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而美烦得周公也待不下,他只好打起精神,耐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子骞的话才刚说完,而美又敏锐地嘘了一声。“小声点,又有声音了。”
他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果不其然,一道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耳里。
声音是从通风管内传进,这种老式的旅馆隔音设备一向不良,只要声音比平常还大上一点点,就足以响遍整层楼,特别是在这夜深人静时分。
这下连夏子骞也不敢大意,他轻声缓步地穿好衣服,准备去逮这发出声音的大老鼠。
“等等,也带我去嘛!”而美不想一人待在房间,紧紧地跟在子骞后头。
“乖,万一我照顾不了你,那我会无法原谅我自己的。”若是碰到凶神恶煞,他不能担保能有能力护住她。
“可是人家不想离开你,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从上回被绑到山上后,她实在无法习惯没他在身边的日子。
有他在,就是安全的避风港。
看她一副树藤离不开树干的模样,真要她留下,不是害得她躲在棉被里哇哇叫,就是害怕她会被坏人袭击。
与其提心吊胆放不下心,不如就带在身边,也好随时有个照应。
“听好,没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出声。”
而美连忙在嘴上比了个叉,只要能让她跟,要她别呼吸她也会试试看。
两人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由于而美的房间是在四楼最内侧,因此当他们走出去时,长长的走廊只有几盏昏黄灯光,带着霉味的地毯暗红老旧,让人有置身古堡的寒栗感觉。
“这层楼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住?”子骞压低声音,轻轻地问着抓住他衣角的而美。
而美想了想,眼睛登地一亮。“是粉圆嫂。”
“粉圆嫂?”
“没错,她在我们这工作了好几十年,不过就是做些清洁工的工作。”在她印象中,粉圆嫂就是那种任劳任怨,宁愿吃亏也不愿占便宜的传统女性。
只是她不懂,三更半夜她不睡觉,在和谁嘀嘀咕咕。
“嘘,小声点,我们越来越接近了。”夏子骞将食指竖在唇间,作势要她噤声。
两人压低身子,来到另一头的房间。
他朝里头比了比,在而美点头确认无误后,他才将耳朵朝门板一贴。
只听见里头传来一男一女激烈争吵的声音。
不过这两人好像也怕被人听到,总是保持在一定的分贝。
“阿昆啊,这种天寿的事我不行做啦!上回我已经把头家娘有两百万美金的事告诉你,这下你还要我把而美给骗到顶楼,再把她给推下去,这种事我……我做不出来啦!”粉圆嫂声音慌乱失神,说什么也不能一错再错。
“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想想看,你辛苦了一辈子,结果他们那对夫妻给了你什么吗?看看你这双手,做得又破又烂,再看看你这张脸,又老又皱,再不好好享几年清福,你这辈子我看是做到死也好命不了了。”赵子昆不停以利诱之。
五十万这数目对粉圆嫂来说,可是笔天文数字,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没看过这么多钱,心痒,这是在所难免。
“可是而美……这女孩乖巧又懂事,有好吃的东西一定不忘分我,去年我小儿子生病,她还偷偷塞两千块给我,要我买些营养的东西给我小儿子吃,这样善良的小女生,跟你又没过节,你又何必……”
“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我警告你,你要再嗦,就到大排水沟去找你大儿子吧!”赵子昆发出恐吓之语。
吓得粉圆嫂这个目不识丁的小村妇,哪敢不乖乖就范。
“好,我照办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吓到他,他是个智障儿,什么都不知道啊!”粉圆嫂跪在地上直磕头。
听这语气,她的儿子是被赵子昆抓走,怪不得粉圆嫂会言听计从,做出伤害甜蜜蜜宾馆的事。夏子骞心里有数了。
“我真是看到了母爱的光辉,很好,这二十万你先留着给儿子买新衣,买饼干,等到那姓梅的女人一死,我会再给你剩下的三十万。”赵子昆将一袋钱交给她,内心早已笑不可抑。
他当年敢抢他的马子,现在他就要拿他的马子来还。
这时门外的夏子骞气得握紧拳头,直想冲进去打得他头破血流,幸好有而美拉住。
她死拉活垃,就是要把子骞给拉离现场。
如果真被他闯进去,到时他抓着粉圆嫂当人质,万一双方情绪过于激动,粉圆嫂岂不成了枉死的冤魂。
话免伤及无辜,还是先冷静下来再说。
“先走啦!”而美像拖只走不动的老牛,硬是将子骞给拖走。
当两人再回到房间时,子骞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瞬间爆发出来。
“我非要宰了这只兔崽子不可。”
“子骞,你先别那么气,至少我们已经发觉到他们的计划,敌明我暗,好歹也有个防备啊!”顺顺气,她舍不得看他气得满脸通红。
“早知他长大会变得这么坏,小时候我就该打断他一条腿或一只手,也省得他长大当个社会败类。”嫉恶如仇向来是夏子骞的天性,尤其是当矛头对向他心爱的女人时,那团怒火,烧得更是旺盛。
“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我想……我们要不要报警?”这是最安全也是最可靠的方法。
“哼,他本身就是警察,加上你希望看到那个粉圆嫂也被牵累进去吗?一个智障儿已经够可怜了,要是再让一个正常的小孩子没了妈妈,岂不害到更多的人。”他的顾虑层面极广,这点让而美深深感动。
“你……竟然会替粉圆嫂设想这么周到,你……你变了!”变得体贴、周详、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而美心花一开,忍不住上前在他面颊上亲一下,给他一个奖励。
被而美一称赞,他居然跟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一样躁红了脸。
“好,为了你,我非要帮你阿姨除掉这个大坏虫不可。”他有信心,绝对可以给予最痛快一击。
“看你表现,再决定……给不给你奖品罗!”奖品是……
把我的一生都送给你!
*********
作贼心虚的人,通常都会出现异常的反应。
这几天,粉圆嫂老是扫地扫到客人皮鞋上;擦桌子连带地撞倒花瓶、烟灰缸;端餐点端到太平梯去,还敲了大铁门十来分钟仍不自知。
这些看在而美眼中,当然知道其中原因。
“粉圆嫂,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而美鼓起勇气,走向正在清理床单的粉圆嫂身旁。
心不在焉的她,突然听到有人唤她,连忙将身一转。“是……是而美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小孩最近还好吗?”她关切地一问。
无端端被提及此事,粉圆嫂的心头又酸了。
“托……托你的福,都很平安。”明明老大就已经被赵子昆给抓在手里,她还强颜欢笑,故作坚强。
“那就好,看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她试探的说着。
“我……我哪有什么事,我的日子过得最清闲了,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还连续说了两次,故意掩盖内心的不安。
有的,你有事的,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而美替她感到心痛。
“好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你别客气,尽管告诉我。”
“我会的。”嘴上虽这么回应,她双眼却充满为难。
精明的而美当然一眼看穿。
“好吧,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大概明天才会回来,店里的事就多麻烦你了。”她故意这么说道,此乃夏子骞所教的办法。
明天?
粉圆嫂一听到明天,两个眼睛马上睁得雪亮。“你……你真要明天才回来?”
“子骞昨晚向我求婚,他要带我去见他哥哥嫂嫂。”这台词也是子骞要她非讲不可的。
“什么,你……你真要嫁给那个牙签?”她老记不住他的名字。
“是子骞,不是牙签,粉圆嫂,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祝福我。”可想而知,她是十足十不希望她走。
“不是啦……是,是,是这样的,昨天我到顶楼阳台去晾衣服,结果有件内衣不小心飞到招鸽旗上,你也是知道的,这女人的东西,我又不好意思叫老谢帮我去捡,不知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拿一下?”一咕噜地把话一口说完,但粉圆嫂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而美。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若非儿子被对方控制在手上,她根本就不愿这样害人。
她看得出粉圆嫂的为难,天下父母心,纵使自己生的小孩是个包袱、累赘,她也不会弃之不顾。会选择牺牲她,来换回自己的爱儿,本是人之常情,即使将来事态明朗,水落石出,她也不会责怪她的。
“好吧,我去帮你拿,”顶楼有子骞在掌控,她不需害怕。
“那……你先上去,我把这些脏的床单拿去后面的水槽后,马上跟你上去。”粉圆嫂话还没说完,便捧起一大堆的床单,匆匆离去。
只见粉圆嫂一到楼下,马上打了一通电话,简便说了几句话,又赶紧将后门打开一小小缝隙,好方便赵子昆的进入。
一出将计就计、尔虞我诈的戏码,即将上演,夏子骞与赵子昆的恩怨情仇,看来今天就该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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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顶楼空间,平常只有老谢与粉圆嫂会上来。一个在此养了鸽子怡情养性,另一个则是单纯晾晾衣服。
只是晾衣服晾了十几年的粉圆嫂,竟然会把她那件肉色不透气的老旧胸罩,晾在招鸽旗上,这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怎么想也想不透。
“就……就在那上头……”粉圆嫂的汗越流越多,圆滚滚的脸上挣是抽动的肥肉。
而美朝上一看,一条就算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捡去穿的上古胸罩,就这样卡在招鸽旗上随风飘摇。
顺着旗杆座落的地方往四周看,与大楼的防护栏相隔不到两步之远,这也就是说,要是稍稍有个不慎,就会摔出大楼外头。
“粉圆嫂,我看那件你就不要了,改天我买件好一点的给你,那件你至少也穿了有十年了吧!”那种老祖母级的胸罩,现在或许只能在民俗文物馆中才能够看得到了!
“不行的,我认为还是不能太浪费,而美啊,你就行行好,帮我把它拿下来吧!”粉圆嫂双手合十,又求又拜。
粉圆嫂那份非她不可的表情,让而美深知危机四伏着。
虽说招鸽旗的左下方水塔处,有子骞在那保护着她,可在鸽笼的后头游雨棚处,也有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若她猜得没错,那应该就是赵子昆。
只要她稍稍有个马脚露出,一场龙争虎斗在所难免。
“好,我替你拿,你帮我把梯子拿来。”而美深吸一口气,她实在害怕,万一她不小心露出个破绽,赵子昆手上的枪口,不知会迸出多少颗子弹。
“你……你小心一点。”粉圆嫂在心中默默念着,希望而美别怪她,她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踩着一阶一阶的木梯,而美逐渐往危险的境地深入。
离招鸽旗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厉害,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或是子骞出现个闪失,她恐怕就会香消玉殒。
伫立在十几层楼的高处,说不腿软是骗人的,而且她又深知这一切全是掺杂着阴谋在里头。只怕她还拿不到粉圆嫂的胸罩,就会被推下楼去,当场惨死。
“小……小心啊!”粉圆嫂双手摇脸,只敢从指缝里偷溜出颗眼来。
这时赵子昆已将子弹上膛,一步步爬向招鸽旗处,准备在而美不注意时,现形出声,让她因惊吓过度而自动摔下楼去。
这样的意外死亡,自动扫去了蓄意杀人的成因,还可让他省下一颗子弹。
就在而美踮起脚尖要勾下胸罩时,一个身影忽然从而美的后方跳出……
一脸凶相的赵子昆正准备冲上前去,却被中途跳出的夏子骞扑倒,两人在水塔上扭打成一团。“王八蛋,老子今天非得要好好修理你不可。”旧仇加新恨,让夏子骞下手毫不留情。
几记猛拳如雨般落在赵子昆脸上。
这臭小子从小不学好,搞帮派、当恶霸,当了警察还不好好做人,以人民保母的外表来掩饰自身的罪孽,这种表里不一,恶贯满盈的杂碎,早该好好修理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赵子昆,假装昏头转向,目光呆滞,就在夏子骞将攻势放缓下来,岂知他的一记胯堂腿,直接踢中夏子骞要害,痛得他将身子一翻,立刻处于下风。
占上优势的赵子昆,马上露出凶狠一面,他不停用枪托敲打夏子骞脑门,还以几记猛踢踹往他的腹间。
几番攻势下来,已让夏子骞呈现疲态。
赵子昆见机不可失,马上拿出上好膛的手枪,准备一枪送夏子骞回老家见祖宗去。
“老同乡,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祝你鹏程万里,一路顺风。”发出贼笑的赵子昆,冷冷地以枪口对准夏子骞。
“有本事就……就来比划个痛快,从小到大,你哪次打架打赢我的,这也难怪啦,女人会选我不会选你,就是因为你是个窝囊废,没用的废物。”夏子骞冷静地看着他,暗讽他永远是个手下败将。“哈哈,你用不着激我,只要能让你死,我不在意是不是赤手空拳打赢你。想用这方法来拖延时间,我看你是得失望了。”扣动扳机的声音如死神的呼唤,夏子骞不断盗出冷汗,暗为自己生命倒数计时。
当他发狠要送子骞上西天时,眼前忽然飘过一条肉色的翅膀型鸟类——
赵子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粉圆嫂的那件祖母级胸罩。
“子骞,快跑啊!”
原来拿着招鸽旗的而美,用上头的胸罩来引开赵子昆的注意力,她没什么把握能骤见功效,至少为了子骞,她还是得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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