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诫这时候才开口,发现自己哑得惊人,猛地又灌下去一杯水的同时,也听到楚计玩笑一般的声音。
“因为想被楚总喜欢,那得多遥远多不可能啊;我就不一样了,特别平易近人。”
“噌——”
这一下刺耳的声音,便是沈诫猛地站起身往后拽动了椅子。
楚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他堪称狼狈地扔下一句话“我去醒醒酒”,便拉开门猛地走了出去。
饭局其实已经吃了一段时间了,楼外的夜色已由浅入深。
凉风也舒舒服服的刮过,让沈诫的脑袋从发胀到清醒,再到冷得彻骨。
这还得感谢私房餐厅选择的很讲究的位置,距离市区不近不远,灯光也不明不暗,硬生生照出一丝暧昧。
不然他也不会站在写着月宴的偏方小门前,正正好看到了一对刚刚下车的碧人。
好巧不巧,两个人他都见过。
一个表情淡淡神态随意的,
是刚出现在嘴边、现实却已经许久未见的楚椒。
另一个帮她拉开车门披上外套的,
则是那个和她曾在报道上一起出现的、举止亲密的外国新情人。
“衣服给我。”
“有您的电话,其余请让我来。”
听着不远处两人一前一后响起的熟稔对话,这一刻,沈诫很难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连环打击——自己所有引以为傲的都是个笑话,反而那些自己曾完全看不上的,如今却一个个压在了他的头顶。
比如赵家联姻的花瓶,比如母亲看似没有的工作,比如楚椒的地位和权力。
沈诫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一路顺遂的人生会出现如此大的突变。
……是因为破产了吗?
不。
沈诫永远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永远都不曾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把他举起来的人身上。
比如李晚溪会为他处理好所有内务,比如赵雪鸢会帮他联合赵家。
她们做好了这些所有隐形的工作,才能让沈诫最后能凌驾在天空之上,然后俯瞰没有任何托举的楚娇娇。
蒋风和、贺春朝、荀尘,也没差多少。
好在楚椒来了,就是来拆他们台的。
这会她接起贺春朝的电话,语气便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门口了,坐着等着。”
曾经一句好气也没有的贺家家主,如今却只能点头应下。
“……行。”
敷衍完准备挂断之际,正好一阵夜风将树叶吹到耳边。
灰眼睛伸手来取,楚椒没有闪,一旁的沈诫却不知何时已经铁青了脸。
因为是同性,所以这一刻他心中的忌恨,甚至比当时看到赵雪鸢更要尤甚。
沈诫的脑海中,也忍不住冒出了很早之前的一段闲谈。
那个沈家还没破产,但比起颂声依旧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秘书们就喜欢把楚椒身边的任何一件事都拿来顶礼膜拜——当时沈诫听到过的,就是关于她情人的种种。
“据说颂声秘书处质量都特别高,想当楚总情人的在里面都卷死了。”
“哎呀,楚总又温柔又专一,分手还特别体面。谁不喜欢呢。”
“好可惜,楚总为什么不能也喜欢女人?”
“哈哈哈哈,一看你就不懂了,她其实才喜欢女人呢。”
虽然后面的话题很快就变成颂声内部待遇等等,但就前面秘书们交谈的内容,就足矣让当时路过的沈诫嗤之以鼻。
温柔又专一……的情人多?
听着不觉得可笑吗?
甚至就算享受过楚椒的特殊对待之后,他也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这种讥讽的心情。
然而在这一刻看着眼前影影绰绰的画面,沈诫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怪不得有人会说她温柔,有人会觉得她专一。
因为楚椒明明可以招手就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但她只把这种亲密留给特殊的那一个。
沈诫眸色逐渐暗沉,脑海里也突然冒出了一瞬的念头。
他是战胜不了贺春朝或者蒋风和……但区区一个情人,他还赢不过吗?
[驯化值:41%]
数值上升的瞬间,楚椒的眉毛就微微一皱。
厉山对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敏锐,如今立刻要解开围巾,“很冷吗。”
“没有。”
于是楚椒拍了拍止住他的举动,但表情依旧没什么和缓。
因为她没想到沈诫的剧情会在这个关头出现。
毕竟这是和贺春朝距招标会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颂声大吃一口的好机会。
而且这家私厨的景观也很好,楚椒还打算宰完贺春朝之后重新逛逛。
为了这样的好心情,系统都被她屏蔽了,更别说一个沈诫在这里有多么突兀。
但这种不爽也只过了一瞬,毕竟意外在绝对的掌控面前都只是调剂。
于是如今楚椒很快就收回表情,对灰眼睛颔了颔首。
“走吧,进去。”
楚椒走向的是四时园,风花雪月的这个私房餐厅里唯一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也是楚椒常用的会客室之一。
能被她带入这里的人,基本都鲜有男性或者情人。
但灰眼睛不一样。
——因为他是来陪酒的。
此前因为她的吩咐,贺春朝已经在老板的推荐下早试了几杯负有盛名的四季酿——很好喝,但度数也高得吓人。
贺春朝几口下去就已经微醺,顿时又惊又不舍得放远了些。
毕竟这是楚椒的主场,他也怕出事。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灰眼睛的加入,贺春朝哪里允许自己比不过一个情人,很快便不服气地扯了扯嘴角。
“当然喝得下去……楚总不会这点酒都不舍得吧?”
于是老板立刻把酒满上了。
“贺总,这酒方子可是单传的,”
倒完她甚至还笑眯眯地煽风点火,“别的地方都没这个福气。”
结果等贺春朝摆摆手一饮而尽,老板却对着楚椒别有深意地挤了挤眼。
——这是记仇前面的舆论,所以在借机帮她出气呢。
楚椒笑着承了她的请。
经历了最近的种种失意之后,贺春朝也的确需要借酒消愁。
补偿方案一句接着一句,桌上的酒也一杯又是一杯。
灰眼睛也跟着喝,沉默,但难醉。
最后方案都谈完了,房间里的两人却刚开始攀比上。
带着老板出来的时候,楚椒便听她感叹道。
“楚总果然没有白带的人。”
于是楚椒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冯老师教过的,君子不器。”
冯老师就是楚家总管冯嫽,眼前的老板华媛也是她资助过的学生。
楚椒则是在系统给的边角资料看到了这个名字,才发现就是自家家里人,大抵也是这个世界楚家能崛起的变数。
“正好,老师前几天也说到你了。”
就算是大总裁也同出一门,华媛的语气自然很亲近,说着一边递上一杯四季酿,“她说你这个月忙着适应新项目,马上就会回去。”
“但我们不信,楚总,该不会冯老师又预料对了吧?”
楚椒接过酒盅,神色也更放松了点,“你最好没逆着老师押注。”
“哎呦,”此话一出,老板的脸色顿时萎靡了几分,“……我的宝贝小马。”
这下好了,她本是来打探输赢的,立刻就没了心情。
好在楚椒也显然想自己静静,华媛便告了罪就回屋看酒去了。
如今庭院便又空了下来,留下楚椒端着四季酿抿了口,便悠然往庭院深处走去。
四季酿和这私厨的造景一样,每一处都很精雕细琢。
伴随着层次分明的酒香,她的思绪也回到了刚才那短短的几句沟通中。
学习那位总管冯嫽的资料就会发现,她是个相当有才华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前自己才一直不太敢和楚家内部接触。
——毕竟对于没出现在曾经世界里的人,她没有把握做好楚椒这个角色。
而现在……
现在就不一样了。
伴着酒的清香,楚椒继续缓步往前。
绕过四时园的一角,这是和花室接壤的地界,老板亲手栽种的枇杷正当季,在酒香里美得惊人。
不过曾经的她不喜欢酒,也不喜欢枇杷。
不喜欢酒里的爱危险、刺激、隐患,不喜欢枇杷的爱虚伪、假装、粉饰太平。
但现在,酒只是酒,枇杷只是枇杷。
所以哪里不一样了呢?
又举起四季酿喝了口,喉咙间回甘缭绕。
楚椒眯着眼,便看到了树旁站着的男人。
这个曾经因为有洁癖、所以百般讨好着才能换来一次亲吻的海市沈总,如今抿抿唇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上一次在蒋家晚宴上的正式见面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他应该在杉城和海市都受了不少折磨,眉头的皱痕更深了些。
气质也已经看不出什么总裁的影子,反而和魏清厌又更像了。
“之前是我不该拉黑您。”
顿了顿,他主动打破了沉默。
沈诫心里其实也乱糟糟的,一方面试图告诉自己只是为了不得罪一个大总裁,所以才会过来把事情解释清楚。
但下一刻当对面的女人反应平平,面无表情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多少清高的心理建设便都瞬间被扯到了稀碎,最后彻底沦陷在怀疑和忌恨之中。
明明上一次她还会把他揽着摁进储藏室,现在的爱答不理……难道真就因为有了新的情人?
“……等等,楚总。”
沈诫都快疯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在做什么。
但当他越发接近面前的女人,甚至学着那个外国情人一般主动抚摸到她耳边头发的那一刻,楚椒从他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胜负欲。
大名鼎鼎的海市沈总、高高在上的男主沈诫,如今却在不甘,在忌恨,在迫切地想要赢得什么。
赢得什么呢?
楚椒看着他生疏的讨好才知道。哦,原来他想要赢得她的爱。
——因为他已经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失了很多权。
“……再一再二不再三。沈诫,最后一次。”
那么就像曾经的沈诫一样,楚椒当然会对他的献身笑纳。
在这棵无人经过的枇杷树旁,她看着他生涩的配合,享受他羞耻的躲藏。
更摩挲他的下巴掐着,在他偏开头时报复般加深力气。
“爽吗?”
楚椒问,发现他的脸又凑到了自己手边,于是顺着扇了扇。
“啪、啪、啪。”
三下后,她看到沈诫难堪地扭过头,声音几不可闻:
“爽。”
第21章
[驯化值:42%]
最后这场贪欢打破了沈诫的所有禁忌。
他不再好面子, 不再高傲,不再躲避。
因为楚椒的每个举动都能给他带来快意——那些没有从贺春朝那里获得的、没有从蒋风和那里赢得的,最后终于在女人毫无怜悯的举动中迟迟到来。
伴随着四季酿的香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破产前。
可惜楚椒没给他多少回味的机会,沈诫还擦拭嘴角的酒水时, 她便抽身扔给他一张黑金色的名片。
“有事打这个。”
“谢、谢谢楚总。”
沈诫为这触手可得的权力几乎着了迷,嘴唇喘着,一边堪称小心的挤出后半句, “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
贪得无厌。
楚椒脸色更不耐烦, “只有三次。”
看沈诫还想多问,楚椒的耐心彻底消退, 用最后一句封了口。
“秘书处怎么说的?同样的话还非要我讲第二次?”
一边说着,她抚平领子上的最后一点褶皱。
楚椒没再给面前的男人任何一个表情, 转身继续往深处走去。
毕竟酒没了,园子还没逛完。
当然,还喘着气的沈诫肯定不敢跟着,也没心情跟着。
如今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张名片上——原来他能伺候好楚椒, 就会得到这种恩赐!
这可是三次通话机会!
那么自己就算一直留在海市, 也必能绝地反击!
不过那句“同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饶是沈诫不知第一晚发生的事情, 这一刻也忍不住感觉到了一种古怪。
秘书处?
秘书处什么时候告诉过他?
此刻沈诫的心中难免飘过一丝疑虑。
但手上的名片太过惊喜, 让他在短暂的怀疑过后,便重新陷入到天大的得意之中。
——毕竟这是他破产以来最大的筹码。
只要运作好了, 势必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彻底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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