,脚下忽然磕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她慌忙伸手去抓一旁的扶手,却因为无法掌控距离而没有抓到,膝盖一弯便重重地磕在了楼梯上,紧接着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太过惊慌的神经反应慢了半拍,随即刺骨的疼痛从膝盖上席卷而来,疼得她瞬间一头冷汗。
一种麻痹感在腿上蔓延开来,她在楼梯间里大口喘息着,耳朵里是一阵尖锐的蜂鸣,掌心上没有什么大损伤,不过是拇指下方被蹭破了皮,胳膊肘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有种尖锐的疼痛一阵阵地刺在神经上。
手脚都已经完全软了,想爬都爬不起来,藤原真央不停地坐着深呼吸,终于让自己混沌的意识一点点清醒起来,略微努力了一下,好歹从楼梯上姿势狼狈地坐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活动了一下五指,确定没有一个不小心摔出骨折,再活动了一下双腿,确认没有大碍。
她坐在楼梯间向上看着之字形的楼梯,依然觉得依然心有余悸。
这个时候楼梯间里传来了快步奔跑的脚步声,藤原真央感觉那声音像是踩着自己的心跳,带动着她的情绪,脑海深处潮起潮落,仿佛充斥着无数个念头,却又仿佛被未知的海潮倾覆只留下一片空白。
藤原真央蹒跚地站了起来,伸手掐住紧锁的眉心,再越来越近的脚步身中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接近下一个楼梯口,身后的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地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追上来的安室透呼吸略微急促,温热的气流洒在她的脸颊上,让人忍不住战栗。
凌乱的发丝和眼睫毛还纠缠在一起,藤原真央的视线更加模糊,她笑了笑,说道:“你追上来干什么?让我轻松一点不好吗?”
我能够逃跑一次,就能逃跑第二次。
安室透低下头来,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小孩子吗?吃泡腾片装病。”
“我前两天才答应了和你们合作,今天就逃跑,你不怕逼急了我把你的真实身份透露给组织……”
她话说了一半,发现安室透正抱着她往楼下走。
“情侣吵架闹别扭闹到公司去,你丢不丢人。”
藤原真央:“……”
这句话槽点太多,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安室透抱着瘦弱不堪地她,忽然心头涌上了一点无能为力的愤怒,要是他能够早点遇见她就好了,在藤原真央那个白痴到被RUM弄死了的初恋之前,那他一定把她藏得好好的,藏在阳光之下,不需要背负着复仇的力量,孤立无援却又假装得游刃有余地行走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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