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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知的是，数据显示，这条人工虫洞将在下一波坍缩预兆波来临之际，在能量的对冲下彻底湮灭。”
这就是说，巨鲸号已经彻底失联，并且根本等不及援救。
听完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沉默了。
“巨鲸号能传递出这样的信号波，”菲茨杰拉德指着光幕上的‘宇宙坍缩模型与实地勘测对比波形图’，对众人说道：“很有大的概率巨鲸号已到达宙墓中某条固态虫洞之中，才能传递出这样的信号。”
“这条A线是固态虫洞的特有曲线。”
“固态虫洞！？”艾伯特眼睛一亮，说：“我记得当年你从宙墓归来，也是通过固态虫洞返回到我们约定的接应点？！”
“是的。”菲茨杰拉德并没有因为提及过往有什么情绪波动，他淡淡的说着：“固态虫洞既可能是瞬间绞杀一切物质的险恶之地，也可能是宙墓中唯一有生还机会的‘能量平衡带’。”
“巨鲸号上，还有人活着。”
*
宙墓。固态虫洞。边缘。
巨鲸号上确实还有人‘活着’，可活着的两个人中，一个对自己当下的状态充满了恐惧，恐惧得快死掉；
而另一个却充满了兴味盎然的亢奋情绪，一副兴奋得快死掉的表情。
带着恐惧情绪的是科洛特的助手，一个名叫安迪的男性alpha。
噗通一声！安迪连滚带爬的躲过了脚下突然洞开的维度黑洞，他赶紧抓住科洛特递过来的安全带，惊恐的喊道：“科洛特导师，我、我们这样的状态……还、还算活着吗？”
此刻巨鲸号整个庞大的舰艇，无论内外却呈现出一幅非常混乱的景象。
如果从外部观察的视角来看，处于一片黑暗混沌之中的巨鲸号，巨大的舰艇全部的结构都扭曲了，就仿佛是一件由平面和立体混合搭建制作而出的行为艺术品，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维度混乱的固态虫洞的边缘。
原本属于舰艇内部的管线结构，却仿佛被好奇的孩童整个粗暴的撕裂出来，压缩成一块平面画纸，然后随意的粘贴在了舰艇甲板的外立面之上。
而巨鲸号上他们沿途行进中看见的，那些队友死去的尸身，也有不少仿佛被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等身纸片，以一副死前的惊恐表情，随意的粘贴在了立体的舰桥之上……
这是宇宙法则之下，被一场坍缩波事故，随意铸就而成的大型行为艺术的现场。
而站在安迪的视角，他陷入的这种状态是一种典型的‘时间维度的混乱’状态。
具体来说，当前从安迪的左眼里，他看见的是巨鲸号前一刻被时空风暴彻底撕裂的情况，右眼却看见的是巨鲸号出发前所有工作人员正在其乐融融聚餐的情况。
两种不同的视角突然叠加在他‘当下’的视觉神经系统中，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安迪从事科研多年，精神力并不如玛丽等长年服役的军人来得强悍，但毕竟还是一个精神等级在2S的alpha，服兵役期间也经历过各种专门的精神力训练……
那些特殊的训练，让他避免了如同其它人员那样的瞬间精神崩溃。
这是他的幸运。
但更幸运的是，他在濒死之际被一个自称导航者的白袍神秘人所拯救，还与科洛特顺利碰面。
‘闭眼，跟随我的导航。不要离开正确的维度。’
一个温和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随后轻柔的精神力抚过，强势又温和的去除了他前一瞬间的错乱。
一颗细微的金砂轻轻落入他的眉间，安迪轻吁了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立刻抓紧了科洛特传递过来的安全绳，牢牢的捆缚在自己的腰间。
“我不确定，安迪！”同样漂浮行进在长长管道中的科洛特兴奋的说：“我只能说，我们还没有‘死’得很彻底！”
最初的慌乱过去后，科洛特裸露在外的眼球充满了兴奋的血丝，并且从他暴露在真空中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来看，显然正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之中。
从老科学家这样一副‘解剖尸体’般糟糕的外观来看，他没有如同安迪那样陷入时间线的混乱，却是陷入了另一条高维度线的粗暴的扰乱之中。
“噢！导师，”勉强恢复了镇定的安迪，看着科洛特那非常辣眼睛的外观，咽了一下口水，试图叨叨的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压力：“我一直只从教学模型中，知道当第五维度强势打破第三维时，会出现您这样的情况，但是从没想到有生之年……”
然而――
“哈哈哈！想不到吧！还有更让我想不到的，”科洛特张开口笑，完全不顾安迪投射过来的惊恐的目光。老人家坦露在空中的牙床一开一合的颤抖着：“在这样‘维度奇点’之中，我们的时间停止！这是一种混乱维度下接近永生的状态！”
一边说着，科洛特一边又好奇的试探着把手伸出了笼罩着他和安迪的荧光色的泡泡之外――
那是一层极薄的能量态物质，是前方的导航者保护他们的屏障，用特殊精神力力场所铸就的能量薄膜。
然后科洛特就看见，自己唯一皮肉完好的右手在沾染上外部的一点物质之后，肉眼可见的一层层褪去肉色的皮肤、褪去血红的肌理、白骨和筋膜若隐若现的交替出现，而偏偏他自己并无痛觉，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一摸，还能摸到肌肤特有的触感……
但如果深入一点，还能碰触血管中的血液或者筋膜，并可以完美的取出人体的内部组织――却不用造成任何的外科创口。
这简直是外科医生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科洛特不无兴奋的想到，虽然当前的纳米技术很好的解决了医疗上的无创口，可是这是完全不同的原理！
“噢！导师，您说得太对了！”安迪凑近了一点，虽然他对科洛特当前半副骨架，半副解剖人的形象还有点不适应，但是科研者的思维让他也立刻兴奋了起来，“当下时间维度为零，三维也处于一种随时可解剖、可分解的状态！”
“三维的各个‘立面体’就好像一块千层卷的蛋糕，每一层可以被随时打开！”安迪兴奋的说到，“如果结合纳米技术，可以轻松的深入到分子结构的改造！噢！如果把实验室建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将会创造出更了不起的……”
“请两位收回当前不合时宜的举措，”一个轻柔的嗓音响在两人耳旁，仿佛从几万米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边。“这条微型的能量对冲隧道即将湮灭，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到达宙墓之中的固态虫洞。”
“噢！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科洛特立刻收回了手，带着歉意的说到，“非常感谢您的救援，我简直不敢想象您在时间线上徘徊了多久，才找到了我们……”
科洛特与安迪，此刻正一前一后的跟在一个全身裹在白色斗篷长袍中的娇小的身影之后，在巨鲸号原本运输货物的巨型管道中漂浮前行。
她在那场灭顶之灾最后的关头突兀的出现，带着一种极为漠然、又极为熟稔的态度救下了科洛特与安迪两人。
这位老科学家，虽然第一时间的表情既惊讶又迷惑，但随后在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就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他似乎认出了她是谁，非常坦然而信任的接受了她所有的帮助。
但安迪却感到非常的迷惑。
在整个巨鲸号都处于混乱的情况下，仿佛就她不受半点影响……不但全身完整，而且还行动自如。
似乎完全隔离在这片混乱之外，又仿佛完全的融入在这混乱的法则之中。
她……是谁？
第140章 概率endless
安迪脑子里一片迷糊, 维度的错乱也极大的干扰了他的思维和情绪。
“安迪，”科洛特打断了他即将陷入的迷糊状态：“集中精神力，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安迪甩了甩头, 又点了点头。
他们此刻正前往这位导航者所说的安全点。
那里有重要的数据存储，他们是否能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把“宇宙全面坍缩实地勘察”的预测模型传递出去！
自称导航者的女子远远地飘浮在前方, 白色的斗篷宽大的长摆飘浮在半空，她以手为戈、以己身为盾、破开了混乱维度，暂时整理出一条安全的维度通道。
若有如无的荧色细线从她身上倾泻而出，一丝一缕的汇聚在一起, 在尾部逐渐的变幻出一条结实的安全绳，牢固的把科洛特和安迪串联了起来……那是精神力的物质具象化。
那是某个omega一直没来得及好好学会的能力。
“我理解您的兴奋，”前方的导航者轻笑, 带着一种老朋友式的熟稔对科洛特说, “可就算是现在的我, 也无法在这样的状态下维持太久,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舰桥、驱策整个巨鲸号跨越这个维度。”
“固态虫洞中，有一条‘能量平衡带’, 在我前三千次的勘探中, 已经基本稳定成型，就等你们的到来了。”
“到了那里, 巨鲸号上的一切都能以最大的概率恢复完整。”
三千次？安迪心里一惊, 而科洛特沉默了一瞬之后, 说：“在不违背‘时空悖论’的前提下，能否提示一下关于当前时间线的后续进展”
导航者笑着摇摇头。
“我唯一能透露的, 就是――”她对科洛特说：“您最后成型的预测模型并没有大的偏差，所以请您务必活着回去。”
安迪一愣, 他身上被扰乱的时间线让他原本精明的大脑又陷入了迷糊的状态。科洛特最新的预测模型只进行到一半，还没有进入测试阶段，哪里谈得上偏差还是准确？
“到了。”
他们此刻来到了一堵空无一物的墙面前，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双手轻划，金色的细沙弥漫在她所指的范围，瞬间成型一组美妙复杂至极的图案。
科洛特睁大了眼，目不衔接，他认出来了那是精神力的‘数阵’。
原来人类的精神力还能如此复刻AI才能运行的‘数阵’吗？
“天啊……”科洛特激动得只剩筋膜覆盖的骨架，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越接近正常的维度点，他的形态越来越恢复正常。
漂亮的金光隐没，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展开了一条两人宽的狭窄通道，对面隐约能见到舰桥室冷清的内部结构。
“请吧，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导航者转身，第一次直面科洛特与安迪，安迪迷糊的大脑中，觉得导航者的样貌十分熟悉，可又十分陌生得跟他认知的那位omega小姐完全的不同。
“后续我没有机会再进入这条时间线。请务必坚持到救援的到来，一切请保重。”
她说完后退一步，就要隐没在身后张开的虚空之中。
“等等！”科洛特突然看清了她脖子上的挂坠，那里面镶嵌的是亡者的鳞骨，似焰似冰的物质附着其上，若有若无的闪耀着。
“请问，这是……”
指着那个吊坠，科洛特的嗓音颤抖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身斗篷制的白袍，在帝国的礼仪中，原本就是守灵哀恸之意，而能够被一个omega所披挂并纪念的，那只能是――
已经半身隐没在虚空之中的导航者，听闻此言，眼里流露一丝极淡的哀痛、还有……刻骨难忘的怀念之意。
“噢！抱歉……”科洛特难过的嗓音充满了安慰和同情，还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绝望，他喃喃的自语：“这可真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
导航者极快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嗓音温和的对科洛特说：“在你们的时间线上，这个定义还嫌太早。”
“最终，是好？还是坏？”她笑了一下，说：“一切都是概率的游戏。”
“在最终宙墓的迷雾之中，于万千失败的概率之中，你们只需要……”
“成功一次。”
*
第一要塞。基因池。清理机器人正在这片残桓断壁之中有条不紊的整理着倒塌的碎片。
轻微的声响回荡在这个中空的地下基地。
砰砰砰――
嫌弃工程AI处理的速度太慢，菲茨杰拉德粗暴的挥动长尾，从一堆垃圾中，翻出了那台死机已久的超矩阵运行器。
苏熙眨了眨眼，试图从湿漉漉的基因池中爬出来，却被某人抽空的一尾巴给摁了下去。
力道轻柔却强势。
而另一旁的克里斯却表情一愣，她在脑海中听到一个声音：‘取张毛巾来。’
她秒懂，从善如流的在个人通讯器上迅速搞定。
而一旁的霍德曼看着这个几乎是从小看到大的关门弟子，就那么毫不在乎的以半人半兽之身，拖着长尾在基因池四周蜿蜒而行，翻腾着重启机器。
第一要塞秘密研发的‘宇宙能量对冲模型’，在菲茨一通粗暴的人机对接之下，终于启动了。
一个漂亮无比的立方体能量模拟矩阵，虚虚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菲茨杰拉德指着正在迅速建模中的‘能量对冲模型’，对众人说：“这个对冲模型的设计思路没问题，但缺乏准确的既时数据。现在的模拟，是已经加入了巨鲸号的最新考察数据。”
艾伯特神色凝重：“这么说，当前人类所能调用的全部能量集合起来，也只能堪堪抵挡过两次坍缩预兆波的崩塌强度――”
“如果科洛特后续补充进来的预测模型，能在第二次坍缩预兆波来临之前完成，那么我们将有可能在正式‘宇宙坍缩’来临之前，进入这条逃生通道……”
菲茨那锐利而异化的长指，指向了模型中一条细弱游丝、不停变幻坐标的‘逃生通道’，那条通道最终的位置直指宙墓的最核心。
“对抗宇宙坍缩的能量对冲模型并不成熟，”克里斯迟疑，“并且需要调动人类帝国已知的所有能源储备，但尹都的局势――”
“尹都不成气候，直属的能源也仅仅占当前计划的十分之一”菲茨杰拉德迅速做了决断：“所有决议不用通过尹都，先扛过前线第三波‘坍缩预兆波’的侵袭为重！”
“务必构筑出一条临时防线，给后方幸存的人类及各族生命留下逃生通道。”
是的。苏熙没有听错，菲茨说的是‘临时防线’。
调动人类存储一半以上的能源，用于这个并不成熟的‘能量对冲模型’也只能构筑一条只能抵抗一次‘预兆波’冲击的能量防御。
临时的、纸糊一样的防线。但他仍然选择了这个费力不讨好、扛着巨大争议、甚至不一定成功的方案之上。
强横的人类帝国在宇宙末日的来临之下，也只是如同从百米高楼上即将坠落在地的玻璃鱼缸里，唯一的那条颜色斑斓美丽的金鱼。
绚丽、漂亮、但毫无作用。
“为什么不考虑缩小防线，制造一个微型星系泡来抵御？”一旁的霍德曼开口了，他斟酌了半响：“你要把对冲防线做那么长，可不就是‘临时’性的吗？”
“想要拯救所有的生命行星？那不可能！如果范围只缩小在人类聚集的中央星系，还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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