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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芙莉莲沉默了，她像是在一瞬间沉浸入回忆，又很快清醒了过来。
她转过头：“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所以我现在稍微改变了一点。”
从本质上讲，两人都不是擅长聊天的类型，一旦谈论的话题离开了专业的领域，周围的气氛就像冰柜一样冻住了。
但好在两人已经突破了包围最严实的防守圈，离开了主宅，来到了神秘无比的【神树】前。
他们此刻距离神树本身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范围内，地面附近的根系顺从地匍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仿佛外面群魔乱舞的景象都是假的一样。
伏黑惠再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确认诅咒蔓延的程度还是和之前差不多，那么眼前看到的应该不是幻觉。
在他眼中，越是接近树本身，周围空气中的咒力就浓郁上一分。
远远看去金光灿灿的大树，近距离看却好似被黑雾给笼罩。
从这个距离看，神树都冠幅之大，着实令人震撼。
而过于空气中过于浓郁的咒力已经有些妨碍到视线了，在能见度低的情况下，伏黑惠依旧觉得前面不远处接近神树的位置有什么别的东西存在。
这种感觉一直盘踞在心头，让伏黑惠感到烦躁。
玉犬跃跃欲试想要往前，但咒力强度上带来的压力将它拦在原地。
伏黑惠往前踏出一步，下一秒却被芙莉莲拉住了衣服。
“别去。”
伏黑惠转过头，看见了芙莉莲平静的脸。
“已经没有救了。”
他的瞳孔缩小了一瞬，脑海中刚刚那副被空气中黑色迷雾掩盖的画面骤然清晰，就好像开了除雾特效的照片，伏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体，跪坐在地上的人。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喝水了，或许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去找一瓶矿泉水喝下去。他想。
“没救了……是什么意思？”
芙莉莲放开了拉住他衣角的手。
“就是字面意思。”她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金色的树根从地面窜出穿透了跪坐在地上的老人的身体，沾着泥土的背带裤早就被血染黑，这具身体还能保持着坐姿没有倒下，完全是因为杀死他的树根在支撑着。
那无力的垂下落在地上的手中，还捏着两截断掉的树枝。
是被折断的【神树】的树枝。
芙莉莲在离那具尸体不远处的地面上看见了一把崭新的园艺剪刀。
“从概念上来说，园艺剪刀确实是树枝的克星。”
她是视线落在尖锐的、没有划痕的刀刃上。
“也许对普通的植物来说，崭新的园艺剪刀可以更快地切断植物，但从概念上的克制来说，反而是多次使用过的剪刀更有效。”
“【神树】是连接了世界树根系的树木，对付它这样崭新的剪刀是没有用的。真可惜，如果是使用的剪刀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
伏黑惠的拳头捏紧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去折断【神树】的树枝呢？明明对庄园里的人来说，【神树】是信仰。”
“别说了……”
无力垂落的手臂、一路过来呈现不同逃跑姿势却被藤蔓和树根缠绕的尸体、一幕幕画面和少年院哭喊着的母亲的脸重叠在一起，伏黑惠自己竟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他感觉自己在张嘴大口呼吸，又感觉自己应该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原地。
玉犬察觉到主人情绪的波动，龇牙低吼地对着树的方向做出恐吓的姿态。
同伴的状态有些不对，芙莉莲放下抵着下巴的手指，朝他的背影看过去。
“伏黑？”
他的背在颤抖。
“赶紧解决吧。”
那道背影动了，他抬起手，比出一个手影。
“我来拖住攻击，你来解决本体。”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情绪被重新关进盒子，解决现状的念头占了上风。
此时此刻，伏黑觉得自己的头脑格外冷静。
面对以数量占优的敌人，自然也应该以数量牵制之。
“【十种影法术·脱兔】！”
第18章
这是第三次。
算上初见时只观看到了结尾的战斗，这是伏黑惠第三次现场看芙莉莲战斗的样子。
魔法使是怎么样的呢？
伏黑觉得咒术师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沾了点边，只不过可能从能量的来源上更像是黑巫师。
他仅有的对魔法使的想象基础便是电影和ACG，但不论是奇o博士画金色光圈的战斗方式或者是魔法少O小圆变身大战魔女的情况，显然都和芙莉莲不太一样。
脱兔纵身一跃咬住一条自上而下劈过来的藤蔓，在安全的距离指挥着伏黑惠得以有空隙去观察战斗中的芙莉莲。
【他们大喊着友情的力量什么的就冲上来了】——这种情况显然不会发生在芙莉莲身上。
来自【神树】的攻击宛如暴雨中的雨滴，脱兔能够不断分裂，但仍然抵不过不断从上下两面进行夹击的树根和藤蔓，虽说如此，但更多的攻击是朝着芙莉莲去的，她那边所面临的压力可以说是脱兔这边的几倍的。
但即使面对着压迫感极强的对手，芙莉莲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正如【芙莉莲】这个名字来源于德语的“冰冻”一样，待在她的身边就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而当她面对敌人的时候，这种冷就会化作尖锐的冰锥一样，毫不留情地刺向敌人。
芙莉莲的战斗风格干脆利落，没有花里花哨的起手招式，没有大段的咒语念诵，甚至连魔杖的挥舞幅度都不会太大。
她十分轻松地漂浮在空中，越是让树的方向进一步，来自天上和地底的攻击就更猛烈。
魔杖前方的白色魔法阵不断向前方射出一击必中的攻击魔法，这些魔法在芙莉莲完成对神树树枝的解析之后，已经成为了非常有效的攻击手段。
几乎每一道白光闪过，就会有若干被击碎的藤蔓和树根无力地掉落在地面上。
有时也会有树根瞄准攻击的空隙从地面直取她毫无防备的空门，但往往下一秒她就会神出鬼没地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给对方一击。
在这种攻击-闪避-攻击的循环中，芙莉莲已经非常接近树的本体所在的位置。
树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甚至直接选择放弃了对脱兔的攻击，掉头袭向芙莉莲。
在伏黑惠看来，芙莉莲的攻击方式单调，虽然威力很大，但断掉的枝条可以再生，树根也像源源不断一样从地面涌出，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她闪避的方式也略显狼狈，连他都能想到针对的方法。
只要没有空间可以躲避，这种瞬间转移来躲避伤害的方式就无法奏效了。
显然【神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这次地面已经无处落脚，伏黑惠不得不往后跳跃离开直到地面不再有树根冒出。
树根和藤蔓互相交错，形成了一个以树本身的圆心以一百米为半径的巨大“毛线团”。
芙莉莲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缠绕的藤蔓和树根不断蠕动、挤压，快速向内收缩的动作显然并不打算给里面的入侵者留下活路。
“芙莉莲——”
伏黑惠再次变换手影，“【十种影法术·满象】！”
“去吧！去把那些东西撕开！”
咆哮的大象一落地就将地面震地抖了抖，伏黑惠面上不显，却对身处藤蔓包围的芙莉莲感到担忧。
但满象的动作远没有藤蔓和树根生长的速度快，地面已经被破坏地一塌糊涂，他怀疑这地底已经没有泥土和岩石，全是这该死的树根。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些盘根错节的枝丫。
“伏黑！”
伏黑惠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听到有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呢。
“伏黑！”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而且似乎更近了，伏黑惠转过身，恰好看见钉琦和虎杖两人朝这边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剪刀的样子。
“你们怎么来了？”
“伏黑你没事啊，芙莉莲呢？”
“芙莉莲她——”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把当下的情况讲给他们听，就只见几道光柱从乱七八糟纠缠成一团的巨大“毛线团·树根藤蔓版”中冒了出来。
“呜哇！那是什么！”虎杖其实早就想问了，那些好像是被叉子挑起来然后转了几圈的乌冬面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鬼啊！
虽说怎么看都像是植物的一部分，但是因为缠在一起还不断在动的样子太过恶心了，虎杖搞不懂原本远远看着那么好看的树怎么会变成这样。
光柱切开了包围圈，而随之而来的是卷起的火焰。
“【地狱业火的魔法】（Vollzanbel）”
如同滚烫的热浪迅速蔓延，转瞬间就沿着藤蔓和树根生长的方向袭去，被灼烧的枝条快速地失去水分、而后变形，然后被烧成灰烬。
大量的黑灰洋洋洒洒地落下，天空仿佛下了一场黑雪，地面东一块西一块翘起来的土堆上铺上了黑色，在吃到了苦头后一部分存活的根系重新缩回了地底。
赤红色的火焰消失，露出了里面展开了全面防御魔法的芙莉莲。
解决了来自藤蔓的纠缠的芙莉莲轻巧落地，火焰虽然能够灼烧掉藤蔓和细一些的树根，但对【神树】本身造成的伤害却微乎其微。
毕竟是和【世界树】的根系连接在了一起，解决它需要一些隶属于概念上的克制力量。
“芙莉莲，你没事吧？”
三人跑了过来，明明没有分别多久但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见到芙莉莲和伏黑了。
芙莉莲摇摇头。
这种程度的魔物还伤不到自己。
芙莉莲的视线落在了虎杖手中“咔嚓咔嚓的”园艺剪刀上。
这把剪刀和刚刚掉在【神树】地上的那把剪刀很像，大概是同一个生产商出品的东西，但因为这把剪刀年岁已久，显然被常常使用，因此刀刃并不锋利，刃面有反复摩擦的黑色痕迹。
“这个。”芙莉莲伸出手，“借我看看。”
“诶？这把剪刀吗？”
虎杖悠仁虽然不知道她要用来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递给了她。
刚刚的火焰令【神树】的生命力元气大伤，因此虽然附近的地面仍旧有蠢蠢欲动的树根和藤蔓，威胁性却小了很多。
“我们能来这儿多亏了这把剪刀呢。”
“主宅的走廊和天花板上全是这些东西，”钉琦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外面也是这幅样子，我们猜你们应该会到源头来，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你们这边呢？”
“我们找到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书房。基本了解了这座庄园是怎么回事。”
伏黑惠简单地介绍了前任主人是怎么对发现的神奇树苗和玫瑰进行实验然后生产出能够能使人成瘾的玫瑰酿的，能够延年益寿的效果当然是吹嘘的骗局，如果说被诅咒侵蚀成为【神树】生长的肥料而身体变成行尸走肉也算是长生不老的话，那确实也算延年益寿了。
这里咒力浓度高的原因自然也是整个庄园产生的咒力都被根系吸收成了树生长的养分，与其说是“神树”倒不如说是“诅咒之树”来的恰当呢。
“对了，你们这把剪刀是哪来的？”伏黑问。
“我们找到了生长了玫瑰的苗圃，是那里的园丁先生给我们的，说这把剪刀可以对付那些东西。对了，你们有在这儿见到他吗？”
虎杖在口袋掏了掏，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一枚戒指。
“园丁先生给了我们一枚戒指，使用【神树】的树枝做的，可以遏制诅咒的发展、而且戴着它可以无视庄园结界的限制。但是只有这两枚，所以他说要重新去取材料再做两枚给你们。”
伏黑惠的视线落在他掌心的戒指上，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
“我......”
伏黑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犹豫，咒术师的一生必然会见证诸多死亡，普通人也好、咒术师同行也好——
时间不断向前，人的生前不管再怎么闹，再怎么绝望，死都是解决一切的办法。死让一切归于寂寞。
“我不知道。”
“......也许是死了吧。”
他撇过头去，“这座庄园好像除了我们也没有别的活人了。”
他不想去看虎杖的表情。
第19章
虎杖沉默了一会儿。
钉琦见氛围不对，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芙莉莲有办法对付那棵树吗？”钉琦把锤子架在肩膀上，抬起下巴点了点他们身后的大树。
伏黑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说对付那个需要概念上的攻击。也许你带来的道具就是关键。”
只见漂浮在空中的剪刀像是从中剥落了什么，一团柔和的白光从中飘了出来，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
“那是什么？”
“一定要说的话，是物品的记忆类似的东西？”芙莉莲闭上眼睛，轻轻托起那团光，光团如水滴落进大海一样融进了她的身体，“因为我缺乏【砍断树木】的经验，如果是一般的植物还好，毕竟强度上比较弱，魔法当然可以击破，但对于那种东西就不行了，我难以想象自己砍断那种东西的样子。”
“我之前说过的吧，魔法的力量来源于想象。无法想象的东西就无法做到，这就是魔法的局限性。”
“所以我需要这个——经过无数次使用的物体会附着一些残影，这些残影就像是物品的记忆，通过解析这个，代入使用者习得经验也不是不可能的。”
“相对的，附着有这些残影的工具也会具备一些崭新的工具不具有的效果。”
漂浮在空中的剪刀又落回到了芙莉莲的手中。
她一只手捏着园艺剪刀，另一只手举着魔杖。
“你们能用这个对付那些藤蔓和树根也是这个原理。”
“如果你们拿到的是那样的剪刀就不行了。”她转过头，看向地面上的另一把剪刀。
刚刚注意力一直在伏黑和芙莉莲身上的钉琦和虎杖这才注意到，在离神树近处的地面还有另一个身影。
原本他们以为那是某段没有烧干净的粗壮树根，如今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人。
不需要仔细观察，也能够发现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火焰将树根都灼烧了个干净，同样处于包围圈的尸体却没有受到伤害，想必是因为芙莉莲在施展魔法的时候特意为它附加了防御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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