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姝月点点头,说:“是它。”
她又问:“那天你在场?”
穆逸尘:“嗯。”
*
穆逸尘是住校的,经常会到僻静的小树林练口语、背单词。
那天早上,他恰好撞见一个女生弯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灌木丛走去,还小声碎碎念着:“不要害怕呀,我不是坏人,是来救你的……”
他仔细听了一下,又听到几声细弱的鸟鸣。
是有鸟受伤了?
当时穆逸尘脑海中浮现这样一个猜测,然后就毫不关心地收回目光。
附近一直有鸟雀,可他之前从没有注意过。
他本就不是一个有爱心的人。
对于这样的爱心救治场面,他毫无触动。
可是那个女生一直絮絮叨叨地和一只鸟聊天。
什么“你的羽毛好漂亮”、“我也像变成一只雀儿”、“我以前还总梦到自己天上飞呢”……
真是幼稚又无聊。
还有,梦见自己会飞,不是小学课文的内容吗?里面解释了,这是因为在长身体。
穆逸尘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猛然反应过来,他一直被她的声音干扰,根本没法专注。
他的视线落在GRE单词书上,却没有聚焦,看到都是虚影。
意外于自己这么容易受到干扰,他仰头,闭上眼睛,又按按睛明穴,想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睁眼时,目光再次不经意瞟见那个身影。
而她正撩起自己的上衣……
那一片侧腰,白腻得晃眼。
穆逸尘反应过来,立即移开了视线。
耳中却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
她还在继续安抚这只鸟:“没事,伤得不重,固定一下,可以养好的……”
后面的话,他就听不清了。
穆逸尘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单词上,还伸出食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在纸面划着。
Concentration……
就连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等他要回教室时,脚步却转了个弯儿,鬼使神差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只是没等他走近,那只鸟听到了动静,扑棱着翅膀、单脚跳着,想要逃走。
他脚步一顿,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他另换了一个地方。
他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也不清楚那只鸟有没有救治成功。
但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女生没穿校服,站在队伍外,她用手指绞着衣角,低头一言不发。
和一只小鸟有那么多闲话,怎么面对人就变得笨嘴拙舌了?
他莫名觉得她和那只单腿蹦跶的小鸟有点像。
意识到唇角不知何时翘起,他抿唇压下。
犹豫片刻,他的手还是抬起,食指勾着拉链一路向下……
只是他没想到,就是借个校服而已,还引出了祸端。
他如果再平白无故帮她,就更说不清了,没准儿还有更多麻烦浪费他的时间。
而现在……
穆逸尘看着那只鸟飞走的方向。
它竟然真的养好伤,还可以继续飞翔了。
“是山雀吗?和麻雀有什么不一样?”穆逸尘问。
谈起自己喜欢的鸟雀,姝月也比对别的问题有耐心些,她回答:“长相和叫声都不一样,你没听见么?刚才这只山雀是si~si~wu地叫,而麻雀是jiu~jiu~”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一张脸比面无表情时更光彩动人。
夏日的微风轻轻吹着,不大的竹林沙沙作响,女生坐在花坛边,仰着一张明媚的脸看向穿着校服的男生,如修竹般挺拔俊秀的男生也垂眸望着女生。
这样一幅如偶像剧般的画面……
柯以淮远远看见,只觉得十分碍眼。
“卧槽!这是校园内,你开车慢点!哎哎,错了,应该往右拐……”坐在副驾驶的张琦惊呼着提醒。
张琦一转头,就看到柯以淮脸色十分沉重,好像手里握的不是方向盘,而是机关/枪,即将要把谁突突了……
第18章 放学别走(18)
柯以淮只是转弯急了点, 很快就把速度稳下来。
他把车停在姝月面前时,连灰尘都几乎没有扬起。
此时,集合的哨声响起。
车的前窗正好对准姝月, 也就挡住了穆逸尘的路。
穆逸尘本可以绕过,可他还是停下了。
这车突然拐过来, 还停在这里,很奇怪。
车窗摇下。
姝月再次感叹:“好巧啊。”
语气依旧没有太多惊讶。
姝月本就不是会大惊小怪的性格,而且刚才她在抬头看向穆逸尘时, 余光已经瞥见了这辆熟悉的黑色SUV。
而正准备把视线移向姝月的穆逸尘,刚把脑袋侧过一点角度, 就听到了她这句话,他顿住一秒,然后将脚步和脑袋都转了个方向,绕过车尾向篮球场前的集合点走去。
似乎在确认了这是姝月的熟人之后,穆逸尘就没有半点好奇。
柯以淮却通过后视镜扫了穆逸尘一眼,眸中的情绪绝对称不上善意。
柯以淮不仅仅是在因为穆逸尘接近姝月而生气。
他看过贴吧里关于姝月的议论,自然认出了穆逸尘这个校草, 也清楚两人之间的交集。
姝月会被人堵在小巷子里,还不是受了这位穆校草的牵连?
霸凌者应该受到谴责并为此付出代价,那穆校草这位罪魁祸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独善其身了吗?
甚至, 他到现在都没有学会避嫌……
柯以淮并不是一个多有正义感的人,他之所以这么义愤填膺,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姝月而已。
他也不关心一开始穆逸尘是出于什么心思,他只清楚, 最终的结果是姝月受到了伤害。
或许, 这就是迁怒吧。
也可能还有别的情绪。
柯以淮很想对姝月说,让她离穆逸尘远一点, 可他并没有立场。
而且这话大概会讨人嫌。
更别提……
柯以淮看着姝月这张似有揶揄的脸,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们两天巧遇三次。
他并没有跟踪她,但这今天这两次,又不完全是巧合。
他回大学城那边把车开过来,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再顺便送张琦来住宿。
中午和姝月分别后,他也没有耽搁,直接就让张琦回去收拾行李了。
柯以淮的确想过,会不会遇到姝月,却没想到,真有这么巧。
“我送朋友来学校。”最终柯以淮这么含糊地回答道。
被当成借口的张琦笑而不语,但内心只想呵呵——朋友?连午饭都不让他吃、送行如赶人的朋友?
姝月听到柯以淮这句话,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停下来了?等下课了,车可不好走。”
柯以淮瞥了眼副驾位的张琦,有点后悔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他解释:“你有东西落下了。”
好像他特意拐过来,就是为了物归原主似的。
姝月:“你先帮我保管吧。”
她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姝月说着,透过车玻璃看到万美霖和夏成蹊挽着手往这边走,还在张望着,她站起身挥了挥手,又对柯以淮说:“再见。”
柯以淮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唇,他还是只回一声“再见”,关上车窗离开了。
这里不方便掉头,柯以淮只能往前开,绕一圈。
车子与万美霖两人擦肩而过。
万美霖好奇地往车内看,然后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今天的帅哥含量也太超标了吧!
还是新鲜的类型!
校草、校霸之类的,万美霖看得多了,都快习以为常了。
而这位,长相完美就不用多说,他还有种高中男生所没有的气质,是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魅力,十分吸引人。
万美霖走过来,就和姝月惊叹:“开车的是个大帅哥诶!可惜惊鸿一瞥……姝月你看见了吧?他刚才停在你面前,是问路的?”
姝月:“看见了,确实挺帅。”
“嗯——”万美霖拉长声音,用一副有内情的表情看着姝月,“你这语气,不对劲儿哦。”
姝月笑笑,也没有隐瞒:“是认识的人。”
她转身将那张卷子捡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
万美霖看到了她的动作,立即就联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问:“你出教室的时候还带了卷子吗?”
——直接问这卷子是不是穆神的,有点太冒昧了吧?
姝月倒没有让万美霖失望,她坦诚道:“是穆逸尘的。”
“他、他把卷子借你了?”万美霖快步走过来,伸长脖子看。
姝月不理解万美霖的惊讶……呃,似乎还有点惊喜?
她转述穆逸尘的那句话:“他已经写完了,这就是一张废纸。”
“写完了?!”万美霖已经顾不上八卦了,“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不是上午才发的卷子?不愧是穆神!”
姝月随手递过去,问:“你要么?”
万美霖如获至宝:“我看看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
这种对做题的热情,姝月永远不会有。
姝月看向沉默的夏成蹊,送出礼貌性的关心:“你的伤,还好吗?”
夏成蹊作为一个才认识她们的转校生,刚才根本插不上话。
而万美霖又因为太过好奇、惊讶,一时忽视了夏成蹊。
这样一来,夏成蹊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听到姝月的关心,夏成蹊像是受宠若惊般,睁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向姝月,连连摇头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谢谢你呀。”
姝月“嗯”了一声。
比起夏成蹊,她的态度堪称冷淡。
夏成蹊却不介意,语带遗憾地说:“我怎么就转到一班去了……好想和你们一个班。”
可是,她高三转校已经不容易,现在还想调整班级就有点得寸进尺。
而且她的学号都已经按照一班的排序录入了。
万美霖安慰:“没事,两个班就隔了一道墙,你可以来找我们。”
“而且,一班有穆神啊!”万美霖语气夸张地赞叹一句。
然后她话锋一转:“就是……程繁和穆神一直不对付,今天程繁好像就有点针对你,不知道他是因为穆神,还是看你好欺负。”
程繁就是那种乖张的性格,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会惹到他。
还有男生会故意欺负人来引起女孩子的注意。
夏成蹊却没纠结自己被砸的事,她好奇地问:“不对付?是因为什么啊?逸尘哥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惹事的。”
言语间,夏成蹊已经有了偏向,她觉得八成是那个染红毛的坏学生故意找茬。
万美霖也不太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
如果那两人是恋爱了,万美霖还会关注一下。
可他们只是有矛盾而已。
男生之间的相处很令人费解,可能一个眼神就要干架。
万美霖对此不感兴趣。
不过,因为穆逸尘和程繁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万美霖还是听到过一些消息,现在她就分享出来。
夏成蹊听完,十分气愤:“那个人也太坏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夏成蹊本来就对程繁没什么好感,现在更加厌恶他了。
姝月也淡淡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排挤和霸凌吧。”
“啊?”万美霖很意外姝月会这么说,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她有点不认同:“没有吧,那可是年级第一的穆神哎!”
万美霖大概觉得姝月是因为联想到自己,才推己及人,但两人的情况显然不同啊。
姝月反问:“所以呢?年级第一,标准就不一样了?”
万美霖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深思。
是啊……只是因为穆逸尘性格清冷、不屑于抱团,是年级第一、有反抗的底气,并且屡次让程繁吃苦头,那些就不算欺负了吗?
可是,大家好像都对此习以为常了,还会当成故事一样兴致勃勃地和人讨论。
万美霖心情有点复杂。
而且她突然觉得,桀骜帅气的程繁变得面目可憎了。
万美霖本来就对程繁无感,现在就和夏成蹊一样,对他的厌恶更添一层。
“抱歉……”万美霖很羞愧,她没意识到那是霸凌,是因为自己是旁观者,也是漠视者。
对穆逸尘如此,对林姝月同样如此。
姝月不以为意道:“你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你欺负人。”
她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的救赎,自然不会责怪袖手旁观者。
更别提,万美霖其实帮过林姝月。
万美霖轻轻摇头,面色郑重,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一旁的夏成蹊心中有点模糊的猜测,她戳戳万美霖,借着下课后校园的喧闹遮掩,悄声问:“怎么了?”
这事也瞒不住。
万美霖想了想,就同样小声向夏成蹊解释一句:“林姝月也被排挤和霸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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