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啦!就是这一段吧。”
宝镜上清晰地显示着乌丸老爷缠绵病榻的场景。
厚重的棉被下,几乎没有多少起伏,可以想见当时的乌丸老爷瘦削到了何种程度。露出在被子外面的只有他的头和手,看起来更像是骨骼上勉强贴了一层不那么服帖的皮。
只消一眼,就能知道他命不久矣。
乌丸老爷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他多次费劲转动头部,但是萎缩的肌肉和流失的体力又让他无法动作太大。
最后,乌丸老爷只好拼命转着眼珠去看想要看的方向,黑色的瞳仁几乎要消失在眼角。眼眶中大片的白,看起来骇人又可悲。
“他在看什么?”
小白还不太了解前因后果。
“那是密室的位置吧。”
乌丸老爷在纠结是否要服用人鱼肉。
但是,他刚张嘴发出一些气音引来身边看顾的女人低声询问,就又立刻闭上了嘴。画面中,他的眼睛向右上方看去,但是不同于刚才聚焦的样子,眼神涣散,应该是陷入了回忆中。
乌丸老爷的脸部肌肉抽动着,因为脸上已经一点脂肪都不剩,细微的表情变化此时格外明显。
这是恐惧的表情。
鹤见低头沉思,黄昏别馆展现的幻境应该是和当年发生的事大致相同的,只是没有他们这些侦探指出凶手身份。
但是,只要仔细看过现场,无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妖怪的作为,更不用说是手里捏着人鱼肉的乌丸老爷了。
而乌丸老爷心知妖怪十有八九是冲着人鱼肉来的,他也能看出商人的死状是因为人鱼肉自带的毒性。
自从那天目睹过血腥的现场后,他的求生欲望时时刻刻与对凄惨死状的恐惧做着激烈的抗争,一时活下去的渴望占了上风,可不多时又会被深深的恐惧压制下去。
果然,画面继续播放下去,乌丸老爷闭上嘴,没有让女人去拿东西,静静地在当夜迎来了自己的终焉。
“那人鱼肉就是这个爷爷的后代吃的?”
乌丸老爷过世时大约五十多岁,但看外表却垂垂老矣。从室町时代活到现在的小白总是习惯按照别人的外表来决定自己的称呼,于是并没有称呼他为大叔。
“查一查他的后代不就知道了?如果能找到的话,帮我问问看人鱼肉好不好吃,我还没吃过呢。”
小白是一只馋嘴贪吃的狗,他刚刚才和座敷童子们一道吃完午饭,现在又惦记起了没尝过味道的肉。
乌丸老爷身边看护的女人就是他的独生女,但从一天三次来送餐和收拾的仆人的话来看,据说本来是两个女儿但是有一位在年幼时期不幸夭折了。
仆人说的是,“若您的姐妹还在,和您一起分担的话,或许多少能轻松一些。”
她在和乌丸老爷的女儿说连夜看护病重父亲的事。
幼童夭折之事在当年不算罕见。
但是,以乌丸家的家境,再结合之前在冰帝发现的诅咒人偶中的内容物,另一个女儿所谓的不幸夭折就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乌丸小姐招婿上门却不愿留在从小长大的别馆里住,而是和自己的老公一起搬家到别的地方,只在父亲生命垂危时回来,会不会是因为——
她知道自己的姐妹是因为父亲的迷信凄惨死去,所以不愿留在馆里呢?
对她来说,那座别馆可能就是夺走姐妹生命的帮凶。
从这里开始,鬼灯终于抬起了伏案工作的身体,将视线转向净琉璃的宝镜。
“你的猜测让我想起了一个亡者,应该就是这个乌丸老爷。他的罪名里就有残害亲骨肉这一条,因为在近现代实在太少看见这样的罪名了,到现在还有印象。”
鬼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证实了鹤见的猜测。
怪不得幻境中座敷童子的身份是双胞胎小姐,乌丸老爷最后看她们的眼神还那么诡异,原来代指的是他真实存在的一对女儿以及她们后来的命运。
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
乌丸小姐嫁人并搬出去,乌丸老爷也死去后,黄昏别馆就一直没有人居住,只是时不时有人出入,负责维持原样的保养工作。
鹤见按下了快进。
直到乌丸莲耶——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乌丸家族所有产业包括黄昏别馆的乌丸家独生子,踏入这座馆内。
从外表上来看,此时的他已人到中年。
这样来算的话,距离诅咒人偶最初被制作的时间已经接近百年,但是这位新任乌丸家主却没有进行类似祭拜的动作,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很有可能乌丸夫人因为父亲害死姐妹的举动而深恨这些封建迷信,根本没有告知自己的儿子诅咒人偶、人鱼肉相关的事,甚至很有可能他对樱川家这个本家都毫不知情。
不出诸伏鹤见的所料,乌丸莲耶入住后没多久别馆内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怪事。
那是诅咒人偶的怨气作祟。
不得不说,深山家的售后服务很是周到。
没等别馆内所有人都被吓跑,他们就找上门来,提出将诅咒人偶收回祭祀。不管他们心中打算拿这个人偶做什么,至少对乌丸家来说,实在是恰到好处地解了燃眉之急。
经过此事,乌丸莲耶很可能想起了遗产中作为附加产物留下的暗号诗或者是乌丸老爷的只言片语,并根据诅咒人偶的作祟认定这些疯言疯语其实都是真的。
人鱼肉,长生的诱惑,足以让人发狂。
特别是对一个手握金山、什么都不缺只缺时间来享受的人来说。
紧接着,就是千间婆婆的父亲等各界学者被召集,集体研究暗号诗的事情了。
在宝镜中能看到比外界传言更详细真实的过去。
考古学家、民俗学家等负责解读暗号,除了他们还有很多生物学家和医生,不断添置高精仪器,他们似乎在搭建一个实验室。
“他们想要研究人鱼肉。”
鹤见的眼睛难得瞪得滚圆。
鬼灯感兴趣地凑过来,地狱技术课也曾做过人鱼血肉的研究。不过乌头的研究目的是提取人鱼血肉中的超强毒素,以此来制作出更能带给亡者痛苦的毒药。
(特别提示:本实验中的人鱼血肉都来自三途川人鱼一家的自愿献血。——乌头)
而画面中终于找到人鱼肉的科学家们所做的事十有八九是与乌头相反的,虽然他们几个看不懂操作手法,但人性总是相似的。
他们想要保留人鱼肉使人长生的特性,同时去除掉致死的毒性,制作出真正能让人长生不死的普遍适用性药剂——代号银色子弹。
“勇气可嘉,但几乎不可能实现。”鬼灯这样评价道。
能抵御剧毒的都是人类中侥幸拥有足够强大且特别妖力的少部分人。
只看古往今来吃了人鱼肉能活下来的就那么一个八百比丘尼,然后就是现代樱川家的六花和九郎,便可见一斑。
甚至严格来说,樱川家一直以来都有通过吞食妖怪血肉来获得妖怪特殊能力的传统,很难说这两个成功案例是不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樱川家后代们的身体已经产生了抗性。
毫无准备之下没有被人鱼肉毒死的,只有八百比丘尼一个。
“人类的妄想很多时候让我们也感到可怕与疯狂,荒神殿下的事也是如此。”
鬼灯不由感叹道。
荒神殿下从高高在上的神明变成了如今拥有人类之身、神力受阻的中原中也,就是因为轻信了人类的谎言,最后沦落为渴求力量的狂徒的实验对象。
非人类在现代大多奉行避世原则,最初是为了保护没有特殊力量的人类,可后来已经颠倒过来,变成了保护非人类自己的手段。
只是,鬼灯瞥了将遥控器交给兴致勃勃的小白后若有所思的鹤见一眼,这孩子的处世之道好像被他们影响得太深了。
离开地狱之前,诸伏鹤见忽然想起二哥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事务所还缺一个情报处理人员。
关键是一定要靠谱。
像横滨那边的田袋先生那样是个纯粹的家里蹲也可以,至少比不着家、找不到人影要好。
鹤见对鬼灯提了提这件事。
如果能直接雇佣地狱这边的狱卒的话,不仅不需要培训科普,连工资都可以省了。
狱卒的工资都是地狱这边由本人所属的审判厅进行发放,本来就有编制的人被调到鹤见手下也同样是给地狱干活,不需要她来发放工资。
一举两得。
鬼灯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不过有一个狱卒在的话,确实会很方便。盂兰盆节就在眼前了,要是又出现逃脱亡者的话,鹤见与狱卒可以分工进行抓捕和押送。
他沉吟半晌,“过段时间,我会挑出几个人选过去,你挑一个留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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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柯南里提过银色子弹最早是宫野夫妇研究的药物代号,APTX4869的前身。
按照乌丸莲耶的年纪往前推算了一下(以现在的年份为基准)
40年前乌丸的年纪是99岁,出生年大约为1890年前后
再加上那个时代结婚年纪特别早
假设他的妈妈20就生下他来算的话,
幻境里的故事发生在1880年左右,
也就是明治中后期,大正之前
鬼灭剧情之前,无惨还很潇洒的那段时间
PS:这是短时间内过掉一百年发生的事
鹤见只能根据听到的重大事件来定格几个时间点
所以黑衣组织和乌丸的联系她还不清楚
第46章 寻找三花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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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麻烦你跑一趟, 还收了不少点心,我真是过意不去啊,哈哈哈。”
一头花白卷发的科学家阿笠博士一边送诸伏鹤见出门,一边嘴里说着客套话。
可他的心里却回味着难得的甘美口感, 巴不得小姑娘多送几次蛋糕——这是在灰原哀严加看管的饮食计划中少许能够吃进嘴的加餐点心。
站在老人身边一起送客, 看起来成熟又冷淡的小女孩抬头看了阿笠一眼, 毫不留情地拆穿对方的小心思。
“博士是想多吃几次蛋糕吧,你的血糖好不容易降下来一些,这种时候更不能懈怠。”
她叉着腰说来讪笑挠头的阿笠博士几句,又转过头来看着诸伏鹤见。
这一位自从给阿笠博士介绍了一位水平出众的发明家当笔友之后,就时不时代替那位神秘的笔友过来拜访。
理所当然的, 她的拜访目的并不是进行实验这样需要专业性的协助工作, 而是做着毫无挑战性的工作——快递员。
究其原因, 两边致力于发明的东西都多少有些可疑的攻击性, 实在不能放心使用那些在一般民众生活中占据了很大空间的快递公司。
谁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总之, 各种原因之下, 灰原哀这个被阿笠收养的孩子和诸伏鹤见也熟悉了起来。
“那么,一路小心。还有, 下次别带蛋糕来了, 见面礼这种东西送一次也就够了。”
每次都做蛋糕, 也不嫌麻烦。
再说,不会有人上门三四次之后还携带这些东西客套的。
对此, 诸伏鹤见的回应却是——
“原来如此, 上门拜访只要第一次送礼物吗?受教了。”
鹤见很少有类似经历, 因此她贯彻了自认最万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 把礼数做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阿笠博士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 不需要那么客气。
灰原哀闭了闭眼,无力地摆手,“再见。”
阿笠博士的隔壁是一栋非常豪华的别墅,据毛利兰之前的介绍说是著名的小说家工藤优作的家。
不过因为工藤夫妇常年在外,儿子工藤新一在几个月前开始忙于办案基本不回家,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细细簌簌。
有人在房子里?
诸伏鹤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毛利兰有说过自己受到工藤新一的拜托,时不时会去帮忙打扫,会是毛利兰在里面吗?
眼角余光里能看到树叶抖动的痕迹,还有一闪而过的动物身影。
透过密集的树叶间少许缝隙能依稀看到动物皮毛的颜色——
大片的白色,然后是块状和条纹状的棕色与黄色。
是一只三花猫。
“帮我找一只三花猫,一换一,很公平吧。”
在横滨公园绿地遇到的黑色猫又高傲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诸伏鹤见条件反射地追了过去。
她之前已经拜托了常在满月料亭周围晃悠的妖怪们帮自己留意一只三花猫,但是这个城市里流浪猫的数量似乎和人口的密集程度成正比,比其他城市还要多上许多倍。
这几天下来,诸伏鹤见狠狠见识了一番东京流浪猫中三花这个常见花色的比例之高。
说实话,透过那小小的缝隙只能看出走过的是一只三花猫,完全无法判断这只猫的性别。
但是,岩永琴子对诸伏鹤见的评价并没有出错,这人看着冷静,实际上很多时候是个先行动后思考的莽撞性子。
就像现在这样。
诸伏鹤见踩着黑色的铁艺栏杆,上面弯曲的装饰性花纹看起来美观,在这种时候的实用性也不低。
也不知被闯进来的这片领地的主人对这种“实用性”心里作何感想。
脚下借力,一只手在顶端平滑部分一撑,诸伏鹤见轻盈地翻过了一人高的围墙。双脚在草地上平稳落地,只发出了一点草丛受到压迫和摩擦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掀起的自然乐章。
但这可瞒不过动物灵敏的听力。
墙内,三花猫双耳微微一颤,显然已经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他没有急着逃跑,反而是止住了一切动作,耳朵竖起朝前,头部左右转动,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这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猫。
借着高度优势看到三花猫的诸伏鹤见心里赞扬,也因此更加确认这只猫很有可能就是猫又先生口中的儿子,“聪明的普通三花猫”。
只来得及在心里说一声抱歉,诸伏鹤见脚掌点地,身子旋即如箭矢一般射出,然而一动不动的三花猫似乎心中早有成算,在鹤见冲着自己的位置扑过去的同时,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人一猫开始了你追我逃的游戏。
三花猫跑得很快,而且对地形很是熟悉。
诸伏鹤见再次被小巷中堆积的垃圾和纸箱拦住去路时,饶是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猫,精明得过分。
在这之前,三花猫已经试过把诸伏鹤见引入死路,他只要悠哉地跳上矮墙就能甩开追兵的方法,但鹤见矫健灵活的身手与她外表的剧烈反差让三花猫的谋算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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