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重复:“想抱你。”
宁十安被他这直白又野蛮的话冲击,皮肤羞恼的泛红,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
青年扣住她腰的手臂却又收紧,迫使她更靠近,他的气息将她笼罩。
“想抱你,想亲你,却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好,随时可能弃你而去。”
“推开你,远离你,想要你同良人结契。”
“可是……”
“还是想要靠近你。”
“怎么办,宁姑娘?”
他垂眸望向她,乌黑的发丝与她的青丝纠缠。
“想亲你,可以么?”
宁十安被他困在怀里,无法挣脱,连神智都模糊了大半,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却又在耳边传来。
“宁姑娘,拒绝也没用,我不想听。”
他垂首,撬开了她的口。
第27章
云海之境是一个中型城池,悬浮于半空,据说是城主方万里施展大神通才形成此境。
兽车跌跌撞撞划破云层,终于撞进城门之中。
宁十安与沐寻驾着兽车沿着长街前行,宁十安掀开布帘,望见一片热闹景象。
无数枝木沉沉扎入土壤,撑开繁茂的伞盖,中央一株巨大的树木更是贯穿了厚实的地面,枝干高耸入云,枝叶四散开去,颇为震撼。
街道旁商铺林立,人群川流不息,只是与普通凡人不同,竟大多背生双翼。
沐寻靠着轿厢,同她解释:“云海之境居住者乃是背生双翼的翼族,翼族曾四散于林间,是城主方万里聚集族人,又施展神通将陆地禁锢于半空,形成云海之境,供族人修养。”
原来如此,宁十安便问:“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曾来过?”
沐寻摇头:“未曾。”
两人寻间客栈住下,将兽车交予客栈,便出得街来,不远处便是一座告示牌,上面贴着几张通缉令,宁十安好奇上前查看,蓦然一怔,指着其中一张同沐寻道:“这张怎么这么像你?”
沐寻仔细一看,沉默不语。
宁十安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惊讶道:“名字也一样。”
沐寻面无表情:“就是我。”
只见那通缉令上清楚的画着沐寻的样貌,上书【沐寻,狂妄恶徒,杀之赏金十万灵石】。
好在告示牌四周没人,宁十安从口袋里取出丝绢,叫他俯身,将他口鼻捂住,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她拉着他往人群稀少的角落去,低声问:“你不是说你没来过?”
沐寻道:“的确没来过云海之境,但与翼族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沐寻抬手指向巨木:“瞧见那棵中央树了么?”
中央树巍峨壮观,根本无法忽视,宁十安点头。
“那是翼族的圣树,为翼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沐寻顿了顿,“早些年我曾在无风林见过,我把那棵树砍了。”
宁十安眉心一跳:“啊?为何?”
“圣树腐朽魔化,不砍掉便会滋生恶念与魔气。”沐寻道,“但翼族人不肯,觉着圣树有救,我便硬来了。”
宁十安:……
宁十安闷头想了会儿:“可那圣树到底有救没救?”
沐寻道:“没救。”
“可你也不是翼族,你怎知一定没救?”
沐寻道:“我看清了圣树腐化的脉路,照那个速度,没救,翼族人也顶不住魔气,绝对会死伤大半。”
“所以你提前砍了?”
“嗯。”
宁十安猜测:“所以无人知道圣树到底会不会腐朽,你便成了翼族的仇人?”
“没错。”
宁十安陷入沉思,许久后道:“那你为何要砍,他们也不信你,救人却成了他们的仇人,不值当。”
沐寻瞧她:“你信我?”
宁十安道:“信啊,我了解你,你判断没出过错。”
沐寻望着她不出声,片刻后道:“宁姑娘,我想……”
宁十安跳起来,一眼看懂他的眼神,面红耳赤:“刚才在兽车你已经……你怎么还……你想都别想。”
沐寻漆黑的眼睛轻眨,隐约可见遗憾:“那好吧。”
光天化日之下的,这家伙脑子在想什么!爱也不爱,就知道亲,混蛋极了!
宁十安肚子饿,同他找了间馄饨铺坐下,要了两碗小馄饨,还有两杯甜草汁。
宁十安将甜草汁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方万里想杀你,所以初酒才躲在这里,方万里利用初酒引你来,而初酒利用方万里保护他。”
沐寻掀起丝绢,尝试性的将小馄饨送进口中,果然没感觉,他吞下馄饨,这才道:“的确如此,初酒大概率躲在方万里的城主府。”
那就难办了……
宁十安嘀咕:“其实为何要管翼族?他们同你又没交情,不信你还恩将仇报。”
沐寻将甜草汁推给她:“想做便做了。”
宁十安便道:“哦,原来你也有想做的事儿。”
“算是吧。”沐寻看向她,目光灼灼,“最近还多了几件。”
宁十安:……
这家伙!宁十安想,倘若想要攻略有进展,不能总让他得逞。
两人闲谈间,长街上忽而吵吵闹闹,宁十安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背生双翼的清秀少年正被铁链锁着游街。
他衣衫破损,皮肤上遍布猩红鞭痕,脖颈和四肢上皆扣着黑色铁链,被两个翼人催促着往前走,走得慢了,一鞭便会抽在身上。
不少路人围观,吵闹不休。
宁十安忙向馄饨摊铺的老板打听,老板道:“这是方承玉,城主的养子,当年族人居住在无风林,圣树被个天杀的混蛋砍了,才迁居到云海之境。”
“大多族人都恨那砍圣树的狂妄恶徒,唯这个小混蛋,总替那家伙说好话,说他是为了救大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城主恼了,便罚他游街,他仍不肯改口,这事儿便闹了几年,隔些时候,他便要如此走上一遭。”
宁十安听闻此事,去看沐寻,低声道:“是为了你。”
沐寻没有丝毫触动:“有何必要?事情不会改变,还白白遭受这些苦难。”
真冷血啊,宁十安便再次体会到对他好没用这句话。
宁十安又问:“那……要救么?”
“救了他,初酒便会知道我们在此地,以他的遁术,有了防备便难抓了。”
说的也是,但这少年……
“啪”一声响,那少年便因脚步慢又挨了一鞭子,皮肤裂开,血珠崩落。
“说啊,错了没?”
他咬牙不吭声,因这沉默又挨了一鞭子。
宁十安不忍心,沐寻却道:“不过是皮外伤,不及筋骨,回去休息几天便会愈合。”
话虽冷血,但有道理,救了的确不好收场,宁十安便道:“那我们晚上去瞧他。”
·
暮色降临,沐寻带着宁十安靠近城主府,城主府守卫森严,而方承玉则被丢回自个儿的破屋,在城主府外围。
两人轻易便靠近,宁十安见屋内亮着灯,欲伸手敲门,沐寻却已带她破门而入。
少年正拨开染血的衣衫,艰难的给自己上药,忽而六目相对,身体一顿,僵硬的问:“你们谁啊?”
宁十安一时不知要怎么回,伸手扯下沐寻脸上的丝绢。
方承玉看清沐寻的脸,惊讶的张开口:“你、你……”
宁十安道:“没错是他,狂妄恶徒。”
方承玉震惊之色褪去,看向沐寻的目光多了几分欣喜,声音都柔润不少:“你、你怎么来了?”
沐寻道:“来找人。”
方承玉眨着大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难道是我……
宁十安语重心长:“不是你,别多想。”
方承玉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找谁,需要我帮忙么?”
“的确需要。”宁十安道,“城主府来的客人中可有名唤初酒的?”
方承玉尴尬道:“我近日游街频繁,府里的事儿知道的少,但我可以去打听,你们别急。”
少年满脸都写着【放心,我能堪大用】的紧张与期待,生怕两人就此失望,看完宁十安又去看沐寻,饱含歉意:“我待会儿就去打听行么?”
宁十安没想到方承玉对沐寻如此真挚,而沐寻淡淡扫过少年身上的伤,似是觉得并不严重,而初酒不稳定有可能危及到云海之境,便冷漠的道:“那也可……”
“以”字尚未出口,便被宁十安捂住口,她笑着看向少年:“不用着急,修养好再去。”
沐寻眨眨眼,姑娘不让他说,多说会挨骂,虽然他不在意,但也不想挨骂,于是乖乖闭嘴。
方承玉欢喜片刻又开始忧愁:“可云海之境贴满了沐大哥的通缉令,你们去哪儿都不安全,要不住在我这里?”
沐寻扫过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狭窄阴暗,他自己没关系,但姑娘若睡在这种地方,一定不喜欢,而且也不方便给她买糖青梅,果断拒绝:“不要。”
方承玉小脸一僵,慌乱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房子破,我可以给你们找间好些的。”
宁十安立刻瞪向沐寻。
沐寻:……
宁十安转向方承玉,安慰道:“别担心,他只是不会说话,不是嫌你房子破。”
方承玉偷偷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沐寻,沮丧:“我是不是惹沐大哥不高兴了?”
“没有,阿寻一直如此,没有不高兴。”宁十安劝道,“不过你也真是傻,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嘴硬的,平白受这些伤。”
方承玉低声道:“我不想沐大哥被误会,总得有人知道他做的是对的。”
宁十安好奇:“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对的?”
方承玉道:“我体质特殊,与圣树有渊源,能看到圣树腐化的脉络。”
他那时慌乱不堪,四处告知别人圣树即将腐化,可无人信他,甚至还以他妖言惑众将他关进地牢,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苦苦哀求,却无人回应,数日之后,他寻得契机逃出,原以为族人皆会死于魔化圣树之下,却见圣树轰然倒塌,一个青年提剑踩着圣树的树冠走出。
他才得知,是这个青年冲破阻碍砍了圣树,他感激涕零,却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因为紧跟着他便被族人集体追杀。
后来这个青年的通缉令贴满了云海之境,他还偷偷拿了一张回来仔细收藏,想记住恩人的脸。
方承玉认真:“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沐大哥正名。”
宁十安刚要感慨这小孩真义气时便听到沐寻冷冰冰开口:“我不在乎。”
方承玉一怔,倔强:“我在乎。”
沐寻平静道:“为了说些无人能信的话日日遭受这些,有什么意义?”
方承玉没料到他这么说,嘴唇发颤:“有意义,即便不信也有意义。”
沐寻扫过他满身伤,淡声:“不值当也没必要。”
方承玉咬牙瞪着他,伤心填满眼眶,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宁十安将沐寻拽出房间,摁在黑暗的墙边:“阿寻,别这样说。”
沐寻抿唇,俯身望她:“我便是这样的人,我感受不到这般做的意义,除了受苦有何用?”
宁十安道:“并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要有意义,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莫再伤他的心。”
“宁姑娘,即便什么也不说,我心里也是如此想。”沐寻眼睫半敛,盖住眸光,语气低而轻,“我向来薄情,还不如一早告诉他,省的他多有期待,若是对我失望,便也不会再做这些无望之事,也不必再受这些无妄之苦。”
他望向宁十安,语气淡漠:“宁姑娘,我对你也是如此,你总要清楚明白的才好。”
宁十安仰脸瞧他,瞧了又瞧,他眼睫轻眨:“瞧我做什么?”
宁十安便问:“阿寻,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不想他再为了你……”
“当然不是。”沐寻一口驳回,“我没有感情。”
宁十安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沐寻沉声:“知道了就该远离……”
他话未说完,宁十安忽而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用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阿寻,亲你一下,你能对他温柔一些么?”
青年瞳孔微微睁大,旋即又恢复平静,但却久久未能开口。
直到少女摇了摇他的手臂,软声唤道:“阿寻?”
他才低低回了一个“好”字。
第28章
两人重新进入房间,方承玉也调整好了情绪,低声道:“抱歉。”
沐寻的【温柔一些】便是不开口说话,他只要站在那里沉默,看上去便是一个温和的人。
他愿意如此宁十安已经很满意,见方承玉伤痕累累,还抓着止血粉,前面已经上过药,但后背鞭痕明显,他自己无法触及,便道:“我来帮你。”
方承玉摇头拒绝:“不用。”
宁十安却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取过止血粉,抬手便要剥开他的衣衫,刚要动作,手中止血粉被人取走,青年沉声:“我来。”
方承玉颇为诧异,但神情柔和许多。
“好哦。”宁十安乖乖退到一边,青年却始终没有动作,宁十安颇为奇怪。
沐寻却道:“宁姑娘请在门外等。”
她在门外等,这两人不会吵起来么?宁十安略一愣神,沐寻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推出门外,并顺手将门关上。
宁十安:……
宁十安多少担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便听里面安静如鸡,一丝儿声音都没有,正将眼睛对准缝隙想偷看,门豁然洞开,视野被黑色布料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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