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发生了那次小意外，两人都刻意保持了距离。所以尽管在同一个吞日号上，但之后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菲茨两次时间都是辅助她做完精神疏导后就直接离去。事后的引导自然有智脑安排，贴身照顾也有小型的通用机器人帮助处理生活杂事。而苏熙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言行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过于随意的态度冒犯了对方。
两人都重新界定了与对方相处的心理边界。
“接下来的行程将有两次星际跃迁，在这之前，有些情况需要告知你。”
“您请说。”苏熙行了一个平民omega对待帝国王子的标准礼仪。
“凌星日午时三点一刻，观星厅。”菲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我们面谈。”
“好的。”苏熙微感奇怪，赶紧回应，“我会准时。”
这几天从记忆中梳理出的信息，以及从智脑上查阅到的信息，她对于自己如何在这个星际ABO世界生存，有了初步的设想和方向。但也有太多问题以及规划，需要得到对方的首肯和帮助。
对于这个救助了她的帝国王储所发起的面谈邀约，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啊！苏熙，拿出你最好的状态，穿越后第一份工能不能应聘上，全看下午的面谈了！
*
且不说苏熙穿越后第一份工的面试是否顺利，在帝国中央集权所在地，却是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
帝国中央星系，是一个以双恒星为核心进行自旋的资源星系。
经过数百万年星际人类的移民改造，外观呈现出五条漂亮的螺旋状旋臂星云的帝国中央星系，分布着广阔的生物宜居带。
位于最粗壮的第三旋臂的帝都星，尹都。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美的景色，双日凌空之夕照晚霞。尹都的公民们正要开启五光十色的夜晚生活，只谈风月，不议国事。
星耀之战与玫瑰星政变后，王储的最后继承权之争就变得越来越胶着，如围绕帝国中央星环上的极冰之海，平静的海面下充满了波涛诡异和风起云涌的暗流。
先是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菲茨杰拉德殿下，在战场上遭遇联盟军刻意的反水伏击，从西面的虫族战线上整整失联了一百三十七个帝星日。
帝国皇帝起居室，政务官正上达报告。
皇帝在层层幔帘后，时而应答一声，表情模糊不清。
“……当时面临联盟军的反水以及虫族集中火力的围歼，菲茨杰拉德殿下以帝国部队西面防线总指挥官御下的名义，强制发出的军令，让第五军和第十七军退回第一道防御工事，其亲卫部队第十七军誓死坚守第一要塞……”
政务官正在兢兢业业的口述整个过程，其实正式的军报早以上达总秘书官处，按流程皇帝应该早已阅览过了，此刻叫他们政务处当面汇报一番，怕是有责难要当面发作。
“……而经由陛下您授权、前任外政军务长‘安吉亚舒伦’公爵亲自签发的‘战争外事自主令’还在一百年的有效期内，”政务官擦了擦汗，几乎有些颤声的解释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却在一切进展顺利时，突然失去了其总指挥官在战场上的踪迹，这在殿下亲临战事现场指挥的六十年还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层层幔帘后半响没有应答，没有询问责难，也没有发出半声声响。
不过鬓发已白的政务官，纵横内政署近百年，处理政务技巧已是老油条。他硬着头皮，继续渲染战事的惨烈和艰辛：
“具体情况在主战舰日志数据中清楚得知，在菲茨杰拉德殿下的亲卫军被虫族的防卫力场几乎全歼的情况下，殿下本人为了给坚守将士们留下最后一线生存希望，以及第一要塞后数亿的平民安危，菲茨杰拉德殿下孤身驾驶机甲黯炎冲击战线突破点……”
“……如果不是吞日号作为半生化半机械体的特殊之处……当时，帝国第七军生化机械部部长兼殿下御用机械师的
克里斯佐为上校，拿出曾经对吞日兽的实验数据进行了证明，远古吞日兽就算只剩下一枚兽核，也能保证殿下在虫洞坍缩中不被时空所撕裂，还能在稳定下来的时候有联络信号单向传出……第七军及其它部队才暂时稳住军心，暂停进攻，等候消息……”
政务官暗地里承认，这个细节他是刻意的‘客观’描述 ，揣度皇帝陛下的态度，他也略提了一提，没敢再多说，提这段主要是为下段铺垫，陛下应该会询问到的报告的某个空白时间……
“很快如克里斯佐为上校的分析推测，吞日号和殿下的黯灭机甲传来被调动的信号波动……回传的航行日志证明了菲茨杰拉德殿下顺利在不稳定的坍缩虫洞中生还，只是生还坐标却出现在了隔战场十万光年的塞壬星系著名的磁暴地段……第七军按照最后获取的信息进行了布防……然后就是第七军与殿下完全信号失联的二十多天。”
“这二十多天的情况，军报上的后续调查是怎么说的？” 层层幔帘后已然老态龙钟的皇帝咳嗽一声，喝完随身伺官端上的药，才开口慢慢问道。
“军报称菲茨杰拉德殿下的御用机舰在虫洞坍塌时严重毁损，目前正在修复中，那二十多天的日志备份……完全为空白。”政务官恭敬的回答到。
“呵……”皇帝疲惫的挥挥手，让政务官退下了。
过了半响，面对空无一人的内政厅，皇帝突然说到：“菲茨从幽浮星带出来的Omega，鹰部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并无，陛下。”一个清隽优雅的身影从重重绯色的天鹅绒幕布后转了出来，对皇帝所在的位置低头行了一个完美无可挑剔的宫廷礼仪，然后才恭敬的回答到：“臣下失职，向您请罪。”
“这不怪你，纳德尔。”想起鹰部呈上来的其它信息，皇帝更觉疲倦了，轻哼了一声：“毫无征兆的不经上报，直接调动第五军、第九军回防，说什么拱卫王都……那是！翅膀硬了啊……”
直面皇帝不满之意的纳德尔，却更恭敬的低下头。不答。他有着与皇帝一样的金色额发，此时随着更深的鞠躬而长长垂下，正好遮住了他的脸色。
这是帝国王储第二顺位继承人纳德尔公爵。
现任帝国皇帝与其第二位皇后之子，性别觉醒失败后，被唯一优待封为公爵的BETA男性，被赐于帝国公爵封地中最富饶之星为其属地，第二皇后寿命终结去世后又被特旨恩准允许长居帝都星尹都，无上荣耀，然位尊而人卑。
帝国第一位Beta公爵，史无前例。
第9章 下午茶Play
*
吞日号。观星厅。
处于行驶状态下的吞日号，外形如扁平海蝠状，漂亮的银色侧翼大大伸展着。其外舰部分的头部顶端，苏熙即将到达的观星厅被衬得如深海灯鱼头顶灯泡一样小小的。
吞日号的动力核心马力全开，正向最近的星际定向跃迁点驶去。流光闪烁，如游览光河。
苏熙身着舰员制服，站在上行观星厅的运输电梯里，前往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约见。自动贴身的银灰色连体服勾勒出娇小身姿，利落的剪裁显得精神十足，来之前她自行剪短了发，对外舷窗倒映着一双琥珀色的猫眼，稚嫩清丽的脸扫去了初醒时的神色迷茫、只余下坚定。
她远眺着观光舷窗外的景观，有些出神。
叮的一声轻响，到了。
帝国王储第一顺位继承人菲茨杰拉德已经提前等候在这里。270度的透明穹顶，闪耀着远处恒星来自亿万年前的历史光辉。
他掌握着光图，正在查阅行星跃迁点的动向。
笔挺的军装松开了一颗扣子，显得并不过于严谨，头发向后服帖的梳着，半长的红发按贵族通用的礼仪规矩的梳拢半扎着，仅饰以银灰的曜石。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宝石，而是人类帝国在星际中开疆辟土历史上，那次惨烈的天陨之战后，从陨落战舰铸就的废弃之城中，采集自混杂了战舰残骸与将士血肉的陨铁。
然而随着近半个世纪以来，现任皇帝陛下的衰老与耽于享乐，皇室的风气近乎奢靡，佩戴这种无价值而仅仅只有象征意义的服饰礼仪，大多只存在于帝国纪念日与相关庆典。
像菲茨杰拉德这种作风，就算在军政出身的贵族阶层中也越来越少见了。
当下的苏熙并不知道，这种曜石在将来会借由她蔚然风靡，并被赋予另一种定义。当下的她只是在打照面时多关注了一眼，便伴随着脑海中一阵尖锐的啸鸣，被一拥而上的关于曜石的记忆融合给搅得又头晕脑胀了起来。在经过几次精神疏导后，这种脑域中的突发式啸叫，她已经应对熟练。苏熙立刻不着痕迹的掐了掐自己的食指，让思绪和注意力重新切回当下的情况。
忍住了头晕的苏熙，赶紧右腿后撤半步微屈膝，左手一个漂亮的垂手势，微收下颌轻轻的行了一礼。她明明已让智脑设定提前十分钟到达，却想不到还让对方等她。
“抱歉，殿下！我来晚了。”苏熙语气赧然的道歉，心稍稍提了起来。
“不算晚，你很守时。”菲茨杰拉德转头看见了她，语气冷清温和，“是我早到了半个小时。”他内心赞赏她的礼仪和贵族omega中难得的守时品质，颔首回了一礼，“请坐，”他说，然后引导她来到观测台上。
观测台正对着星图的中心，不大的平台上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茶几上饰有鲜花，一副皇室宫廷下午茶的样子。待两人坐定，静候在一旁的通用机器人安静的移动过来，上好茶水。
其实苏熙的脑海中此时已淹没在一阵阵触发式的啸鸣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屏蔽着记忆融合带来的精神刺痛，在娜亚的社会生活常识里，大概这样的形式不亚于一场上对下的皇室接见吧。而在苏熙的认知里，这只是一场非正式的私下会晤，更多像是一场重要的面试。
啊！久违的下午茶！好怀恋在地球上跟闺蜜共享的那段快乐时光……表面端着无懈可击的礼仪微笑，但苏熙内心的吐槽已经刷了一屏一屏又一屏，穿越亿万光年来到星际时代喝下午茶神马的，虽然听起来很美好，可她还是宁愿做一个朝九晚五为生活奔波的普通地球人。
这些情绪波动被瞧在菲茨杰拉德的眼里，微笑的嘴唇，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联系从幽浮智脑中得到的关于眼前这个omega的资料，从出生到被实验室捕获的详细过程，菲茨杰拉德一向冷硬的心肠难得生出一种怜惜的情绪。
无论是谁，在遭遇了那样非人的待遇后，重新回到文明社会秩序里，也难免激动，更何况是以情绪敏感著称的Omega。
王储的基本礼仪教育还是很到位的，此刻披上一件名为贵族礼仪的外衣的帝国王储殿下，耐心的等她的情绪慢慢平复，耐心的等机器人上完茶水，才略顿了一顿，便开门见山的说到：
“娜亚小姐，接下来的三件事需要你保证自己能完全了解和自行决策。”
“第一件事，关于你的身体恢复的真实情况。” 菲茨杰拉德递给对面坐姿笔直的少女一份调阅出的详细资料，第一份资料就是眼前这位Omega在吞日号上的救治及恢复报告。
毫不意外一上来就谈正事，苏熙双手接过轻薄的资料屏，微微侧身以示正在认真倾听。
等她稍加浏览，他指向最后结论，示意她看，“基因崩溃达到临界值后觉醒的精神力长波，融合了%&@融液后你的身体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才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苏熙听着这话心里一动，这结论粗略翻译过来是否可以理解为，由于我灵魂的存在于这身体，才能维持身体的机能不至于崩溃么……可所谓灵魂与□□的关系……穿越与‘何为我’、真实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她想得稍稍有些出神，菲茨杰拉德继续耐心的解释到：“也就是说，你身体的内外环境一旦发生变化，这种微妙的平衡很可能被打破，基因将会重新面临崩溃的可能。我必须坦白之前对于你的救助方案都基于只有三个月剩余生命的前提，甚至使用了军方对于alpha暂时急救的&@#溶液，以及精神力的强行疏导来维持之前的平衡……”
他唯一隐去不提的，就是&@#溶液是专门针对菲茨杰拉德本人特殊体质的加强版，以及关于他两之间的AO适配率可能会分值很高的情况。
残酷的政治厮杀也应该是alpha之间的战场，而不应该牵扯无辜的平民omega不是么？菲茨冷淡的想到其属官们的各种建议报告。
“好消息是，这种情况在前沿医疗的理论之中有过论证和测试。”只不过测试成功的数据非常惨烈，这个消息目前就不用告诉这个看着医疗报告一脸懵懂的Omega了，如果她抵达帝都星接受医疗帮助，早晚会知道得更清楚。
在那之前，他只能提前透露一点信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坏消息是，当前并无成熟治疗方案，可以让已经走向崩溃的基因完全复原。”
“要么选择完全放弃对已萌芽的精神力的开发，转为纯药物治疗方案，这是最保守的，但是从此寿命极限和生活方式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并且会终身药物依赖。”
菲茨杰拉德说完，看见对面的棕发少女拧起秀气的眉头，语音娇软，但却出乎意料的直接：“这个方案听起来似乎不太美妙的样子，一定还有别的选择吧？”
“有。你也可以选择提升精神力阀值，终身维持机体与精神力之间的平衡。”
“如果你选择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凝视着棕发少女微微睁大的双眼，菲茨杰拉德的声音柔和了几度：
“这条路很艰难，提升精神力阀值，意味着不间断的终身训练，意味着永无止境的挑战自己的极限。”
生命是宝贵的，经历过的磨难，唯有更珍惜――
“无论你选择哪种方案，都不要轻易放弃。”
不擅长安慰和灌鸡汤的菲茨杰拉德殿下，也只能对眼前这个眼神越来越明亮的omega，再次重复一遍：
“不要放弃。”
又一次感受到这个冷硬alpha冰封外表下的温柔善意，苏熙抬眸，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她点点头，并没有打断他，静静的听了下去。
“第二，出于帝国的Omega保护条例” 菲茨杰拉德快速而清晰的说，“回到帝国后，你有权利选择联络Omega保护协会，或是你的直系家族来行使你的监护权。无论是对之前的‘意外’进行诉讼追责抑或是追究相关部门失职的后续赔偿问题。”
“所谓‘意外’……”菲茨杰拉德食指轻敲，光幕轻转，展示给苏熙看了她的那次事故在星网上公开的相关调查疑点，确切的说，是导致‘娜亚’沦落违禁星的那次星际航行事故。
“当前情况下，Omega保护协会更值得你信任。” 菲茨杰拉德意外于自己的冲动，给出了如此带有个人色彩的主观建议，这并不怎么符合他一贯作风。
苏熙翻阅着光幕上星网信息，死死控制住了不属于她的情绪的翻腾。
“从现在开始到达第一要塞还有五个帝星日，你可以考虑仔细再做决定。”菲茨杰拉德顿了一下，正好机器人上第二道茶点。
“第三件事，作为帝国公民应尽的义务，这里有一份军事保密协议需要你签署并严格遵守。”这是这次约谈她最重要的内容，也是出于平民保护的考量。
6/141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