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对方是间谍的情况下,福山翔太又如何会把自己家祖传的戒指作为订婚钻戒交出去?那是一个铺垫,为了来日福山翔太潜入高桥玲子的住所寻找某样他最开始就需要的东西找一个借口。
至于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个研讨会的目标,看来只需要找现在会场里和高桥玲子有关系的另一个人就可以了。
藤原真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出手去虚虚实实地点了点安室透的眉心,揶揄道:“要不然怎么说玉藻前是狐狸精呢,美色误我。”
“什么啊,这种对小孩的态度。”安室透抬手轻轻拨开了她的手指:“还有,你手机在响。”
藤原真央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忍住了,含蓄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她查看了手机收到的内容,脸上闹着玩的笑意倏地散了大半,深邃幽暗的眼眸似乎凝滞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了安室透一眼。
安室透不知道她在瞧什么,藤原真央却仿佛已经通过察言观色知道了答案。
使出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解释就快步走了出去。
安室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双手插兜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体贴地把她刚才进来时放在洗手间前面“正在打扫,请勿入内”的立牌收到了一边。
第10章
国际交流病理学峰会在这家酒店举行,藤原真央快步穿过了中庭花园,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应酬交流,还有媒体同行,看她的样子也不觉得惊讶,大概以为是哪位教授带的研究生。
一位头发花白的先生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讲述着什么,他周围的人神色各异表情不一,时不时还有争执的声音,在场的都是学术界大佬,还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人,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
被围在中间的人却依然笑眯眯的,丝毫没有被围困的焦头烂额,他的手腕上,带着和藤原真央一样的手环,上面简洁而具有设计感的标注了两个英文字母——
LE
是公司名,Life extension
这家公司做的是一项被称为“未来产业”的项目,实行会员制,入会费高得吓人,而所研究的内容被学术界很大一部分人称为无稽之谈、哗众取宠。
它给每个会员配备了一个可以监测脉搏情况以及携带精确GPS的手环,当佩戴手环的人脉搏停止时该公司的工作人员会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然后将佩戴者冰冻起来确保大脑存活,然后再能够治愈死亡的未来,让他们死而复生。
治愈LE的代表,名叫关谷纯,也是一位神奇人物,许多年前便在病理学领域小有成绩,据说他十四年前去了马来西,后来在孟加拉下落不明,在法律上失踪七年即被视为死亡,而他似乎和家人关系过于淡薄,关谷家在四年前申请宣告“普通失踪”,然后悄悄举办了葬礼,就这样和他划清了界限,顺便瓜分了他的遗产。
结果后来有一天,他又像是神兵天降似地突然出现,带着颇有建树的学术研究成果,以及哈佛医学院的博士学位,加入了LE公司,现在担任LE的首席研究员。
藤原真央手上端了一份用鸡尾酒杯承装的冰淇淋朝着关谷纯走了过去,关谷纯正在向对方解释什么“端粒酶”的原理,手上被猝不及防地塞进了一份冰淇淋,不由自主地愣怔了两秒,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和教授私下沟通。”
关谷纯礼貌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面前的年轻女人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神……山高中古典文学社的成员。”
她这话说的活像是在对什么接头暗号,就算这压低声音的私人对话被人听见,大概也是云烟雾绕不知所云。
偏偏关谷纯十分有些僵硬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周围的同僚勉强一笑,说道:“失陪。”
藤原真央带着他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礼貌而有些强硬地赶走了露台上的人,给了两人一个私人空间。
接近正午十分的阳光兜头照射下来,让人看不清对面那个女人的表情,但是那个清晰可见的下颌轮廓,让她看起来竟然有种锋利的感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藤原真央过于放松的姿态,她长腿舒展,然后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贡献了一个开场白:“非常抱歉,时间紧急,警察已经到楼下了,我希望你能把从松本正广教授那里取得的资料交给我。”
关谷纯是一个非常健谈并且随和的人,但是他面对藤原真央那句信息量爆炸的话却显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态度,毫无顾忌地沉下了脸色,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过了两秒,才说道:“一上来就说平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啊。”
他的语气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是在训斥不知礼数的后生晚辈,但是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的尾音略微颤抖。
藤原真央意有所指地轻轻点了点手腕上的表盘,并不和他废话,开诚布公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警方认定松本正广教授死于心脏病,但是鉴于那位教授‘德高望重’,和组织有着密切联系,所以我们的人按照流程把所有警方标准流程以外的毒性化验都做了一遍,而得到的结果全是阴性反应,没有任何一直有毒物质的痕迹。”
“不过我们在他体内发现了另一项有趣的东西,酪胺,这项物质本身对人体是无害的,但是组织的法医非常警觉,按照经验做了下一项化验,了解到松本正广教授在服用苯乙肼,一种抗抑郁处方药,这种药物有着严格的服用禁忌,他不能和任何发酵过的东西同时服用,比如……陈醋。而他的肠道残存物质中发现了陈醋和蓝莓汁,奇怪的是,并没有和醋搭配的食物,但是如果把醋加进蓝莓汁里,足够掩藏掉陈醋的气味和颜色。”
“我们同时还发现了松本正广教授在服用其他的药物,核磁共振显示他死前脑部患有四期恶性胶质瘤,这种肿瘤无法进行手术,也无法治愈,但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关谷纯忽然便笑了,“但是,正巧,松本正广所研究的领域居然就那么讽刺地和他所患的病症恰巧有关,但是他所提出的疯狂的猜想只是目前还在理论性阶段,距离人体试验还差得远。”
关谷纯像是被触动了某种机关,就这么接着藤原真央的话说了起来:“可是他实在是太着迷了,他只剩下了几个月的生命,却依然无法放弃研究,可是同时作为一个科学家,他也清楚明白现有医学的局限性。于是他做了一件无比疯狂的事情。”
“他先是打算走正规途径,向国家卫生院申请了人体试验,但是当然,被拒绝了,你们组织给了他不少的研究经费,于是那个高桥玲子那个疯女人便唆使他挪用这笔钱搭建了一个手术室。”
“松本正广这个蠢货啊,明明是事关自己性命,居然还丝毫不放在心上,一心扑在自己的研究进程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高桥玲子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去做,挪用的五千万日元里,有三千万都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告诉我,如果不是那天他从浴室里出来,在上床之前晕倒了,我那个时候居然还以为他是疲劳过度,所有人都在帮着他瞒我,我居然以为他出轨了,在他死前最痛苦的时候,我居然以为他在和女人约会而和他冷战争吵。”
“在他死前进行了三次手术实验,但是肿瘤还在扩散,他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手环:“居然还给我准备这种生日礼物,说什么我们的孩子这种肉麻的话。”
关谷纯似乎是难以为继,一只手紧紧的扣在了露台上的木质栅栏上,不一会儿便有鲜血渗了出来,他有些呆滞地盯着那猩红的血珠,好一会儿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他百般煎熬却坚持科研的时候,那个……臭娘们儿居然偷了他最新的成果,然后杀死了他。”
他显然是那种不会骂脏话的人,下意识的停顿让他凶狠的语气暴露出了过于温驯的本质,整个句子都变得悲伤起来。
关谷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沙哑的声音:“我和他都这样信仰着科学,却偏偏被我们的信仰所辜负。”
关谷纯的手上还拿着那个刚才藤原真央递给他的冰淇淋,此时凉意才丝丝入扣地沿着指腹传递上来,那种好似触碰在某种无机质的冰冷,让人丝毫无法将其和美味联系起来,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几近疯狂好似想要满不在乎的大笑的表情,却因为难以为继看起来近乎有几分狰狞,他大约也意识到了这种割裂,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用很轻很低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高桥玲子用那三千万在LE购买了一个未来重生名额。”
这正是令藤原真央察觉到异常的地方,她原本打算通过高桥玲子来接触关谷纯,但是在她们两个人约见的那天,高桥玲子的手上却并没有佩戴LE的手环。
三千万的手环,防水防震,事关性命,除非是有人告知她手环坏了需要拿去修理。
关谷纯的表情仿佛已经在失去爱人的那一刻静止了,悲伤的表情像是面具一样挂在脸上纹丝不动。
什么时候一个人才会彻底死去呢。
大概便是在他所珍视的人心中彻底离开的那一刻。
高桥玲子是松本正广所相信的同事,连她都不知道松本正广和关谷纯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两人的恋情隐瞒得有多隐秘,既然如此,他必然是不会在警察面前说出毒杀高桥玲子的真正原因了。
因为脑部肿瘤的原因,松本正广已经无法再进行人体冷冻。
他们两人之所以想要在未来再次相见,想必是对于未来日本同性爱人的生存空间,甚至同性婚姻能够合法化而满怀期待吧。
目暮警官那个胖得憨态可掬却又灵活异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藤原真央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松本正广教授不是傻瓜,他觉察到了高桥玲子的不对劲,对她有所防范,手术所用的药物植入剂是他自己配置的,而高桥玲子拿到的资料并不完善,所以一直没能有所成就。”
关谷纯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绽开一个笑容,包含着无比骄傲:“当然,他最聪明了,一直都是。”
藤原真央微微抿唇,神色在眼底几经变换,最终目光落到了关谷纯的那个手环上,他有一个宽大的表盘,看起来像是个apple watch,而藤原真央自己也有一个,所以知道在那个表盘下面,有一个地方专门配备了一个暗格用来存放银行保险柜钥匙,保险柜中需要有能够支持研究的资金。
而松本正广的研究资料应该就存放在那个保险柜之中。
在警察进来逮捕他之前,关谷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古典文学社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盯着藤原真央的眼睛,好像料定了这样她就不会撒谎。
“对不起。”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说。
关谷纯低头看着手中那个鸡尾酒杯,米白色的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了。
“关谷纯,你因涉嫌谋杀高桥玲子被逮捕……”
目暮警官重复着昨天高木曾经对藤原真央说过的话,目光看向一旁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若有所思的藤原真央。
“你有权保持沉默……”
似乎这句话里有什么词触动了她,让她那张常年伴随着彬彬有礼的浅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深邃的眼睛里甚至莫名地让人感受到了隐晦的火气。
她接过了关谷纯手里的冰淇淋。
Ice cream.
I scream.
这一次,她依然没有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ice cream这个梗看过冰菓的小伙伴应该会懂,不懂也没关系,后面会解释
第11章
“你所拨打的电话,可能因为电源不足,或是处于无法接受电波的地点……”
哥伦布咖啡厅里,金发碧眼的大美人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咖啡,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投来好奇艳羡的目光,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她不由地挑起了细致的眉,看了一眼那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说道:“真是个会麻烦人的家伙。”
说着,她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摩托车头盔,朝着门外走去,长腿一跨,上了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摩托车,一骑绝尘而去。
此时,在新米花酒店的藤原真央已经乘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她的一只耳朵里塞了无线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神色十分平静,却也很专注,简直像是个在准备听力考试的学生。
她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透过后视镜朝着司机露出一个习惯性的礼貌笑容,然后报上了地址。
出租车司机似乎有点想要搭话的意思,但是藤原真央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眼底略过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好像大部分注意力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他再一次偷看的时候,藤原真央准确无误地抬起眼,擒住了对方的视线,司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笑了,有点尴尬。
“您要去杯户小学,请问您是高中的老师吗?”
“嗯。”
“教哪一科的啊?”
“保健卫生。”
“哦,杯户小学可是一所好学校,升学率很高呢。”
藤原真央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不太乐意搭话。
密闭的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车子空气清新剂那种怪异廉价的芬芳,却也不像香水味,带着点化学试剂的独特冷清。
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空调的原因,司机的额角冷汗岑岑,不一会儿便把额前的碎发打湿了,黏在了额头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滑稽。
不知不觉,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不知从哪里飘过来遮挡住了湛蓝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今天是周末,学校的学生并不上课,偌大的校园看起来格外冷清。
出租车将藤原真央送到了帝丹小学门口,按下计价器:“您好,杯户小学到了,1500日元?”
藤原真央坐着没动。
依然是保持着手肘撑在车窗上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膝头有以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没有一个固定的频率,看起来格外懒散放松。
不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地取下了耳朵上的那只耳机,从包里拿出了钱夹,抽出了相应的数额递了上去。
现在已经难得遇到付现金的人了,司机收回了准备好的POS机,抬起头来看了这位年轻漂亮的乘客一眼。
在司机和她目光轻触的瞬间,司机莫名地觉得被刺了一下,让人想要下意识地避开那太过强势的光芒。
校区周围十分安静,此刻更是寂静无声,让人在这种情况下咋摸出几分诡异来。
藤原真央无声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I will try anything once.”
说完,她便下车了。
关门的声音还没落地,她身后的司机立刻一脚油门,仿佛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受罪,扬长而去。
藤原真央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学校,脚步流畅地沿着楼梯一路向上,到了三楼的时候,经过长廊走到了教职员室,拉开门,里面只有一个老师在批改作业,听到动静似乎也不惊讶,依然专心致志地低着头,直到藤原真央把一罐啤酒往她桌上一放,她才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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