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经过这一遭,她更饿了。
“我先看看菜单。”
她环视四周,发现饭店内没有其他客人,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这家店的装潢很复古,似乎还很顾及食客的隐私,靠墙的一排座位之间不仅有屏风,还有帘子可以拉上。红色丝绒的帘子下坠着流苏,距离地面刚好一个鞋面的距离,一切都设计的很考究。
只是如今,这些充满巧思的设计都沾满了脏污,互相纠缠着。
菜单就没这么考究了,脏兮兮皱巴巴的一张纸,内容都是手写的。
第一行――鱼头派。
据说这是某地的传统菜,据说味道还不错,就是造型带着死不瞑目的美。
第二行――鱼皮汤锅。
鱼皮熬煮之后就是胶质,会让人回忆起不美好的经历。
第三行――鱼泥派。
是鱼贩提到过的,这个应该比较正常,价格也便宜,辛西娅点了一份。
老板含混的答应了一声,转头打开了后厨的灯。
餐厅被帘子和屏风映衬的发红的光和后厨的昏黄交接出一片脏兮兮的橙色,填满了通往后门的走廊。
辛西娅余光能看到后门,在心底估测那扇门通往哪一条街,能否跟老板借个路,从那儿绕开门外多足的怪物。
盘算了半天发现不行,她要回宿舍楼,总归还是要回到没有岔路的正街上。
除非她不回去,而是绕到别处去住旅店。
但辛西娅十分怀疑,在起雾的夜里,旅店可能也会关门不再接待新客人。
她可不想在不知隐藏了多少怪东西的雾里游荡一整夜。
门外整齐到诡异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像是巡逻的宪兵队,辛西娅数算着,差不多是三分钟一次。
它知道自己在附近,它还在寻找。
而第四次脚步声迟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饭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黑色毛呢风衣的男人。
外边明明没有下雨,但他的风衣里却吸饱了水,滴滴答答的随着脚步留下淡红色的水痕,也不知是被灯光墙壁映照出的颜色,还是其中混杂了血液。
辛西娅的嗅觉告诉她,一定是后者。
男人径直走到了辛西娅的桌旁,没用到手就掀起了帘子一角。
辛西娅抬眼,看到了查尔曼。
或者说是披着查尔曼皮囊的海怪。
男人的目光深邃,嘴角却慢慢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海怪:嘿嘿嘿终于找到老婆啦!
辛西娅:家人们谁懂啊,我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只清净了一章!一章!
――――
稍后还有一更~
第18章 整容
◎“你会喜欢和这具身体拥抱接吻上床吗?”◎
查尔曼本人不算高大, 因为总是低着头写写画画,体态也算不上好,总让人能从视觉上深刻体会到他的惶然不得志。
如今却好似一个出游的贵族碰巧没带伞。
怪物越来越像个人, 但模仿特定角色的能力还是很差劲。
当然,也可能是它压根就懒得去模仿一个被心仪雌性彻底讨厌的失败者。
“外边那个跟踪我的东西, 你处理掉了了?”
辛西娅的语气轻巧的仿佛在谈论报纸上的假新闻, 绝口不提自己先前那一箩筐谎言。
见对方点头,她“嗯”了一声,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不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大概是已经在梦中被追上过无数次, 如今事到临头,反而并不绝望。
她甚至还有心思去想,怪物果然还是不太懂得把握英雄救美的时机, 如果再早一点露面,当着她的面将怪物解决掉,场面一定很浪漫。
虽然仍旧没用,之前被救好几次, 也不影响她将对方利用完就推开。
她的心肠可太硬了。
总之,水母先生并没二话不说就将她捆起来抓走, 说明这事还能和平解决。
辛西娅决定将无赖行径进行到底, 她上下打量着查尔斯这副皮囊, 抱怨道:“所以你就非得祸害我的熟人吗?”
海怪见她没有要逃的意思, 在她对面坐下来, 慢条斯理的解开扣子, 将沉重的风衣丢到一旁, 露出里头半干的衬衫。
“对猎食者保持警惕是有助于生存的优点, 可你总是误会我, 这让我很不开心。”
辛西娅抱着手臂,想听它到底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海怪表示,它先前用过的皮囊,要么是死了的,要么是注定要死的,它只是废物利用,像一只无害的寄居蟹。
至于如今查尔曼的这具身体也是同样。
“他跳海了,他自己想死,难道不该成全他吗?”
辛西娅:“啊?他自杀?为什么?”
海怪:“他意识到自己连爱情都保不住,所以一时万念俱灰。”
辛西娅:“骗人的吧?”
她也没怎么打击查尔曼哎,他自己又窝囊又不守信用难道还能怪她给冷脸吗?再说,他都没勇气表白,甚至辛西娅都没有拒绝的机会好吗!
但海怪认为它没骗人:“最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确实是情伤,但之前的压力来源于,他认为账目和损失核对不上,他很有可能担责任,甚至再一次被送进监狱。”
查尔曼原来的牢狱之灾也是类似的原因,本就觉着人生无望,就只剩下辛西娅这么一个会以大夫的身份温柔关心他的人,而如今,这个人对他百般厌恶……
辛西娅一点都不自责,只轻嗤一声:“哦,那他可真脆弱。”
看看她辛西娅・沃克曼,可是遭受了那么多都还坚强的活着呢!
不过,该道德谴责还是要谴责的。
她鸡蛋里挑骨头一般的刁难:“你明明可以救活他的。”
虽然她自己都没去救。
这时,餐馆老板端着做好的派,在帘子外停住了脚步。
辛西娅喊它进来,就见它沟壑嶙峋的皮肤上挂满了冷汗,浑浊的眼珠紧张的分别看向她和桌子对面的海怪。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两位顾客都不太好惹。
辛西娅都想安慰它,让它别害怕了。
但还没等开口,丑陋的男人就跑没了影。
辛西娅切割开热气腾腾的鱼泥派,一刀下去,碎鱼泥就流淌出来。
难怪这么快就烤好了,这玩意最多一成熟。
但是连骨头都打碎了的新鲜鱼泥,对如今的辛西娅来说无疑是美食,她开始享用今天的第一顿饭,并时不时的瞥两眼对面的海怪。
它还没对见死不救的行为做出解释呢。
海怪已经熟练掌握人类的身体了,但仍旧不喜欢借用骨骼力量,靠在哪儿,都会带着一种慵懒放松的感觉。
它一摊手:“我确实可以,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据我所知,杀死情敌在人类社会是正常合理的。”
辛西娅无言以对。
在大部分国家,决斗确实是合法的,海怪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
这段时间里,海怪身上的衬衫逐渐干透了。
挽起的袖口能看到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查尔曼原本的身材不是这样的,胳膊上没有肌肉,是个很典型的书呆子体型。
如今的状态,大概是那些触须撑起来的形状。
辛西娅注意到,先前它掀开帘子时,从小臂伸出的触须已经缩了回去,而那里如今并没有溃烂滴水的伤口,反而已经愈合如初。
海怪已经找到了能修复皮囊,长久待在陆地上的方法。
毕竟先前那样的浮岛也不是只有一个,它大概是迫害了另一座岛。
驱逐之音对它没用了,毕竟这能力并不会驱逐同类。
事到如今,想要再度摆脱它,必须得毁了这具身体。
虽然很对不起查尔曼,但海怪的行为本就是在亵渎遗体,也不差更亵渎一些。
辛西娅不断往嘴里塞食物,脑内不断有计划涌现。
陆地是属于人类的主场,有很多在船上做不到的事。如今能很轻易做到,比如说放一把火,给查尔曼一个火葬,海怪肯定没法把已经烤成碳,化成烟散掉的身体回溯治愈。
但这需要从长计议,先稳住它再说。
“我没有疑问了,”辛西娅笑道,“那么游戏继续?”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用人类的方式继续?”
辛西娅点头。
不然呢,还能用动物的方式吗,见面就展示自己多好看,然后就开始交【】配?
就听海怪道:“没问题,毕竟我这段时间里,也从其他落水之人的脑子里,得到了相关知识。”
辛西娅想,海怪学习能力强真不是好事,几天不见解释权就不在她手里了。
不过,显然海怪翻阅过的“资料”都是正经人,它道:“那么容我重新自我介绍,嗯……名字要重新取一个吗,毕竟我不是很希望你把我跟那个懦夫联系到一起。”
辛西娅巴不得它能懦弱点,便道:“不用了吧,毕竟很多人认识查尔曼,突然改名换姓多奇怪。”
“好,那就还是叫做查尔曼。”
它笑了笑,并不太在意称呼。
“我会依照常规的方式,给你提供帮助和照顾,赠送妆点身体的美丽之物,让你可以在其他雌性面前有炫耀的资本,在赶走一切竞争者之后求婚,这个流程没问题吧?”
辛西娅本就对恋爱这种被过度赞誉的玩意没兴趣,被海怪这么直白的一说,就更反感了。
但本来男欢女爱就是这么一回事,男人靠财力――还多半不是自己赚的而是从父母那儿继承来的财力间接的像女性购买性,爱,以及生育能力。
至少它说的流程还挺绅士的,真正意义上的绅士。
她咽下一口浸满了鱼泥的饼皮,敷衍道:“没问题……”
这就可以下咽了,看来半荤半素是吃得下的。
挺好,又能省一大笔。
“查尔曼”不悦的眯了眯眼睛。
它在阅读了太多人类记忆后,无师自通的懂了察言观色。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它能看出辛西娅对它说的那些没半点兴趣。
“或者你更喜欢另一种方式,谋杀或威胁你的亲人朋友,让你没有人可以依赖,只能依靠我……”
辛西娅抬手打断了它。
她收回刚才的评价,这家伙得到的知识有毒!
“这个方式对我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没有亲朋好友,本来也没人可以依赖。”
她叹了口气,虽然还没完全吃饱,但至少不至于饿的看到活物就想啃上一口。
让那个被吓得都要涕泪横流的老板再做一份饭属实是在难为它,辛西娅擦了擦嘴角:“还是先前的方式更好。”
她微笑:“第一步,先帮我把晚饭的账结了吧。”
查尔曼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看它不开心,辛西娅就开心了,她忍不住笑的更加开怀:“怎么,难道你其实口袋空空吗?”
以原本查尔曼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寻死的边缘,还去预支薪水享受几天。
就算原本有钱,人落水是会下意识挣扎的,钱包不一定还在身上。
“查尔曼”的口吻略带遗憾:“不,我只是可惜自己没有这个为女士服务的机会,这家饭店里没人能够收钱了。”
辛西娅掀开帘子,看向厨房方向。
那儿一直有些细碎的声音传来,像是无数双嘴在啃东西。
如果是在一小时前,辛西娅肯定一点都不好奇,转头就走。
但听海怪的意思,那东西必然不是很危险,她就过去扫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把自己恶心到了。
饭店老板躺在后厨,本来圆滚滚的肚子被它自己刨开,有无数只半蝌蚪半蟾蜍形态的小怪物在啃食它伤口附近的脂肪。
而辛西娅从老板那外突的眼中竟看到了属于母亲的慈爱。
本来只七分饱,如今剩下的三分都被着母慈子孝的画面填满,甚至要漾出来。
辛西娅不再多看,转头走出了饭馆。
夜深了,雾气更加浓重,辛西娅小心绕开地面上的血迹和碎肉。
其中包括了不下二十只脚,还都穿着各式各样的鞋,辛西娅庆幸自己没成为它们中的一双。
哪怕还在晚夏,高纬度临海城市的夜仍旧和温暖不沾边,明明距离海岸有一段距离,但浓厚雾气另一端却能传来海浪的声音,让辛西娅恍惚间觉着自己还在海上。
她觉着有些冷,拢紧衣领,将仿佛在舔舐她纤细脖颈的冷空气隔绝在外,加快了脚步。
新买的外套没舍得穿去鱼市,怕沾上一身鱼腥,如今看来是失策了。
“查尔曼”跟了上来,不动声色的给辛西娅披了一件外套。
不是那件被已经往生的查尔曼穿旧了的湿漉漉的外套,那玩意已经被这具身体的新主人丢在饭馆里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纤细,手里的衣服是崭新干燥的。
辛西娅愣了一下,感觉自己亲身体验了一场魔术,随后意识到是它悄无声息的放出触须去搞了一件来。
比魔术可惊悚多了。
辛西娅礼貌的说了谢谢。
海怪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辛西娅的态度不够真诚,她一贯如此,海怪早就习惯了。
它是对辛西娅眼中倒影出的模样不甚满意。
这具身体永远被它排在最后一位,就是因为不管是从它本身的角度,还是作为人类审美来看,都很难满意。
不够强壮也不够俊美,年纪不上不下,导致青春活力和成熟儒雅两不沾边,它先前已经试着用触须交错着撑起类似于肌肉的部分,但还是不够,至少比起那个叫维克托的差得远。
触须们悄无声息的积蓄微调这副躯壳的形状,就在辛西娅又一次看向它的时候,就觉着它跟先前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她真诚的建议:“就算一定要整容,也放慢点速度?隔天就换了一张脸去上班吓死人的,当然,如果你不去上班更好。”
就不用一边工作一边应付它了。
海怪:“那你会喜欢和这具身体拥抱接吻上床吗?”
辛西娅:“不能,一想到就要吐了。”
她只好任由海怪继续鼓捣它的外表。
小饭馆和宿舍楼本就在同一条街上,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辛西娅:“你不能跟去我的住处,这你明白吧?”
整形正进展到关键时刻的海怪:“我知道,人类雌性聚居的地方会很反感雄性进入。”
或许是因为分了心,在填充凹陷的太阳穴时用力过猛,此刻一根手指粗细的触须撑破皮肤钻了出来,正在努力将自己挤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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