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没笑,还是咬牙切齿的:“真的,我真想打听一下,诚王太妃看中我什么呢?问明白了,我好改一改。”
“越说越没边了。”昌宁长公主倒是明白一点儿,苏棠前日说的诚王太妃那些话,大概她是真的不想沾染上那府。
她们三个聚在这里,连说带笑,嘻嘻哈哈,只是因是说的那样的话,都说的小声,就光是听到她们笑了,那边花树底下那些拈花的姑娘,都回头看了两回了。
不过昌宁长公主在这里呆不住,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武安侯府的几位姑娘就来请了去武安侯太夫人的宁德院,那是嫡亲的外祖母,平日里公主难得出宫,如今既到了府了,当然要去外祖母跟前去。
何况,今天这样的日子,武安侯世子想必也在那里的,王海兰见公主起身,她也就起身要跟着去,叫苏棠给拉住了。
“这种时候咱们就别跟着去了,就在这罢。”苏棠拉着王海兰往那头走:“咱们去那边坐,这水边上不大好,万一掉下去了。”
“好好儿的,怎么就掉下去了。”王海兰嘟哝,她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什么话都不由的要接两句。这倒也不错,苏棠想,跟谁都容易熟络。
“自己当然掉不下去,架不住有人推呢。”苏棠现在跟她就挺熟络的,苏棠也不太认识别的人,只能跟她一起,但跟她熟络的就不止苏棠一个了,她们往那边没走几步,就有姑娘笑着招呼:“海兰,海兰。”
王海兰对着她点了点头,还在跟苏棠说上面一句:“谁推啊?怎么会,你又招谁了?”
她可还记得苏棠跟张月琴的恩怨,在春狩来了一场,她就把张月琴给替了下去,这样会惹是生非的本事,尤其是在姑娘这里,向来不多见。
怎么都觉得她爱惹是生非呢,苏棠觉得自己颇为冤枉,春狩那一回又不是她去招惹的张月琴,能怪她吗?
真正爱出手的,是先前不住回头看她的那一个。
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孙玉姝。
要不是她看的太明显,苏棠一时还没想起她来呢。
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姑娘也算是个异数,要说,镇国公府也不算差了,虽然这一代镇国公孙华灿只是个吃喝玩乐的人才,可镇国公后长起来的几个弟弟,虽都是庶出,却是个个都颇有出息,有文有武,都是人才。
镇国公府嫡弱庶强本是乱象,但镇国公是唯一嫡子,上有老太夫人庇佑,又有镇国公这个爵位,府里倒也还算安稳。且镇国公虽爱吃喝玩乐,倒也不爱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只花自己家银子,与狐朋狗友玩乐,横竖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国公爷这种花法,一两辈子也花不光。
但镇国公府这种嫡弱庶强的格局,竟然连姑娘间也是如此了,镇国公嫡女孙琦玉娇娇怯怯,温柔和顺,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还会写一手极好的颜楷,是有名的才女,连苏棠这种不太有姑娘家社交圈子的都听人说起过,夏晴虽有才名,比起她却还是略差着些。
而这位孙二姑娘,是孙家三爷的嫡女,孙家三爷从军,二姑娘也是生的高大,比她姐姐小着半岁,却要高半个头,颇为健壮,据说在家每日练拳的。苏棠目测,在场众多姑娘,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关键在于,这位孙姑娘胆大心黑,什么都敢干,什么都干的出来。
还有,孙二姑娘钟情于诚王殿下,非常的钟情,想方设法都要嫁给诚王殿下,哪怕只能做侧妃。
上一世诚王府求娶的便是镇国公府嫡长女孙琦玉,孙琦玉才貌双全,与萧铭阙很是般配,且身份也配得上,苏棠后来才明白萧铭阙与镇国公府结亲的用意,镇国公本身纨绔,不会招人忌惮,但孙家诸位叔父却个个有用,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诚王府如意算盘差点翻车,孙玉姝眼见得姐姐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嫉恨的发疯,手段尽出,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那样本事,差点就把她姐姐弄死了。
估计是孙琦玉福大命大吧,到底是今后要做皇后的人,总是有点福气的。
后来不知道孙家内部怎么处置,诚王府又在里头起了什么作用,最终是孙琦玉顺利嫁为诚王妃,孙玉姝做了诚王侧妃。
据说孙玉姝颇好出手,天天在诚王后宅和一众妻妾干仗,诚王殿下有时候也觉得颇为无奈。
这有些是诚王自己说的,有些是苏棠听说的,总之合在一起,便是对于可能会嫁给诚王殿下的人,孙玉姝很敢动手。
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何况别人。
是以苏棠觉得,自己最好躲远一点,诚王太妃说不准现在已经在有意宣扬她对苏棠做她儿媳妇颇有意动,这种风略微一吹,就容易扩散,而孙玉姝这样在意诚王,自然特别留意,就看她现在频频看向苏棠,也不像是单纯好奇的样子。
苏棠又不想嫁给诚王,犯不着对上孙玉姝,她又打不过。
苏棠说:“我能招谁啊,我都不大认识人,往哪招去。”
王海兰这便想起来,苏棠以前没怎么来过这样的府邸,很少见到她,王海兰只是没什么心机,倒不是傻,立时便明白了,她笑道:“啊对,我们先去那里坐坐。”
那是先前招呼着王海兰的姑娘,旁边还有七八个姑娘,年龄都不差不过两三岁,苏棠搭眼一看,她其实差不多全认识,只除了一个,不过这会儿人家还不认得她罢了。
她曾为掌宫贵妃,帝都的贵夫人们,不论是进宫领宴,朝贺,还是单独进宫,当然都会去给贵妃请安,这些如今的姑娘们,几年后便是各家的少夫人,少奶奶,还有,宫中新进的主儿。
王海兰拖着她的手介绍给众人:“这是苏棠妹妹,自月琴姐姐病了回家,昌宁长公主跟前就是苏棠妹妹了。”
又一一给苏棠介绍姐妹们,虽然王海兰跟谁都很熟络,但明显,这几个姑娘跟她就要更好些。
众人对视一眼,苏家新贵,谁都知道,看这位妹妹,不声不响的就挤掉了张月琴,做了昌宁长公主的伴读,便可见苏家如今烈火烹油一般的煊赫。不过姑娘们到底只是姑娘,对于煊赫权势虽也耳濡目染,却还不会刻骨铭心,便也只是寻常交际。
且能在这里的,除了少数跟着表姐或是表妹来的姑娘,几乎都是帝都数得着人家的姑娘,倒也不至于听到苏家就要另眼相看。
苏棠认得的是今后的这些人,有些或许和姑娘时候没多大差别,有的却要成熟许多,苏棠心中倒也没有特别的盘算,就当自己今日第一次认识。
她重来一次,重新认识也是应该的嘛。
新认识腼腆,她不声不响的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原来,姑娘们私底下说话,除了衣服,首饰这些,居然还真会谈起帝都这些叫人瞩目的公子们。
不是,帝都十大公子榜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么有趣的吗?
苏棠笑,姐妹淘真有意思,她还没笑完,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苏棠转头一看,孙玉姝站在了她身边。
第24章
苏棠吓的往后一仰, 就站了起来。
众人自然都看了过来,王海兰道:“孙二妹妹好久不见。”
这口吻生疏的一听就知道没有交情,不然孙玉姝在那边半天了, 哪里看不见。
而且就这么敷衍的一句话, 王海兰看起来不大想理她的样子, 苏棠就又站开了一步。
孙玉姝打量她的样子很明显, 苏棠心里打鼓,她真不会打架, 本来她们这样的身份的小姑娘,就是有点儿什么,也不过是言语交锋, 嘴里刻薄两句,这个她还算擅长, 可是对上孙玉姝这样的,就有点难说了。
不过苏棠转念一想, 说是这么说, 以前也没听说过孙玉姝在外面打人的。
小姑娘要真打架, 肯定能传到她耳朵里的。
孙玉姝站在那里半日没说话,苏棠忍的住,王海兰却忍不住了:“孙二妹妹可是有事?”
孙玉姝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等着人问她的样子,听到这一句, 就说:“这位是苏姑娘吗?我想跟你说句话。”
苏棠很客气的样子:“姐姐只管说。”
孙玉姝往众人看了看, 说:“我们去那边说吧。”
苏棠不是很情愿, 单枪匹马的, 她觉得怪吓人的,万一孙玉姝发疯怎么办, 这里好歹这么多人:“就在这说嘛。”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一句就闭嘴看着她,一副很坚持要单独说的样子,别的人一则与她还不熟,二则孙玉姝的凶名其实这会儿还只在苏棠心里,别人并不知道
,也没觉得这是有危险的事,倒是都颇觉得好奇,没有人替她出头,只有王海兰熟一点儿,可她一脸好奇,十足是看八卦的样子,似乎还巴不得她快点去。
苏棠挣扎(?)未果,只好从了,跟着孙玉姝走到那边一颗海棠树边上,苏棠道:“姐姐是有什么难为事?”
她已经看出来了,孙玉姝很不善言辞,甚至是很不善交际,很有点直来直往的样子,所以她就主动开口了。
横竖来都来了!
孙玉姝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算是我的。”
这话说的好怪,苏棠有点不明白,便只好笑一笑,孙玉姝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大姐若是有邀约,你最好不要答应。”
苏棠莫名其妙:“你大姐是谁?我都不认识,她怎么会约我?”
孙玉姝往周围望了一望,见四外无人,并没有人跟过来听,才又说:“她会的,你小心就是。”
这么说话,当面听的人都听不懂,还怕什么偷听!
可是孙玉姝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走,苏棠下意识便伸手拉住她:“你说清楚点嘛。”
然后就觉得坏了,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拉孙玉姝!
可是孙玉姝停下来了,也没怎么样,看起来好像也不像是什么胆大心黑肯出手的人,反是回首看向苏棠,说:“我也不好说太多,你记着,离她远点就行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苏棠思绪向来极快,而且之前留意孙玉姝本来就是因为当年姐妹花同嫁诚王府一事,此时自然而然就想到那上头去了,不由便问:“因为诚王?”
孙玉姝这下子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掩饰自己的,苏棠叹了口气,她隐约有点想法了。
“我猜的。”苏棠说。
孙玉姝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猜的猜这么准,也太厉害了,简直有大姐那么厉害。她就不太明白,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才会猜的出来。
可是看起来,她们都很轻松的样子。
孙玉姝都不用说话,苏棠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说:“我对诚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肯定不会嫁给他,我保证!”
真的,这辈子要她嫁给萧铭阙,还不如去死!
“但是,你跟我说没有用。”孙玉姝摇摇头:“而且,光你说也没有用。”
然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只要小心一点,离她远一点就不用怕了,你又没跟她住一起。而且我听说你住在宫里,那就更容易一点。”
苏棠是真的有了好奇,这跟她以前知道的事情完全是两码事,虽然还没有证实,但她眼见为实,至少在她看来,孙玉姝不是萧铭阙口中那个爱他爱的发疯,为了嫁给他甚至害死姐姐的人。
这会儿看起来就是两码事嘛。
孙玉姝不像作假,她刚才的话,对苏棠没有丝毫坏处。
所以苏棠拉着不让她走:“我有点明白了,你姐姐心悦诚王是不是?那你呢?你喜欢诚王吗?”
孙玉姝没想到话还能拐到她身上,不过苏棠这样直来直往的的说话方式让她很舒服,她对于姑娘们之间那种说话隐约暗指,又有八百个托词把意思藏在里头的方式实在有点理解困难,交流起来常有障碍,不由的就对苏棠有了点好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便老实回答:“应该没有吧。”
苏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应该?”
“恩。”孙玉姝点了点头:“我大姐喜欢他,我们哪里还敢。”
啧,意思是想都没想过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才有这种觉悟,苏棠想起上一世自己听说的那些事,这亏是吃的不小。
也不知道那位传闻中才貌双全,温柔和淑的孙大姑娘,到底能有多厉害。
苏棠回想了一下,模样儿其实一般,她那个时候当然是带着诸般挑剔的眼光看她,现在不挑剔了,再想一想,还是一般,乏善可陈。
苏棠此时兴致勃勃的问:“那诚王知道你姐姐……吗?他们见过吗?”她做了个手势。
孙玉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我也是听说的。没看到。”
“听丫鬟说的?”苏棠问。
她怎么又猜到了?孙玉姝张着嘴看她,又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难猜的,苏棠知道这种事,向来只有贴身丫鬟最容易发现蛛丝马迹,她们既是一家子姐妹,丫鬟之间沾亲带故的多了,私下有交情的更多,她既没看到,能听到的当然只有自己的丫鬟了。
可是孙玉姝就想不到,她只觉得这个妹妹好厉害,这么厉害,说不定大姐都拿她没办法。
但是,她既然自己都说没兴趣了,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
孙玉姝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能让一个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小姑娘不遭姐姐的毒手,就达到目的了。可是这个小姑娘不放她走,她就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局促。
在不远处王海兰那些姑娘的眼里,仿佛是熊和兔子对面站着,小兔子瑟瑟发抖,不敢逃走的样子。
王海兰频频张望,望了好半天,才看到苏棠笑嘻嘻的走回来。
大家立刻八卦:“孙玉姝找你干什么?”
“问我要不要去她家玩。”苏棠随口说,她虽然已经有了八九分相信,但因还没确认,便不欲说,随便找了个托词。
“她家的厨子不错。”有位姑娘居然立刻冒出这样一句,苏棠侧目,立刻看了她一眼,真是同道中人,先关注厨子。
“对,她家春天的桃花酥,真是做的绝了,听说是孙琦玉亲自做的,所谓兰心蕙质,就是如此了吧。”有姑娘真是见多识广。
而且,孙琦玉的名声是真不错。
“那孙玉姝为什么叫你去啊?”王海兰算是比较正经的把话题扯回来了:“不是都不认识吗?”
苏棠老实的说:“我也不太清楚。”
旁边有姑娘,也是她们王家的不知道哪一房,王海兰叫她六姐,这房头多了就是乱,王海兰明明行二,也不知照着什么叫的,这位王家六姑娘王和雅说:“那你可得小心,也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呢,莫名其妙的,刚才吓我一跳。你以前不认得她,大约不知道,她可厉害了,脾气也很坏,听说在家里,连她姐姐都要让着她才行。”
苏棠就笑着摆手:“这么厉害,那我不去了。”
很从善如流的样子,王和雅立刻对她好感多一点:“小心点也好。旧年里春天,颐和长公主府的诗会,邀了孙琦玉,没有她——她又不太会作诗,不邀她不也应该吗。她就恼了她姐姐,把孙琦玉预备第二日穿的衣服都剪成了几截,那日我看到一水儿姑娘们都是当季的新衣服,新花样的缎子,只有孙琦玉穿的旧年样子的一件湖蓝色裙子,问她,她还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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