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见她很适应,暗自舒了口气。
陈少希在她眼里就跟陈书淮一样是娇气的品种猫,初来乍到,她还真怕陈少希吃不好睡不好,颇有点儿带孩子的焦虑。见她一晚上都笑嘻嘻的,总算是安心下来。
饭后两人本有散步的计划,但姜宜忽然收到安琪消息,需要加急审批一个业务合同,于是改为由两个保姆陪陈少希在家里看电视逗猫,随后姜宜匆匆上楼加班。
陈少希十岁时跟父母来过京市旅游,当时顺带参观了亲哥的婚房,对这里还有些印象。她看真可爱和小胖子开始喵呜喵呜地围着她叫,察觉它们或许是想要吃零食,于是一手一个把它们带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回廊,走到头往左是主卧,主卧对面是陈少希这次住的客房。除此外,其他的门都关着,她有些记不清左边儿还是右边儿是猫房,于是按照记忆推开了左侧。
出乎她意料的,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宽敞的床蒙上了一层防尘罩,桌面、柜子更是空无一物。
她印象中,四年前她来的时候,这间房间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她嫂子偶然跟她提起,由于嫂子睡眠很轻,哥哥加班较晚时就会睡在这间房里,所以房间内放置的都是哥哥的衣服和物品。而这间房的门直通书房,书房的 另一头就是主卧。
陈少希悄悄往主卧的门口看了一眼,嫂子好像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心知未经允许偷看别人家的房间不太礼貌,但......但她也算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且她心里此刻总有种奇怪的、令她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冥冥中使她迈出步子走进房中。
衣柜——什么衣服也没有了。
洗漱间——也没有任何日用品。
书桌——连张纸都没有。
陈少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个房间,小脸绷得紧紧的,快步路过蹲在楼梯边观察她的小胖子和真可爱,把整个别墅转了一圈。
然后她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房子里根本没有她哥哥的痕迹!
陈少希有一刻懵了,她坐在沙发上,花了足足五分钟才消化这件事。
其实她并非完全听不懂普通话。
由于她的妈妈和爸爸都在北美长大,他们在家多数时间讲英文,但由于交际圈里华人多,偶尔交流中也会提及中文。久而久之,她能听得懂一些字段,尽管她无法完全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就比如今天早上在前往机场之前,妈妈和姐姐聊天中提到的“书淮”、“老婆”、“女朋友”,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还知道她们所说的“老婆”和“女朋友”应该不是一个人。
陈少希立刻进行了很多不好的联想,并且越想觉得越是那么回事,她拿着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犹豫半天,她给陈书淮拨了视频。
那边很快接通。
纽约正是早上八点半,屏幕里光线明亮,但连她哥的脸都没有,只有一片天花板,偶尔传来叩击鼠标和敲打键盘的声音。
她没说话,过了两秒,陈书淮敷衍的声音才从那边传来:“什么事?”
陈少希瞪着手机屏幕里那块天花板看了半天,张口发出了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和别人见面,所以嫂子和你分手了?”
她语调委委屈屈,好像乍然发现父母分居的小孩,声音里混杂着不敢置信和愤怒指责,好像陈书淮干了什么不可饶恕背叛之事。
手机屏幕一阵晃动,她哥终于看向了屏幕。
兄妹两人互相盯着彼此看了几秒,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充满审视。
陈书淮没忍住:“你在胡说什么?”
第36章 爱称
当陈少希理直气壮、有理有据地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后, 陈书淮头疼地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问。
陈少希盯着屏幕:“别转移话题。”
她哥又把手机放下了,屏幕再次变成一片空白的天花板。
陈少希听见一声似有若无叹气,随后听她哥又说:“我们是有一些分歧,但我们在努力解决, 我现在在纽约有重要的事情处理, 所以在我赶回去之前, 我请你替我照顾她,这是叫你来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用让我学中文当借口!”
“你确实需要学中文,这不冲突。”
陈少希默了默, 又道:“但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出去。”
“希希,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还需要处理工作。”
察觉到陈书淮不愿意继续谈这件事, 陈少希不说话了,她也没有结束视频, 只是沉默地盯着屏幕。
一阵安静过后, 陈书淮以为陈少希自己挂掉了电话,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然后看见了一张被鼻涕眼泪糊满的脸蛋。
陈少希咬牙憋住了哭声,眼泪却一直哗啦啦地往下流,眼睛已经哭得肿起来。
陈书淮怔了几秒,重新架起手机对着屏幕, “你哭什么?”
见他又重新理会自己了, 陈少希哇地哭出了声:“我只是不明白......你们明明是完美的一对,就像爸爸妈妈一样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情。”
陈少希哭得更大声,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冰冷的话?爱情不是最简单的事情吗?”
陈少希觉得自己心里那颗关于爱情幻想的彩色泡泡破灭了。
她一直把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的爱情当做范本, 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遇上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他会像爸爸爱妈妈、哥哥爱嫂子那样爱自己, 那一定是一份完美的爱情,每一天都是甜蜜幸福的。
她一直特别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但她这个万恶的哥哥,竟然残酷地跟她说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情。
明明她这十四年来一直很完美——除了出师不利的初恋外。
陈书淮没想到他有一天需要跟自己最小的妹妹解释自己的情感状况,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陈少希在字里行间所藏的别样情绪。
他知道陈少希正巧处于一个开始构建对外界认知的敏感年纪,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成为那个向她揭露世界复杂面貌的人。
“这是复杂的事情,等你在长大点儿就知道了。”陈书淮说。
“不,这是简单的事情。”
陈少希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你们总喜欢把事情变得复杂。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我昨天爱她、今天爱她、明天也爱她,那我就不会和她吵架,并且每一秒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反复跟她说我爱她!”
陈书淮忽然沉默了。
他这位少不更事的小妹妹语气相当笃定,似乎并不觉得他在教她,反而在对他的话进行有力地反击。
有些事情,大人指责小孩儿想得太简单,小孩儿却觉得大人想得太复杂。
这未尝没有道理。
“你说得没错,希希。”陈书淮看着她,“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她对你还像以前那样好,不是吗?”
陈少希渐渐收起了眼泪,“也是。”
“我们今天这个通话,你不用跟她提,我会向她解释的。”
陈少希用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屏幕对面的哥哥看了几秒,“好吧,我会替你照顾她的。”
陈书淮:“谢谢。”
陈少希:“要谢的。”
*
姜宜窝在卧室单人沙发里加班,一瞅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赶紧放下电脑出房间,见陈少希的房间关着门,她站在门口敲了敲。
“希希,该睡觉了。”
过了两秒,里面才传来一道语速飞快的声音,“我已经准备睡觉了,晚安!”
这么早?
姜宜迟疑地问:“你要喝杯牛奶或者吃点夜宵吗?”
“不用!我挺好的!”
姜宜听出一点点鼻音,“你是不是感冒了?空调别开太低。”
在国外长大的小孩儿喜欢开很低的空调,陈书淮以前也是,经常把房子里弄得跟冰窖似的。
她不放心,还补充了一句:“别学你哥,你是女孩子,不能在很冷的房间里睡觉的。”
“我没感冒,我只是困了。”
陈少希躲在被子里揉鼻子,尽量使自己因为哭得厉害而堵住的鼻子通畅一点儿,“我差点儿睡着了,别担心我。”
姜宜听她声音还算正常,稍微放下心来,又叮嘱了句“盖好被子”,才再次回到房间里加班。
完成A轮协议之后,公司也开始下一阶段的发展计划。在北美的子公司已经设立好,因为要借CF Capital在北美的资源,为了方便索性将办公室设在纽约。子公司发展初期事务繁多,各种合同在法务部门审批后都要送到姜宜这里过目,再加上纽约和京市有时差,姜宜这几天几乎是白天上京市时间的班,晚上开始纽约时间的办公。
加之她之前一直在国内执业,不同法域的合同在常规条款有一定区别,所以她看完整体的商业条款后,还需要和境外的法律顾问确认合同的风险点。一来一去,工作很快堆积如山。
邮箱里邮件一封封地来,最新一封写着陈书淮的名字。
合作进入业务阶段,按理说股东除了给钱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姜宜好奇点开邮件。
原来是纽约子公司为了打响名气,计划在纽约办一个奢侈家具艺术展,给各位股东也发了邀请。业务部的同事群发过去,陈书淮代表CF Capital例行回复感谢。
项目群里发邮件的业务小哥暗搓搓发了条消息在小群里。
【我要把这封邮件裱起来。盛光集团的老总谢过我,哈哈哈哈。】
他们都知道姜宜为人随和,虽然在公司里 姜宜是高层,但大家都不怕在她面前开玩笑。
其他几个人随了张“大佬牛逼”的表情包。
姜宜也凑热闹随了一张。
加班枯燥,好在项目组的同事们偶尔插科打诨两句,熬到半夜一点,总算是把急事解决了。
姜宜离开律所当法务总监,已经过惯了好日子,尽管当年做律师时连续通宵两三天都是常事,但现在加班到凌晨一点已经让她头顶生烟。
她关上电脑倒在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大脑瞬间变得迷迷糊糊。
手机忽然响了。
姜宜闭着眼在床上摸索片刻,抓过手机拿到面前一看——是陈书淮打电话过来。
陈书淮本以为姜宜已经睡了,却没想到在邮件群组里看见了姜宜的邮件,看了眼时间,猜她正在加班。
他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却没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浓浓的睡意。
姜宜:“什么事?”
陈书淮顿了顿,“打扰你睡觉了,抱歉,你先睡吧。”
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然后是个轻轻浅浅的呵欠,她说:“没,刚加完班正要洗漱呢,差点儿睡着了。”
“因为纽约子公司的事?我可以让他们调整一下节奏。”
“不用不用。”姜宜开了外放,走到浴室里,将手机架在一侧台面上,随口道:“偶尔加班还行,人老了精力不济也正常......”
陈书淮沉默地听着,那边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姜宜应当是在洗脸。
她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是寻常聊天的语气,语调温温柔柔的,时不时还蹦出几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自嘲。这两年他们闹得很僵,眼下这普通熟稔的聊天竟让他忽然生出一点眷恋的情绪。
三十岁老吗?当然不老。人在十来岁时懵懂,在二十来岁时迷茫,三十岁恰好是人这一生走向稳定和完固自我的阶段。
在这么重要的阶段里,他并不想缺席她的人生。
陈书淮本想等处理完纽约的事情再和她好好坐下来谈,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陈少希刚才那一顿哭搅乱了他的思绪,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想和她说话的冲动。
“姜宜。”
那边传来她轻巧的声音:“嗯?”
姜宜正在刷牙,察觉到陈书淮似乎有话要说,咬着牙刷等待片刻,然后听他叫了声“honey”,一时不察吓得把水杯打翻,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直接挂断了通话。
早前几年,陈书淮很喜欢这么叫她,他偶尔也会换成“sweetie”或者“beautiful”。一般在夜里要上床睡觉,或者平常他们黏在一起时,他会将她揽到怀里,用懒洋洋的美式腔调随口这么叫她。
尽管她知道他并非刻意,但每当这个时候,她总听出几分调情哄弄的意思,他的声音钻进她耳里,像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一路往她心头窜去。
姜宜闷头刷完牙,把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根本不想看他有没有继续发消息过来。
掀被子上床,盖好被子,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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