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狼毫一挥，直接盖章了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未来。
不进帝王家，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连侯爵亲王都碰不上了。好一点的人家结亲都不会考虑。
魏嬿婉想到如懿那对弟妹，极力忍住自己的笑意。这下如懿最后翻身的指望也没了。乌拉那拉氏一族都会在京城被人耻笑。
皇帝嫌弃的家族，谁还敢要呢。而旁系只会埋怨嫡系，间隙不停。
皇上意犹未尽。“娴嫔，这位分太高。即便没证据，也要惩戒一番。事出翊坤宫，她作为翊坤宫主位逃不开关系。
降为娴贵人。就像当初才挪出冷宫那般，若不是怕惹天下非议，朕真想再贬她入宫，还朕一个清净。”
魏嬿婉默默不做声，任由皇上沉浸式脑补。
“当初赏赐她母家一百两可怜她母亲，独自拉扯一对儿女。如今她妹妹也恰逢婚龄，趁早下旨也省得嫁到别人家害的家门不幸。她弟弟也不知科举成绩怎样，朕交代下去，外放做个县官落个清净，终生不得回京。”
“皇上英明。”
“娴贵人天大的错，如今也有了教训，不若让乌拉那拉氏老夫人入宫再见一面吧。娴贵人怀孕期间，乌拉那拉老夫人身子不好一直拖着没进宫。臣妾恳请皇上最后让她们母女团圆一次吧。”
求求了，一定要杀人诛心。
“嬿婉啊，你还是那么善良。”
“那便依你。母女一场，全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才不是朕也很缺德想看乐子。
……
如懿瘫坐在地上，看着妃嫔们散去。侍卫们里里外外开始监督。这都多少遍了，她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该搬的搬，该挪的挪。超出规制就算是夜壶都得带走。
她失魂落魄的等待着宫人们被遣散，没想到宫人们迟迟不走。她心里一暖，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看来自己的这些年被大家看在眼里，早就让全后宫拜服。即便是危难之际也不愿离去。
她抬手轻轻一挥，看着尾指的护甲云淡风轻。“你们都走吧，本宫不想连累你们。”
“老奴不想走啊。”产婆和几个嬷嬷面面相觑，最终有人主动开口。
这句话让如懿的底气回来了。皇上疑她厌她又如何。后宫之道自在人心。她温暖了全后宫，如今后宫也要温暖她了。
“娴主儿顺利生子，奴婢们也是有出力的，不敢攀比嬷嬷们劳苦功高得了一百两的赏赐。只求娴主把三个月赏银给了。”
“多少？”如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么惊人的数字！说出来让她淡淡的眉梢都拧起来了。
你们不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的吗，怎么开口要银子了。
世俗，俗不可言！
夏虫不可语冰，都是一群伺候着的东西，十指秃秃哪里比得上自己。
如懿看看护甲心气就顺了。“嘉嫔和凝嫔痛失龙子，此次赏赐一律减半。为两个夭折的孩子祈福。”
“那就请娴主把剩下的五十两兑现了吧。”嬷嬷勉强着说道。
“本宫此次生子艰难，焉知不是尔等的过失。剩下的赏赐再减半，为本宫和本宫的阿哥祝祷。”
“老奴辛辛苦苦帮娘娘接生，没想到赏银一减再减，这宫里头出生的阿哥公主多是老奴几个接生的，没见过哪个主子像您这么抠的。”田嬷嬷马上开口发声说道。
有田嬷嬷领头，剩下的几个嬷嬷也跟着啐道。
“自己吃的穿的用的，一水都是最好的。头上随便一根钗子都顶上老奴十倍赏赐不止，怎么连辛苦费都扣啊！”
“别跟她废话了，咱们几个老姐妹上手拿了就是。左右她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妃子还能拿咱们几个不成？”田姥姥早就得了魏嬿婉作保。
有魏嬿婉当大靠山底气十足，一马当先冲上去就撸了如懿两个镯子。
其他人一看这个架势，赶忙也跟上抢夺起来。
“你们干嘛！放肆！”
“大胆！你们肆意妄为！”
“啊！本宫的耳坠子！”
如懿双拳难敌四手，身上没一会儿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头顶抹额的鸡血石都给抠下来了。
一个手慢的小宫女打量了好几圈，劈手就薅起如懿的护甲来。
“你不要过来啊！动什么都行不要动本宫的护甲！”
“这可是本宫的体面本宫的命！”
......
等如懿缓过来，发现翊坤宫又冷冷清清一片了。
庭前的水缸里，荷花死的不能再死。角落里堆满了叶子。似乎风里都卷杂着肃寂。她每日流血不止，送来的汤药总是凉的，也喝下去一点作用都没有。
容珮换洗小褥，才泡进去就冒出去鲜血，染红了一盆清水。
偏偏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全是寒凉的东西。她为了身子只能强忍，吃些萝卜豆腐。老菜梗子越嚼，嘴巴越痛。那天挨了皇上的嘴巴子，感觉牙关松动，牙齿抵一下就在疼。
如懿一个走神，牙关剧痛。她张嘴哇的一下，吐出一颗牙齿。
嘴里的血腥味让她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牙齿。她疯狂的摸进嘴巴，发现上牙膛掉了一颗牙齿。边上还有三四颗活动。
这一刻内心彻底崩溃。容貌有损，她怎么伺候皇上。
皇上会愿意和一个豁牙漏齿的女人接吻吗？
如懿双手攥着牙齿哭泣，就像在祭奠自己。腹部的抽痛让她回想起生产那日。
孩子被活生生的抱走，自己辛苦怀胎几个月。
连个毛都没捞到。越混越惨。
她是怎么到今天这步的。
她没有做过这些。
如懿踉踉跄跄起身，揽镜自照。明明自己的容颜还是那么饱满紧致，生了孩子比少女还少女。皇上怎么就被那群女人迷惑了。论相貌论才学论品德，自己哪个不是样样出挑。
她只是不想争不愿争，因为她善。
哎——又想起海兰了。
有她在的时候癫癫的真的很安心，只要自己支会个眼神，那真是打瞌睡就递枕头，撅腚就送卷纸。海兰屁股后面尾巴打成螺旋桨了，‘挠’一下就冲上去，逮谁咬谁指哪打哪。
盖了帽了，有她在的时候多香啊——
如懿正在畅想着，忽然想起来自己做的梦。梦里如懿去送海兰最后一程，被她逼到墙角柔弱不能自理，娇滴滴的抬起护甲捍卫自己的贞洁。海兰眼神痴迷，嘴里狂热的说着。“姐姐——我都是为了你啊姐姐！”
灵魂中崆峒的原始基因发作，那就是她的本能。她直的不能再直，硬度超过角钢。这辈子唯爱哥哥，女人？笑s都是和本宫雌竞的货色。
想到海兰在梦里把自己逼到墙角就一阵不爽，那种恐惧死死笼罩着她。梦里她居然推不开海兰这个颠婆，被她抱住发髻，在光秃秃的脑门就啵了一口。
“姐姐我爱你啊姐姐——”
“yue。”如懿犯呕，抑制不住生理反应。
她这个人超封建的，连夜想扛着翊坤宫上崆峒山。反复被这个噩梦缠上，海兰真是阴魂不散。
自己作孽死有余辜，到了地底下还害人不浅。
到底是绣娘出身，和阿箬等人一样卑贱。爬床上来的终究会背主。她最看不起这群底层人了。就活该一辈子伺候人发烂发臭。
摇身一变当妃子，那自己这种后族出身的高门贵女岂不是显得落了下乘？
若是姑母还在就好了，看在同出身乌拉那拉氏的份上，她定会庇佑自己。
烦死，姑母好命摊上个乌拉那拉氏太后，自己天崩开局，直接摊上乌拉那拉氏死敌。
或许一切从改名时就错了，人叫什么就得不到什么。
出身后族到底是我的福还是祸——
......
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容珮惊喜的粗嗓门从外面传进来。“呜阿巴呜呜——阿巴——”
容珮跑进来报喜。“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老夫人来了】
如懿看着她比划的手势，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蹲在地上狼狈哭泣的如懿，从袖口掏出帕子胡乱帮如懿抹了两把，赶紧把她扶起来。
“阿巴阿巴。”
如懿的心里生出一点雀跃。母亲来了，皇上还会迟吗。
皇上心软了。
如懿此刻急需母亲的安慰。前段时日她怀孕，母亲一直生病就没进来。眼下母亲才好就来了，如懿努力的扬起笑脸迎接母亲。
看着乌拉那拉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来，如懿深情的叫道。“母亲。”
老夫人三两步上前，狠狠一个耳光过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额娘？！”如懿跌倒在地，嘶哑的声音里掩盖不住的惊讶。
“你打我！”手里牙齿‘咕噜咕噜’的滚走，如懿气的站起来，感觉胸腔里的怒火压抑不住。
“打的就是你。”老夫人又一个巴掌过去，被如懿钳制住手。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岂敢动我。”身下的血沿着小腿流出去，感受着双股之间的黏腻。
如懿压抑的怒火释放出来，她只敢对乌拉那拉老夫人无能狂怒。
因为她根本不敢对皇上放屁。
她现在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她不是皇后，她只是一个贵人。
甚至皇上都不见她。
第151章 【如懿被除名】
如懿早就想了无数遍，若是放自己出去。自己如何如何向皇上解释，挽回皇上。
可先迎来了母亲的一巴掌。
此刻她紧紧抓住乌拉那拉老夫人的手，就像终于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腰板直了！
她说着乌拉那拉老夫人那双粗糙的手，不由得看向了自己尚且滑嫩的小胖手。
虎落平阳被犬欺，从前那副最爱的密恐护甲被夺走了。
只剩下这副冷宫时戴的烧蓝小笔帽护甲了。今时今日，又轮到这般境地。
乌拉那拉老夫人气愤的说着。“青樱。一直以来你只会给家里带来麻烦，我不曾说过什么。我怜你深宫煎熬，只想着不给你添乱。
可你呢，如今皇上下旨，禁止乌拉那拉氏一族参与选秀，甚至不得嫁入皇亲贵族，断了其他人的前程——”
“嫁入帝王家是什么好事吗？额娘你们怎么这么势利眼！”如懿瞪大眼睛说道。
“那你弟弟呢？我本想舍下老脸求你父亲生前的同僚帮忙活动关系，也好给你弟弟谋番前程。将来真有个什么还能帮你一把。
现在人家直接回了拜帖。说朝政得了信，你弟弟这辈子不用想着京中做官了。都是因为你这个孽女。当初不如一把掐死你。”
乌拉那拉老夫人心急攻心，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打了如懿一耳光。
如懿已经被乌拉那拉老夫人话语的意思惊呆了。
她——害了一家吗？
乌拉那拉老夫人冷笑道。“你父亲临终前说你无用。终究还是太仁慈。
若是他活到现在想来会跟我一样，直接掐死你。你是我生的，我被你作我认了。可你弟妹何其无辜？
当年你被废冷宫，你父亲在朝廷也是举步维艰。后面门庭败落，别说太医。京中有名的大夫都避讳不来。你父亲的死，有你一份。他死不瞑目！”
如懿抓住乌拉那拉老夫人的手，猛地推开。自己连连后退几步。
父亲的死和我有关？
和我有关？
如懿惶恐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忽然跪下。“额娘。我真的牵累你们了吗？是女儿错了……”
乌拉那拉老夫人一瞬间有过心软，这可是她的女儿啊。
她何尝不知道她苦。
可眼神落在如懿伸出手的护甲上，心肠冷了。她和儿女已经最艰难的时候没米下锅，这些年家里开支小心计算着。
可如懿呢，到了这步还穿金戴银呢。
“女儿真的错了吗……”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乌拉那拉老夫人推开如懿。“你守着你的护甲过一辈子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会请族长开祠堂，抹去你的名字，省的牵累旁人。我带着你的弟妹走的远远的。”
“不会的！族长不会答应的。我现在还是皇上的妃子。他们不会同意的。”如懿大惊失色，要是真的勾去名字，那她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她再也不是后族出身，再也不是贵女。
绝对不行！
“额娘你不能这么做。额娘——你和弟妹要去哪里？”如懿焦急的爬起来，她抓着乌拉那拉老夫人问道。
乌拉那拉老夫人使劲挣脱她的手。“不消我说，族长也会起意。你真是灾祸啊如懿。有你是乌拉那拉氏家门不幸。”
乌拉那拉老夫人看着她的手，越来越气。一把薅掉护甲。“今时今日，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戴着它！你真是没有用——”
“啊！”如懿大叫一声，感觉自己被赤条条剥光了。
满地乱爬开始找护甲。“本宫的护甲呢，本宫的护甲呢！”
这是她最后一副护甲了！
“本宫不能没有体面。”她靠在椅子底下，伸手到处扒拉。摸到一个东西喜笑颜开。“找到了。”
摸出来五雷轰顶，是她的牙齿。她顿时僵住。
乌拉那拉老夫人怒其不争。“你的儿子被抱走了，嫔位也没保住。你还在执着这副护甲吗？啊?!你是不是疯了。”
她扭头离开。如懿捧着牙齿追过去。“额娘！额娘！母亲——”
“本宫还能翻盘！皇上已经放你进来，皇上马上就来看我了。”
乌拉那拉老夫人回头冷哼一声。“他不会来看你了。我也是。你父亲说的对。青樱，你无用。”
侍卫无情的关上门，如懿倒在原地。‘呜咽’了两下，淡淡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
她趴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摸着脸上的泪意。转身驼背下去，一瞬间像极了庭前衰败枯萎的花。
容珮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她。“阿巴阿巴？”
如懿悲哀莫过心死。“走吧，咱们回去。”
“阿巴阿巴？”【回去干嘛】
如懿理解到了容珮的疑问。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内心的绝望蔓延。“回去找护甲，即便身处绝境，本宫也要体面。”
容珮：“阿巴阿巴？”（我赏银呢）
别人都给了就差自己了。
如懿佯装听不懂。
容珮：这护甲你想都不要想。
......
魏嬿婉听着进忠的描述，笑的前仰后合。“真的？”
“是啊，掉了一颗牙呢。”进忠话语尾调上扬，故意哄魏嬿婉开心。
“那还不吩咐送过去的饭菜捡难嚼的，上下都掉才对称啊。”
“都听令主儿的。”进忠的手捏着魏嬿婉的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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