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是伤心抱怨之际,他仍不忘娱乐,想乘机吃管乐齐的豆腐。
可惜,偷鸡不着蚀把米,被管乐齐无情的一脚踹飞了出去,直吻上那一片洁白的墙壁。
真是的!事情就已经够混杂、够难处理的了,这个神经病外加色情狂,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跑来插上一脚,真是格外惹人厌。
「碰上老七,你只有自求多福了,所谓严师出高徒,你这烹饪白痴的病,一定会医好的。」曼丘武很好心的安慰他。
好奇怪喔!管乐齐感觉自己好像是易水岸边的荆轲,准备前往虎口送死,这老七真有如此可怕吗?会比曼丘格这只笑面虎还要厉害吗?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你现在立刻去找白崇哲,迟了我可不负责任。」
「那杰她……」他还犹豫着。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曼丘家的血液中,没有屈服这项成分存在,你只要多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下来,她会想通的。」
「可是……」他还是很担心。
「你烦不烦?难道你没有被人是受不了,想一脚把他踹得老远的想法和经验吗?」曼丘格一语双关。
「有!」管乐齐很自然的瞧了柏熏平一眼。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柏熏平连忙唤住管乐齐。「阿齐!你回来,我还有事没说完,你那个阎罗王已经炒你鱿鱼,你明天起不用上班了,喂——」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只听到管乐齐回了他一句。
「是吗?那太好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哪有心情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工作丢了,大不了再找,老婆要是丢了,你叫他到哪去找一个像杰如此特别的女人,那太难了。
「你们家的阿齐是怎么教养的?居然连鸡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他是娶,不是嫁。」
「是吗?那么为什么我老觉得咱们家是在娶媳妇,而不是在嫁女儿。」曼丘格不解道。
柏熏平颇有同感的说道。
「阿齐是比你们家的杰柔了一点,不过,他还年轻,才快满二十五岁而已,孩子气比较浓,等以后经过社会历练,他会像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才二十五岁啊!」
曼丘格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诡异的光芒,脑子里正有着一件阴谋在逐渐成形,看来,他又有得玩了。
「对了!我能不能请问你们一件事?」柏熏平突然很有兴致的瞧着他们。「你们以前是不是常常被人追着跑?我记得我以前在学校好像有看过你们,一个是被教授追着跑,一个则是被一大群女同学追着跑。」
「没错!我是那个被女人追着无处躲的曼丘武,他是被尽易追到每天在校园快跑的曼丘格。」
「我只远远见过你们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印象很深刻,尤其是你。」他指了指曼丘格。「你很有名,我听学弟们说,医学院为你大放鞭炮,还狂欢了三天三夜,盛况空前绝后。」
曼丘武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是当然啦!他们是在庆祝能送走这个到处惹祸、给人制造麻烦的瘟神哪有不乐的。」
「我也记得你,商学院的跷课大王,平均一礼拜跷课四天,其他的课,不是跷早上,就是跷下午,结果竟然还以第一名毕业,差点没把教授搞成失心疯。」
「没办法啊!竞争者太多了,我不日夜盯着,怎么能保住我心爱的老婆,你们不知道,现在的色狼有多难缠……」
当场三人开始闲话家常,尽扯些当年的丰功伟业,由于同是校友,又彼此倾慕,很轻易的,柏熏平加入了曼丘兄弟的阵营,参与对付管乐齐的计划。
这管乐齐嘛!真的只有自求多福了。
真是莫名其妙,这到底是哪一所大学,怎么净出这些个危害世人的怪物?
第七章
奇怪!难道学艺术的是非得以这种德行呈现在世人面前,以显出他们的与众不同和才华洋溢吗?真是搞不懂。
原以为杰的住处是世上最乱的地方,现在他才知道,比起这里,她那里非但不算乱,反而还相当整齐呢!
这原是一种欧式风格,精致素雅的二层花园洋房,现在,它成了垃圾的储藏室,不但外表斑驳,庭院荒芜,杂草丛生,里里外外还堆积着如小山般高的家具,以及散落一地的杂物和纸箱。
管乐齐勉强从杂物堆中挤身而过,举足艰辛的整整花了十余分钟,才走过这一段不到十公尺的距离,其难度简直可以比拟奥运会中的障碍赛。
好不容易踏进客厅,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灰色蟑螂……不!错了,是身着灰色的休闲服的白崇哲,很努力的从纸箱堆中伸出手来,频频对他召唤,似乎非常欢迎他的到来。
「你来的时间正好,分毫不差。」白崇哲虽然很热忱,奈何身隔重山万岭,他无法移动身躯,使他的热忱大打折扣,只能让访客感受到十分之一。
「什么?」管乐齐上气不接下气的继续他第二段障碍赛。
「如果你再晚两个小时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白崇哲顿了一顿,接续道:「我必须要赶十二点的飞机回美国,错过了这一次,再想见到我,恐怕得等上半个月了。」
「是吗?」管乐齐大喘着气,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他皱了一下眉头,非常卖力的在夹缝中求生存,原本以拥有,标准身材而自傲的他,此刻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该减肥了。
白崇哲及时拉了他一把,这才让他跨进最后的难关,抵达终点。
唉!这么辛苦的夺标,怎么没有半点喝采和鼓掌声呢?让他感到好泄气喔!
白崇哲不好意思的朝他苦笑了一下。
「我正在整修房子,为了两个月后的婚礼。」
「喔!」
管乐齐终于明白了,这里的乱并非他艺术家的特质表现,而是正在进行整修。
三年前,管家也整修过,只是他当时住在别墅里,从未见过整修时的乱家,没想到是如此烦杂困难的过程,对于民间疾苦,他又多了一项体认。
「於公於私?什么意思?」管乐齐不解道。
「于私,我是她多年的朋友,关心她是应该的;于公,则是我接到了格的命令和机票,我必须回来一趟。」
「命令?他凭什么命令你?」
「格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是曼丘集团的幕僚长,负责在幕后统筹策划曼丘家所有的经营事业,我所属的公司,正是曼丘集团名下所有,所以,我必须服从他的命令,从美国赶回来,跟杰解释清楚,让她明白当年事实的真相,解脱她身上所背负的痛苦。」
「你要解释什么?」
「解释那件事并非杰的错。」
「杰她能有什么错,你搞清楚,是你哥哥无情的抛弃她,他的狠心伤害她有多深,把她折磨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那个该死的白名书,他凭什么如此对待杰,你叫他出来,我要跟他好好算这笔帐。」管乐齐极为不悦。
杰的痛苦,看在他眼里,如同一把刀,割得他遍体鳞伤,胸口的闷气,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决心要为杰报这个仇。
「他是不得己的。」白崇哲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得已?」管乐齐怪叫了一声。「多冠冕堂皇的藉口,因为不得已,他就可以伤害杰吗?你说!他到底有多不得已?」
「因为,他死了。」白崇哲的淡漠中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悲戚和哀愁,他努力的克制着,想把这份悲痛给压下来,以免毁了他今天身上所我负担的任务。
「六年前的一场车祸,无情的夺走了他的生命,也夺走了他的幸福和白家的希望。」
「对不起,我……」管乐齐勇于认错。
真要命,那个该死的曼丘格为何不跟他说清楚,害他莽莽撞撞的当着白崇哲的面前,说了那么多诋毁白名书的话,这下该怎么道歉?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和愧疚,他当场对着白崇哲鞠了九十度的躬。「我不是故意说你哥哥坏话的,请你原谅!」
对于他的坦白,白崇哲愣了一下,似有所感的说道:「如果,我母亲也像你这么勇于认错的话,也许可以挽回悲剧,减少许多遗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崇哲轻叹了口气,眉宇之间仍有股淡愁挥散不去。
「这是一个过分疼爱儿子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所酿成的悲剧。」
「你母亲她……做了什么?」
白祟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了句无甚关系的话。
「你跟我到我大哥的房里,我有东西想请你转交给杰,本来我想亲手拿给她,但格认为,由你拿给她,另有一番意义。」
管乐齐点了点头,不说二话的跟着他来到二楼。
在这段路程中,两人都是沉默着,白崇哲仍沉溺在悲愁中,每走一步,便让他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那段有笑有悲却全家都相聚在一起的美好岁月。
至于管乐齐,则不停在脑海中寻思着,努力想把他所知道的事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怎么又是曼丘格,他到底在整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为何凡事弄到最后,总会跟他牵扯上关系?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他和所有人、事串联在一起,而一切都似乎在他的掌控和支配下进行着。
莫名的,管乐齐在隐隐约约中有种被人设计的感觉,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为何会有如此的想法,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
「呀」的一声,白崇哲推开了那扇沉重且尘封已久的木制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棕褐色。
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从衣柜到书柜、书桌,乃至于椅子和床,全都是木制的,甚至书的封面都套上了一层褐色的书皮,这里是褐色的天下,从深色到浅色。
唯一例外的,是那洁白无半点瑕疵,只是蒙上一层一层灰尘的床单和枕头,跟它四周围的颜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光从如此强烈的配色,便可以知道这房间主人的个性绝非像白崇哲如此斯文,而是极为狂烈和极端。
书桌上堆积着一层厚达两三公分的信纸,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拍去了上面的尘埃,不用考虑,立即认出了这写在一张张破碎却又黏合的信纸上的笔迹,是出于杰的手,只字片语全是杰在热恋的情况下所写出来的情书。
原来这就是格所谓的拼图,是杰的忌讳。
管乐齐突然发自心底对白名书产生了极浓的嫉妒,即使人已经过世,却还是在杰的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换成是他,杰也会如此重视他吗?他不敢想像。
别说是情书了,即使是在口头上,杰也从未对他表达过丝毫的爱意,她对他总是怒目相向外带拳打听脚踢;而他,总是在追逐着她,无怨无悔,只期盼她能有一丁点回应。
唉!他这起单恋到底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尘埃落定,和她成为情投意合的爱侣呢?
白祟哲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很好的为他解说着。
「我大哥和杰,一个是火,一个是火药,每次碰在一起就会引爆,炸得两败俱伤。奇的是,吵的快,好的也快,不用半个小时,又和好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是每回一争吵,杰就会气得把她所写的情书撕得粉碎,而我那个没什么耐性的粗鲁的大哥,居然为了她,挑灯夜战的把所有的情书黏好,日复一日,就这样堆成了一大叠的拼图,他们相爱的方式,就是如此激烈而又匪夷所思。
白崇哲是说者无心,管乐齐却是听者有意,每一句话都像针一般的刺痛他的心,打击他的理智,让他难过得几乎快站不住脚。
原来他以为可以完全表达爱意的方式,早在他之前,白名书就已经做过了,他只是在重复而已,了无新意。
他垂头丧气,而白崇哲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就因为这个因素,我母亲才认为他们不适合在一起,一直想拆散他们。」
白崇哲又叹了口气。原来他不是如此爱叹气的,但每一回一想起这件不该发生的悲剧,他就忍不住有感而发的连连叹息着。
「我父亲过世的早,我们姊弟三人全是她一手养大。她很疼爱我们,尤其是大哥,他从小就是个优等生,第一名考进台大,又是第一名毕业和进研究所,我母亲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这才促使她做了那件错事。」
「她做了什么?」
「六年前的暑假,一如往常,杰和我大哥激烈的吵了一架,隔了半个小时,她打电话来道歉,但我母亲没把她的歉意传达给我大哥;反而骗我大哥说她正要去法国,不但要和他绝交,而且永远不打算回来。哪知我大哥心急的冲了出去,拦了部计程车,正想赶往中正机场追回她,却在半路碰上一个醉汉酒后驾车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时,我大哥只来得及见上我母亲最后一面,就这样过世了,我母亲却把错算在杰头上……」
「她凭什么?」管乐齐怒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她那时已得了末期癌症,她是太心急了,希望我大哥能离开杰,另找适合的幸福,结果却铸成了大错。」
白崇哲别过头去,背对着管乐齐,由他微抖的身躯可知,他正在为母亲和兄长过世的往事而难过着。良久,他才缓缓移动身子走到书柜前,从他取下的书中拿出了一封信,转身递给管乐齐。
「这是什么?」
「遗书,我母亲留下的。她死去前没来得及交代,要不是半年前为了要整修,我姊姊在整理我母亲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它的存在,它有可能从此不见天日。」
管乐齐低头盯了它半响,却无意打开它,他认定这是杰的所有物,在未得到她允许前,他是不会看的。
白崇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便把所知道的全盘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母亲对杰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但在那种悲痛的情绪下,难免会伤害到她。我母亲她坦承了自己的借误,并把我大哥最后的遗言说了出来。」
「他有什么遗言?」
「他要杰尽早忘记了他,另寻幸福。」白崇哲望着手中握着那一叠信纸。「请把它交给她,它不该再留在世上。」
「不!我要留着它。」管乐齐拒绝了他的要求。
在他说话的同时,不自觉的眼泪夺眶而出,慢慢的滑过他俊秀的脸颊,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我……」白崇哲怔住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很难过,为杰,也为你大哥,甚至为你母亲。」他拭去了眼泪,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望着白崇哲。
「他和杰曾经如此深爱着,杰不能忘记他,我会要杰好好珍惜它并保留它。」
「你……不介意吗?」
管乐齐摇了摇头,「我爱杰,所以我接受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论是好是坏,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会和杰共同记住他的。」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白崇哲困惑的望着他。而管乐齐这难得的包容力和善解人意,令他联想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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