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艾尔莉塔游走在几个乡镇间忙个不停,一来寻找委托的痕迹,二来继续为生计奔波。在拥有固定的金钱来源之前,狩猎野货还是她的本职。
夜间热闹的酒馆里坐满了劳作一天前来喘口气的人们,艾尔莉塔也不例外,她早早的坐在角落里闷头独饮,即便是掺了水的劣等麦酒也安抚了她一天的疲惫。
正喝着,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人拿了两杯酒坐到她对面,他推了其中一杯过来,抬抬手示意请她喝。
艾尔莉塔没有接,她挑眉看向这个中年人,这人一直噙着笑,举止没有一丝谄媚,就像路过的友人再平常不过的请杯酒,根本猜不出来意。
“不必。”她举起自己的酒杯,表示她只喝这个。
“我没恶意。”中年人连忙解释,他的口音带着点南方贵客的淡然,“我想雇佣你,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就是应该先请一杯再谈事?”
艾尔莉塔哼了一声,喝了口酒才开口:“分人,猎户更多是直肠子喜欢开门见山。”
中年人露出恍然的神色:“这样,是我失礼了。”
“所以?”艾尔莉塔敲敲桌子催促对方进入正题。
中年人娓娓道来。他自我介绍为弗南黎科,是名生意人,听说这一代开采出了稀有的宝石就想来碰碰运气。说到这里他打开腰包露出一角,确实有几粒漂亮的石头。
“我的同伴前一日捎信说临镇有人带了块原石在售卖,成色不错价高者得,催着我快点回去,可我揣着钱币和这些宝石一人赶路太不安全,这不,就让我碰到了你。”弗南黎科弯眉笑得不见眼,好像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第6章 V5·雇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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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我?”
“我看到你在城里兜售野货和皮毛,作为商人总会多瞧上几眼。你卖的那些皮毛相当完整,刀法利落不拖泥带水,我相信你的身手肯定跟刀法一样。”
“这倒不错。”艾尔莉塔收下这份恭维,“但你也可以找身强体壮的农夫或别的什么人,护送而已。再说了,你的马呢,商人怎么能没马。”
“找过了,农忙嘛,没什么人手,我要去的地方太近也给不了太多,他们更嫌弃了。”弗南黎科抱歉的笑了笑,“至于马,你说我的同伴为什么能在另一个镇子。”
艾尔莉塔被他的幽默逗笑了,她喝了口酒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那好,不说马,那些人拒绝的理由可不止农忙和钱少吧。”
弗南黎科一副被识破了的表情:“时间紧迫,需要赶夜路。”
艾尔莉塔低低笑了几声,没再多问,爽快地拿起对方刚推过来的酒灌下,答应了这个委托。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临镇并不好走,有经验的猎人会挑选兽道少吃点苦,但初春时节这样的路线有遇到刚苏醒的棕熊的风险并不推荐,最后留给他们的只有坎坷的山路。按照往常艾尔莉塔都不会搭理这样的护送委托,但缺钱的现实让她不得不低头。至于其他原因暂且不表。
“算你运气好。”她对弗南黎科自夸着,“我算是这一代最好的猎人,熟识各种地形,野兽的分布。跟着我不仅有肉吃,还不会担心被山匪袭击。”
“其他的我能理解,为什么不用担心山匪呢?”弗南黎科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艾尔莉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向下跃了几步扒开一堆烂草指给他看:“这里三天前来过两波蹲点的猎人,”她粗略点了几处,“其中这个人腿部受过伤,短时间内换过三次姿势,也就是刚出冬眠的动物反应没那么机敏,不然不会给他换第二次姿势的机会。”
弗南黎科略微歪着身子在这处凌乱的草稞子瞥了几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艾尔莉塔也不管他是否真的明白,把那堆草拨回原位,重新跃回他身边:“所以,有谁来哪里蹲点干什么,逃不过我的眼。”
弗南黎科露出恍然的表情:“我只用那点钱就请来你这样的猎人真是赚了。”
艾尔莉塔露出一口白牙,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对方的夸奖:“我也这么想。”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打的小九九只有本人知道。
夜路难走,艾尔莉塔几次搀扶弗南黎科跨过常人不易行走的裂缝与土丘。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总以商人特有的不协调为理由拖了不少后腿,几次下来再好的耐心也被耗没了。
“对不起,我实在是……”弗南黎科再次把事搞砸,差点把艾尔莉塔带进沟里。
“没事。”她掸掉泥土,大方地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其实已经开始在心中咒骂。
弗南黎科的表现过于刻意,再是柔弱得不能自理的商贩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各种怀疑累加在一起只有一个出口可走。
他虽有着常人的体温,手上也是细皮嫩肉的没个茧子,再配合笨拙的样子,确实看不出什么威胁。但魔女最会伪造表象,只要给足了报酬,他们甚至能短暂的让死人复活。
状似尴尬的二人继续在林间小道上行进,许是这段路颇为平坦,弗南黎科没再出什么新的状况。直到月亮来到头顶,艾尔莉塔才抬手示意休整。
“咱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休息一下吧。”她提议道。
对此弗南黎科没有意义,还主动帮忙升了篝火。
干柴燃烧的噼啪声打破黑夜的平静,橘色的暖光照亮一片不大的区域,驱散了夜间的寒气。
二人缓和了气氛扯起闲篇,弗南黎科在结束一个话题后突然问道:“像你这样带人赶夜路不会害怕吗,不怕遇到吸血鬼?”
艾尔莉塔往火堆里扔了块木柴,猛烈的火焰在她脸上照出斑驳的光影:“比如你?”
弗南黎科微微一愣,旋即卸下和善的伪装,露出血色瞳仁:“怎么发现的?”
艾尔莉塔皱皱鼻子一脸嫌弃:“演技太烂。”
弗南黎科冷哼一声,只见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转瞬间出现在艾尔莉塔身后。他伸出两指刺向心口处,脸上露出大计得逞的表情,却不想被迎门一拳猛击在地,他捂着断裂的鼻梁吐出大口的黑血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类。
“为什么……”他想不通明明只是个人类为何能躲过攻击并能同时重创自己。
艾尔莉塔啧啧两声:“还以为是个聪明的,也不过如此。”她从袖口甩出镀银的骨锥指向这个自大的吸血鬼,“既然敢跳你的陷阱,我就不是普通人。”
弗南黎科咆哮一声冲向艾尔莉塔,快速的攻防战在他们之间展开,破空之声此起彼伏,银器的寒光穿插其中。这场较量几乎拳拳到肉,招招致命,谁都不肯退后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终还是艾尔莉塔略胜一筹,镀银的骨锥以刁钻的角度割破弗南黎科的喉咙,只是停顿的几息便被踹翻在地,仰望死神。
“你等等,等等。”狼狈不堪的弗南黎科抬手想要拦截她的攻击,得到的只是失去另一只手的结果。
艾尔莉塔露出抱歉的样子,咧嘴一笑:“惯性,你懂的。”她蹲下来看向这个吸血鬼,“你想说什么?”
“放我一命,不、不,让我成为你的狗,我什么都能做!求求你了,我不想死!”
“好啊。”
艾尔莉塔笑得更加灿烂,灿烂得让弗南黎科产生了自己蒙蔽了这个愚蠢的人类的想法。然而下一刻,镀银的骨锥刺进他的心脏,速度之快只容他发出短暂不甘的凄厉咆哮便化成灰烬。
“动听。”她的嘴角翘起与头顶的新月一样的微笑。
处理了这个吸血鬼,艾尔莉塔嫌弃地甩掉手上腥臭的黑色粘液,她觉得自己应该打造一副趁手的武器,至少别总弄得一手黑。正好“高贵”的吸血鬼大人为了彰显身份身上带足了钱,这也就便宜了缺钱的猎人。就结果来看艾尔莉塔相当满意。
“至少不是找魔女变的一堆糟烂货。”她曾经被不良的行商骗过,面对大额金钱早就多了个心眼。
照经验,敢出现在人类聚集地的吸血鬼通常不是单独行动,弗南黎科口中所说的同伴应该确有其事,或许就在这附近肆虐。铲除威胁,顺便看看老巢里有没有点值钱的,一举两得。
刻不容缓,艾尔莉塔收拾好行囊正要上路,右手突然不可控地打向自己。
“你要干什么!”她有些气急败坏。
「乖孩子要睡觉了。」脑海里的声音难得温柔。
“可是……”
「一晚上改变不了什么命运,别逼我敲晕你。」
艾尔莉塔败下阵来,这个家伙说敲晕绝不来虚的:“好的好的,我尊敬的姐姐大人,你的乖妹妹这就睡觉。”
「就嘴皮子利索。」
艾尔莉塔不再搭理,挑了个粗壮的树枝跃到上面和衣而眠。
第7章 V6·处理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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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艾尔莉塔起得比鸟还早,粗略地收拾一番便跃上更高的树梢。
她细细环视一圈,凭借出色的视力将这附近的聚集地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盯住最近的一处:“先从这个村子开始排查吧。”
前几个地方都不用走近便知没有受到吸血鬼的影响,孩童的嬉闹与大人们热火朝天的劳作组成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只有眼前这个村子,萧条得一点人气都没有。
“还真是好分辨。”她坐在树梢上轻叹。
她的到来并没有得到什么欢迎,人们躲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缝观察着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不知是愚蠢的牺牲者还是邪恶的掠夺者,或者就是单纯路过。艾尔莉塔不去细想这些人的内心活动,她在乱糟糟的沙石路上款步行走,兽皮底磨着小石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她走到中心区才迎来第一个人。
这是一个留有络腮胡的中年人,其满面红光不像过苦日子的样子,再一张嘴,圆滑的腔调就更不像了。
“欢迎,陌生人,我是这里的话事人,不知来此何意。”他双掌合拢微微摩挲,像是有着算计。
“知道圣廷吧,那里的大人物收到消息,说这里正遭受吸血鬼的侵扰。”艾尔莉塔改变口音,摆出一副官腔,“我领命前来探查。”
“圣廷?”络腮胡第一次听说这个名称,不能怪他,这里消息闭塞什么都传不过来,“我们这里确实出了事,但你有什么证明身份吗?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至少他还不傻。
“呵。”艾尔莉塔嘲讽的轻哼一声,“我亮出来你能认识?”她没给络腮胡继续说话的机会,拿出镀银的骨锥,“这是圣廷下发给领命之人的武器,可没有几个人肯下大功夫浪费银子。好了,少废话,给我安排一个住所,这几天我就把这些吸血混蛋处理了。”
络腮胡见了几乎覆满银子的骨锥眼睛发亮,一改态度带上谄媚的笑:“恭迎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艾尔莉塔微微昂头,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吸血鬼猎人。”
络腮胡之后又招来了一些人,其中便包括这个村子的村长,瞧面相也是生活优渥的状态,说难听点就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艾尔莉塔与他们虚与委蛇了一路,直到进了暂时留宿的地方关上房门才消停下来。她长舒一口气,倒向硬邦邦的床板。她不喜欢狐假虎威这样的事,但对付信息不流通的地方最合适。
“别怪罪,我这是为了救人。”她自言自语,不知对谁解释。
夜半时分,艾尔莉塔所住的房间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的情绪判断是名紧张的普通人,她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
“就来。”她应和一声。
等开了门,一名身披宽大斗篷的少女怯怯地站在门口。恰到好处的雀斑与微微下垂的眼尾更加突显她的可爱与无助。
“有什么事吗?”艾尔莉塔能感觉到她的出现让少女更加紧张,还带着些恐惧,她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眼前的少女抓着斗篷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反复多次,最终下定了决心,敞开宽大的斗篷露出单薄的里衬。
艾尔莉塔还未看到更多便抓起斗篷的两边将人重新遮好:“不要随便给人看,谁都不行。”她难得语气柔和下来,像哄着孩子。
少女低头咬紧下唇,抓着艾尔莉塔的手想要掰开,可她的力量对她来讲如小猫挠痒不值一提。
“别倔,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艾尔莉塔耐下心劝着,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成常态,想要求着谁办事就要献祭一个人,那跟吸血鬼有什么两样!
“只要对村子好就行。”几滴泪落下融进粗麻布的斗篷里晕出深色的痕迹,少女抬起噙满泪水的眼,颤抖地道,“如果能让大人满意,我可以的。”
“谁都不可以!”艾尔莉塔的声音带了点火气,“我会救这里,不是因为你的委身,不是那个话事人的讨好,是我要做我该做的事。”她抽出随身携带的麻绳在少女腰上系了几圈不让斗篷敞开,“好了,我送你回去。”
“我……我不能走,他们在我家……”少女怕极了,今天回去了,等这名血猎一走,她就会被指认成魔女吊起来烧死。不是没有这种事发生过。
艾尔莉塔啧了一声,她本不想插手更多,但现在这情况不把那些心思用在旁门左道上的家伙解决,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的淫威下。
「直接让吸血鬼把他们都杀了不好吗?」
“闭嘴!”艾尔莉塔咬紧后槽牙对脑海里的声音呵斥。
少女吓得一激灵,眼前的血猎大人突然面露狰狞好似要吃人。
或许,接下来他就要吃了我吧。她想,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艾尔莉塔深吸几口气,拿起行囊往屋外走:“你今晚住这里。”
少女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这、这怎么行!”
“住下吧,不会有事的。”艾尔莉塔背对着她挥挥手,几步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少女泄力般瘫坐在地,她可以相信这个血猎吗?
少女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了一整天,傍晚才被家人寻来。不稍多时,她已坐在熟悉的家里大口地吃着泡软的馕,听昨晚之后的事。
“血猎大人一早找来的我们说你没事,还嘱咐说千万不要着急把你带回家。我这个心啊,总算落下了。”年迈的妇人拽着衣袖擦去少女嘴边站上的汤汤水水,“慢点吃。真是的也不给你留点水什么的。”
“妈,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一旁的青年碰碰妇人让她少说两句,“妹妹平安比什么都好。”
少女看着哥哥嘴角的淤痕,鼻子一酸几欲要哭:“哥你没事吧,疼吗?”
“哎呀,我皮糙肉厚的不算什么。”青年摆摆手,又指着木碗,“还吃吗?”
少女摇摇头:“那血猎大人呢?你们把我接回来不会被村长他们……”虽然有艾尔莉塔背书,但她还是很担心之后的哪天被当作魔女吊死。
“血猎大人带着村长他们一起去讨伐吸血鬼了,你现在是安全的。”妇人紧紧握住少女的手,粗糙的手有着心安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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