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次的随行人员,钟飞云负责了和杂志方全部的对接。
黎砚知在网络上流传的正面照极少,杂志社的采编只能依托她的作品来想象她的风格,张狂、阴郁、甚至可以是不好相处的,直到黎砚知那张无波无澜的脸映入她的眼睛里时,她才意识到。
哦,这就是黎砚知,一个安静,甚至有些温和的年轻人。
采访结束后,黎砚知骑着自行车回了酒店。
她的房间是在顶层的套房,她没拿门卡索性直接敲门,门内瞬间是叮铃咣当一阵疾跑,只是片刻,门就以一种轻柔的姿态打开了。
她低下头,是跪得端端正正的达里安。
达里安按部就班地服侍她换鞋、脱外套,他跟在她身边两年多,做这些事情已经得心应手,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将她伺候的挑不出毛病。
看着达里安清凉的穿着,她眼睛一热,低了低头,唇角落在他的脖颈处。
没想到刚抬起头,就看见达里安相当悲愤地将头狠狠一转,用一种决绝的语气开口,“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黎砚知叹了口气,站起来,达里安立刻又相当欢脱地往旁边一躲,泪眼盈盈,着实一副不屈模样。
“我恨你....”
黎砚知没办法,只好将手心往他面前一摊,“今天又演哪出?”
“等一下,”达里安擦了擦眼泪,拿出一边的平板调出word文档,“这是剧本,“你”之前和一个人谈了场生意,但是最后关头她交不出货款,她毫不犹豫将“我”送给了你...”
黎砚知慢条斯理扫他一眼,“送?那你之前被别人玩过没?”
达里安听她这么说,倒也不意外,黎砚知是他见过最洁癖的,她从来不买二手货,当然也不会玩二手男人。
他几乎是立刻解释道,“你听我继续给你说嘛,这次可是一个非常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我”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爱慕你了,所以一直守身,但是被当成货款抵押给“你”的那一刻,“我”的信念彻底崩塌了,所以被“你”带走之后,“我”宁死不从。”
“后面就是你追我逃,误会误会又误会,最终“我”看清了自己的心,我们就幸福生活在一起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尾音轻快地上扬起来,悄悄观察着黎砚知的表情。
跟着黎砚知的这两年,达里安自认相当敬业,黎砚知的所有需求他几乎都可以满足。
唯独她的那些癖好,他是真的有点吃不消,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差点死床上了,为了避免英年早逝的命运惨剧,他开始琢磨些花样来拖延时间,黎砚知入睡的时间非常规范,只要玩别的玩多了,他就能少受点罪。
他琢磨来琢磨去,就这个小节目的效果奇佳,他也就努力变着花样,将它维持下来了。
黎砚知听着他精心编排的故事情节,轻声笑了笑,“这么跌宕起伏呢,今晚演得完吗?”
她的睫毛随着她的笑意,轻轻盖在眼睑之上。
达里安看得痴迷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反差的人呢,打他的时候那么冷酷,那么不近人情,对他的哀嚎视而不见,可是偶尔,又这样毫不吝啬地对他施展柔情,甚至能算得上宠溺。
他连连点头,“演的完,当然演得完。”
他脸上红了几分,梗着脖子送出嘴唇去,“你现在开始强吻我吧。”
达里安想,他其实也是喜欢这个节目的,他喜欢黎砚知亲他吻他,甚至是粗暴地对待他,他又想,但是也不能狠狠揍他。只有在这个环节里,他才可以暗暗感受着和黎砚知谈恋爱般的体验。
他满怀期待地撅着嘴,等了半天,黎砚知也没来强吻他。
他连忙抬头,却看见黎砚知拎着一圈麻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用那么麻烦,逃吧,我一定追上你。”
达里安人都傻了,他感到不妙,哆哆嗦嗦开口,“逃什么?”
“不是我追你逃吗?逃吧。”
达里安看着麻绳尾部被扎好的圆圈,黎砚知此刻正兴致勃勃看向他,他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他也没办法跟她解释他逃她追只是一个网络梗,一个概括词,并不是真的让她们跑起来追起来撵起来。
那就成体育运动了。
他只知道,一声令下之后,如果他不跑,黎砚知就会用这个绳子像套马一样套住他,然后把他绑成螃蟹。
“游戏开始。”
达里安“啊”了一声,狂叫着跑开。
第56章 余烬
黎砚知醒来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看向床边,是达里安画的简笔画, 上面是一个小人骑着自行车溜了。
仔细一看,那小人潦草至极, 却点了黑豆一样大的眼睛, 还画上了大长腿和翘臀。
瞧着纸张下面的落款, 黎砚知从桌子上抽出根钢笔, 在上面龙飞凤舞签下一个“阅”字。
时间越久,黎砚知越能觉出黎秀送她达里安时的良苦用心来。
达里安没什么文化, 也没什么内涵,偶尔连100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利索,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带在身边真的和养了个宠物没什么区别。
当然, 她的这个宠物还会做家务, 而且跑得还快,等什么时候手头紧了,还能放他出去抢劫。
达里安作为她的全职情人,一年拢共就七天假期。在下飞机之前达里安就和她商量好了, 要在戛纳用掉一天假期。
他说他还没有来过法国,想在这里转一转。
她推开卧室门出去, 外面的沙发上已经摆好了她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熨烫得相当板正。她将那衣服一把捞开往沙发上一坐, 她今天没打算出门, 给前台打了电话订了个早餐, 想着吃完早餐在一旁的泳池游会泳。
吃完午餐,《余烬》组里的演员从外面逛街回来了, 给她发了消息喊她一起去楼下按摩。
这是这家酒店的特色,每一个技师都有占满整张宣传页的tittle,组里的演员陈岁趴在上面研究了一番,扭回头来幽幽道,“这排版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随后她就被技师按得哭天喊地,两条腿轮番往外踢。
“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陈岁眼泪都被捏出来了,耸着脖子,后颈一下夹住了技师的手。
这一下把经验丰富的技师都给搞不会了。
技师只能放缓了力气,悄悄把手抽出来,不让陈岁尴尬。
陈岁看着一边很淡定的黎砚知,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黎导,你不难受不疼吗?”
黎砚知侧过一些脸去,“适应了就还好。”
陈岁觉得有点丢面子了,“那你第一次按摩的时候,也没反应吗?”
黎砚知想了想,半晌她点头,“有,而且很大。”
她并不喜欢别人从她身后接近她,即便是提前知会,那种后背逐渐有东西靠近的直觉还是会让她迅速做出反应。
她第一次按摩不是在外面,是在家里,那时候坐久了腰不舒服,李铮不知道从哪学了点手法,屁颠屁颠跑过来给她揉腰。
她反应过度,将李铮从后肩甩到地上揍了一顿。
按摩完已经是下午,陈岁到后面已经适应了技师的力度,被按得昏昏欲睡,出了门就回房间睡觉了。
黎砚知换回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第一条就是钟飞云的消息,【你等一下有时间吗?这边有个访谈还挺有意思的,我有点想接。】
后面是她发来的资料,【是个自由撰稿人,最近热度挺高的,物料投放的平台也多,这人刚赶到戛纳,我觉得可以合作一下,你看呢?】
黎砚知飞快扫了一眼,钟飞云发来的资料里有几张是那人近七日的平台数据,十分可观。
【可以,让那人来酒店找我吧。】
钟飞云给她推了对方的联系方式,黎砚知问了几句,得知那人就在附近,索性就没有上楼,在酒店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等多久,一个淡蓝色的衣襟就磨磨蹭蹭进入她的视线。
她抬头,对上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白净,看起来并不善谈的样子。
“你好,我叫梁昭。”
大概是初次见面,他有些拘谨,黎砚知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那有些发颤的右手,她很体谅地握了上去。
“等下介意跟我去楼上吗?”她很合理地忽略了自我介绍的环节,直截了当。
梁昭卡壳了一下,“不,不介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话放在这个语境里,有些暧昧。很多事情不能深想,越想他越觉得,下一秒他就该“嘎嘎嘎”叫出来。
黎砚知的视线坦荡,听他答应,很自然地摸出门卡领他坐电梯上楼。
梁昭跟在她身后,被自己不合时宜的脑补臊得脸红脖子粗。
到了顶层的套房,黎砚知先推门进去,她坐在换鞋凳上,把脚上的板鞋换下来,随后,她随手从一边拎出双未拆的拖鞋递给了梁昭。
等了一会,也没有人接,她转脸过去,却看见梁昭眼睛失神地看着鞋柜里那双男士拖鞋。
拆开的,摆放整齐的,有主的。
黎砚知:“怎么?喜欢这双?喜欢就穿。”
梁昭反应很大地摆起手来,“不是,不是。”他如梦初醒地接过黎砚知递给他的新拖鞋,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换鞋,整张脸红的要滴血。
黎砚知瞥他一眼。
此刻梁昭的脸像一个新鲜的番茄,她的大脑内闪回着她电影里的场面,她甚至突发奇想将这人捏在手里,看看能不能像番茄一样爆汁。
从撑开的豁口处流出鲜红的汁水。
她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自己灌了一口,又从里面拿出另外一瓶,放到了梁昭的面前。
梁昭依旧紧绷地向她道谢。
出乎她意料的是,采访进行地相当顺利,进入状态之后,梁昭终于拿出了他该有的专业能力,将采访的时间很好地控制在了预期之内。
采访结束的时候,黎砚知才将手递过去,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次采访很愉快,期待下次合作。”
梁昭连连点头,哈巴狗似的,瞬间又回到紧张的状态。
“我也,也期待下次合作。”
黎砚知很有耐心地收回手,“那好,我送你下去吧。”
梁昭收好自己带来的纸笔和录制设备,一一放进包里,默不作声地跟上来,快到电梯的时候,他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黎砚 知转回身来,就看见梁昭从包里掏出个文化衫,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他隆重地吸了口气才将话说出来,“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我喜欢你很久了。”
似乎是害怕这句话的歧义,他又连忙解释道:“我是你的影迷,你两年前拍的那部《小雨》我看了无数遍,很喜欢,很喜欢。”
*
达里安在周边转了一圈,走路去的,没骑自行车。
他昨天被黎砚知折腾的不轻,那麻绳糙得跟刑具似的,到现在大腿根还又疼又痒的,走路都难受更别说骑车了。
其实刚出来没一会他就后悔了,但又舍不得浪费掉这一天的假期,只能强撑着去周围逛了逛。
他平时有钱也没地方花,索性狠狠消费了一把,买了大包小包一堆衣服和配饰。
回酒店的路上,他兴致盎然地拎着它们,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等回去了打扮好穿给黎砚知看。”
达里安自己都被他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跳。
天呐,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种想法和拉磨的驴给自己买皮鞭有什么区别。
站在酒店下面,他越想越忿忿不平,都不想上去了,但又害怕黎砚知追杀他。
他闷头往前走,刚走几步,身子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一边,还没等他开口,那人就连声向他道歉,“sorry.”
看来也是和他一样,不看路走神的。
他摆了摆手,放那人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没忍住回头打量了一眼。
那人长得好像还挺符合黎砚知的审美,他也是住在这个酒店的吗?
达里安瞬间危机感满满。
他一向具备这样的危机意识,连黎砚知身边出现一个长相端庄的公蚊子他都会忧心忡忡。过了今年他就25岁了,这样的年龄在情人这个岗位已经不具备竞争力了,他需要时刻警惕着,防止自己被优化。
想着,他大步朝顶层赶过去。
仅仅是进门的一瞬间,达里安就发觉出不对了。
味道不对。
房间里多了道男士香水味道,那味道骚得很,一闻就知道不安分。
他像狗一样循着香味的来源找过去,还没到跟前,黎砚知就穿着件泳衣从她房间里出来。
见他回来了,黎砚知漫不经心地朝他招了招手,“去把我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达里安只好先停止刻薄的猜测,按部就班地从黎砚知的房间里抱出来她的衣服。
趁着黎砚知没注意,他低头闻了一下,就是这个味!
怎么黎砚知身上也有,他瞬间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达里安艰涩地咽了咽口水,从前黎砚知也会偶尔在外面尝尝鲜,这个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可从来没有带回过她们一起的住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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