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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感觉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最为头疼的经历就来自这个男人。他是个大麻烦，比什么伤病、禁赛都要糟糕。
大概是从上一次与他一起掉进冰湖之后，自己就不正常了。回忆时常涌上脑海，那些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的曾经。
后悔吗，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还央求他重新开始。每每想到这里，流川在心里就想把自己捶死，但又不由得好奇想知道他的回答。
队长Howard质问他，跟仙道彰到底是怎么回事。经纪人和队友也问过他，要不要出面处理现在网上流传的绯闻，他统统报以沉默。
大概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对那个家伙还报有一丝幻想吧。
可是当主持人问出“你和NBA球星流川枫”的时候，流川枫感觉自己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忘记了呼吸。
Yes, we did.
仙道没有否定那一段过往，甚至在所有人面前大方地承认了。流川枫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停了一拍，竟是比有生之年任何一次上场比赛都紧张。
可是再后来不论主持人怎么引导，那个家伙再也没有正面响应过。
流川狭长的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疲于应对一个又一个连环拷问的男人，几乎要冒出火来。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流川一眼就能看穿，那个家伙最想说的话其实根本没说出来，他想要解释一些事情、但又不想过多提及过往，因此不得不在狭窄的缝隙中艰难地闪转腾挪，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果然，到最后主持人说了再见，他也没把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来。
呵，仙道彰，没种。
流川枫冷冷地嘲讽着仙道，握在手里的遥控器都被捏出了汗。这个一直以来在任何场合都显得游刃有余的男人，居然也有今天，被主持人耍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办法说出真心。
你不是一直都在闪躲和隐藏真心吗，你不是一直都戴着绅士友好的面具示人吗，这些不是你一直想要对外展示的一面吗——现在的你，还笑得出来吗！
房间里没有开灯，流川关了电视兴灾乐祸地笑，可是笑容却渐渐地僵硬起来，直至退却。
朋友而已。
和平分手。
有在意的人，但不是流川。
换了谁都会救人。
他在节目中说过的那些话前后串连起来，浮现在流川的脑海。
所以，自己跟他之间是真的不可能了对吗。怀着某种不甘的心情，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拨打了仙道的电话。
他接听得很快，却没有出声。尴尬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对于流川而言，这几秒时间简直度日如年。要不是有隐约的海浪声传来，就要让他以为时间已经暂停。
于是他硬着语气率先开口质问，“你在电视节目上乱说些什么！”嗓子紧得厉害，流川皱了皱眉。
“对不起，我以为上这个节目能澄清一些事情，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仙道的声音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显得有气无力。
“澄清什么？”
“澄清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我……”
“白痴。”
“喂。”对面半天不语，流川又追问，“你跟她怎么样了。”
“……”
“算了。”虽然仙道什么也没说，但流川莫名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于是冷着脸用更加强硬的语气填补沉默，“之前我在医院跟你说的那些话，都忘记吧。”
“对不起，流川。我……”
“闭嘴。少来这一套。就这样，挂了。”
流川把电话从耳边移开的时候按了好几次才真正挂断了电话，焦灼的心情令他烦躁不已，连手指都有一点颤抖。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何必又去巴望着他能怀着同样的心情回望过往。
将来，你可能会跟其他人交往，可能会把我忘了吧。即使如此，也无所谓。
但是……
“对我来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只有你。”
“我们重新开始吧。”
夜更深了，流川枫倒在地板上任黑暗和回忆如鬼魅般悄悄袭来，侵占自己所有的思绪和心情。明明一分钟前自己还在嘲讽仙道，但现在看看到底是谁陷在狼狈和懊恼中无处可藏。有期待就会有失望，早知道就不应该向那个家伙坦露心情的，搞得自己像个不被选择的小可怜，活该。
地板的低温令他忽然怀念起神奈川的海。这感觉，就像当时被仙道彰一起拉着倒在沙滩上，一任海浪冲刷过来，浸湿他们的衣裤。一样的凉，一样的静，令他慌张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流川在那里度过的时间不算长，现在想起来，除去参加全国大赛的兴奋，记忆中几乎全是那个人的身影和笑容。
他从小便挚爱篮球，说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毫不为过。因此他为了追寻更高远的天空去实现这个梦想，这么多年付出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颗闪亮的篮坛明星。如今他距离目标达成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猛然回头，却发现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仙道曾经跟他说，重要的不是到达目的地，而是你一路走来看到的风景，和陪你一起走的人。
陪他一起走的人。
无论再怎么怨恨或者嘲讽仙道彰，其实流川都无法真正说服自己这段感情的结束是仙道一个人的错。
从小姐姐就安慰他说，一个人只能陪另一个人一程，所以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因为意气用事留下什么遗憾。可是他却不料这一程会是如此短暂，自己一不小心就弄丢了那个人，姐姐也没教过他如果已经错过的两个人，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到那一天。都怪自己，都怪自己不好……
如果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时光倒流，那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更没有“要是当初”。
流川抬起左手臂横在眉间，想要遮挡汹涌而出的情绪。即使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他也倔强地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样子。
可是剧烈起伏的的胸膛已经出卖了他全部的支离破碎。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他和他之间，不会再有新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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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自己既对不起铃木，也对不起流川，还真是个白痴。
眼看着流川挂断了通话，仙道还握着手机发呆。
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几乎完全失去了所有语言表达的能力和意愿，甚至比流川说的话还少。
其实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仙道就想起了相田给他的忠告：“请明确地拒绝每一个喜欢你的人”。可是这样对流川好像太过残忍，他说不出口，因此才显得吞吞吐吐。
反观流川，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篮球也好、试图挽回一段关系也好，他都比自己坦率直接得多。像个愣头青少年一样，去付出、努力争取，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辞。他多少有点羡慕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至少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自己呢，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遇上了南墙，他的第一反应是绕过去就好了，何必这么劳心费力呢。一直以来他都是幸运的，长得帅人缘好，男孩女孩、前辈后辈都喜欢他；打篮球也是，靠着天赋强，随便努努力就能跻身强者之林。
他想不出自己这么二十来年的人生曾经为了什么拼过命，自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坦然地接受命运馈赠的礼物。而老天不给的那部分，就算了吧，他会潇洒地摆摆手表示不给也可以的，反正他向来不是贪心的人。——包括钓鱼这样的爱好也是，鱼儿上不上钩他也没有所谓，但他很喜欢享受这个过程，看天、看云、看海，看路过的风景，觉得这样就很好。
可是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感情，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走了多久，仙道由着双腿把自己带到了曼哈顿海滩。这是他平时爱来的地方，不仅因为相比大名鼎鼎的Santa Monica海滩安静，更因为Manhattan这个名字，让他莫名地觉得离远在纽约的里沙稍微近一些。
而这样深的夜，海鸟们都已经悄然入睡了吧，听不到它们的歌声，唯有海浪阵阵，澎湃有力地席卷而来拍打在岸边，又轻轻退却，温柔地包容了他所有的惆怅和挫败。
“其实……我多羡慕那里电影小说里的剧情，能真的拥有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矢志不渝的爱，能够坚定地为了TA拒绝其它所有人，为了TA对抗全世界。不会动摇、没有质疑……也没有尽头。”
原来里沙向自己发出过求助的信号，是自己把拥有的一切看得太过理所当然，忘记了她想要的是什么。是自己这种欲语还休、懒得解释的态度，让误会一再发生。
然而此时此刻，仙道无比冷静，无比清醒。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人气、什么娱乐圈、什么名和利……这些东西本身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他真正喜欢的、想要的，却被他一点点忽视了。
“你是否已经忘记，一开始为何出发。”
Lisa写的这句话是在说他吧。从一开始只是为了赚点飞过去看她的路费，到一步步被困在公司种种无礼的要求里，他被要求必须活在粉丝们的期待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一点点一步步，把他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逐渐地不真实起来。其实他最想的要啊，根本不是这些名利、金钱和关注，他幻想中幸福的样子，其实是自在、轻松、有爱的生活。而他现在这个样子，跟这个心愿实在相差太远了。
趁一切还未晚，他想要去做点什么来挽回这段感情，寻找迷失的自己。
第22章 代价？
夜幕降临之后，篝火点燃了起来。塞伦盖蒂猎豹保护中心的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Kenya敲着鼓，唱起一首动人的歌来。
“I am my mother’s savage daughter
我是我母亲的野蛮女儿
The one who runs barefoot, cursing sharp stones
我赤足狂奔，咒骂锐石
She looks for her omens in the colors of stones
在石头的色彩里
in the faces of cats
在猫的面孔中
in the falling of feather
在羽毛的坠落中
in the dancing of fire
在火焰的舞蹈中
in the curve of old bones
在经年的白骨中，寻找着属于自己预兆
We will not cut our hair, we will not lower our voice
我们绝不会剪去长发，我们绝不会停止高歌。”
和着手鼓的韵律，从开始苍凉又悠远的声音逐渐变得厚重又高亢。直至高/潮部分，Kenya把大家一一拽起来围着火堆跳舞。说是舞蹈，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部落仪式。天是幕布，地是舞台，山川河流是观众，野性又外放的动作像是叩问天地，一种释放自我与自然沟通的神秘仪式。
Lisa并无心情参与，看了一会儿大家笑闹，就拿出手机来，终于打算查一查阿彰最近的消息。
然而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会看见这些内容。
仙道彰在《真实面》谈话节目中坦白自己与流川枫的过去，未来还请大家送上祝福。
流川枫在社交媒体亲自发文，和仙道彰的关系到此为止。
仙道彰单方面提出要与公司Creative Artists解约，却面临高额的违约金索赔，陷入困境。
在看完整场节目的回放之后，里沙断定是主持人利用打断、转场、挑动观众情绪等等卑劣手段阻止了阿彰呼之欲出的真心话，他最真实的表达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口。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赶快向Isaac Kauffman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阴谋。这样想着，里沙便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不，他不在。
到了他的房间门口，里沙刚要敲门就听到他在里面打电话，只好退到走廊上，打算等他打完再说。
她本无意偷听，但薄木的门窗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而且Isaac那么生气，声音又大，简直是想不听到都难。
“那小子别以为解约了就可以不受我控制！哪怕没有新合同，我也要告他！告他！告得他倾家荡产才好！”
“目前还跟我们公司无关？我说有关就有关！”
“养你们团队那么久，成败在此一举……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人、就是想要搞垮他，怎么样，不可以吗！”
“要是这次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掀桌子不玩了，我就白在这里混这么久！这个事情，不归他说了算！放出话去，洛杉矶不准有律所接他的案子！”
“我就是要这么极端，我就是要赶尽杀绝！让他知道跟我斗，他凭什么！连他那个破公司也不准放过！”
过了很久，房间里面才恢复平静。Isaac一开门就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Lisa，他的眼神里忽然泄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你的电话，只是我过来原本就是为了想你确认一些事情的……所以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确定的答复，就是，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情跟仙道彰无关。”
里沙努力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静，然而颤抖的指尖和紊乱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谁？我不认识。不知道你在些说什么。”
“Isaac！”里沙上前几步阻止了他关门的企图，“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公事公办的人，不可能利用这次并购的机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所以请你明确地告诉我，刚才你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情跟我的男朋友无关，可以吗？”
“你想太多了Lisa，我要休息了……”
里沙没料到他竟然可以这么不择手段，愤怒地直视他，依然不肯放开阻挡他关门的手。
她所认识的Isaac Kauffman自负、狂傲、野心勃勃，但绝对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所以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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