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叔叔。”
陆屿白看了晴安一眼。
只是看着她,手搭在门把上,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腰带别在腰间,下午好像去学院里有什么事情。
“收拾东西?”
晴安低头一看,看到了自己藕色书包,和好多综合性的大厚本子资料。
“嗯……嗯。”
陆屿白:“明天早上,几点去学校?”
晴安愣了一下,
“七点……”
“明天要考试,学校开学的摸底考。”
陆屿白点了一下头,
“好。”
“明早上我去送你。”
语气里没有半分的商议,但也不是命令,就是很普通的告诉她一下,有点儿像以前爸爸不忙的时候,过来跟晴安说第二天早上送她去学校。
她忽然就想起刚被送来的那个晚上,晴安打听着这里的车是不是直接到达学校,陆屿白却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不忙的时候,可以送她过去学校。
晴安的心脏某一处,似乎稍稍被用极为细微的针,戳了一下。
陆屿白说完,就也没再停留,关上门离去。晴安看着合上的卧室大门,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站起身,走到了门边。
淡粉色的睡衣,在纤细的小腿边摇晃了一下、又一下。
她用手摸了摸门扶手。
空气中,依旧残留了很淡却又令人很舒适的洗发水的味道。
……
市一中的早自习是从七点开始,那可是无数家长和学生们共同努力,才把五点多去学校的不做人传统给撕破,打下的美好日子。
晴安换上校服,天蓝色和白色相间。裤腿笔挺,垂在小白鞋旁边。中国的中学生校服向来被学生们诟病丑陋,许多小孩都会去改一改裤脚,收紧,让小腿的线条可以更优美呈现出来。晴安没这么做,肥厚的校服裤子,将她匀称纤细的长腿遮了个严严实实。
市一中基本上没有住校的学生,近一点儿的家长送,远一点儿的租房子陪读。但是每个学生一到节假日后的开学,都要大箱小箱往学校里搬,高中生书多,桌洞桌面很容易就放不开了,每个人都会一入高中就准备一个杂物箱,放在椅子边上,专门用来盛书。
晴安的书箱也是淡藕粉色的,上面贴着两只宝可梦精灵。她将箱子从电梯口拖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正在套西装外套的陆屿白。陆先生今天穿的很周正,头发往后梳,腕表也戴了一块低调不张扬的款式。
漆黑的牛皮鞋,上面套着黑色的袜子。
晴安扶着箱子喘了口气,想要把箱子往车库里搬。陆屿白系着衬衣领子的纽扣,还没来得及叩领带,一只手拿着藏蓝色的领带结,走了过来。
“你先上车吧。”他伸手,就扛起了她的书箱。
晴安一愣。
陆屿白抱着箱子,领带攥在手中,往下垂了好长一节,
“箱子放后备箱。”
他大步往停车车库走去,丝毫没有一点儿费力。晴安的小白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转了转,倒映出蓝白相间的身影。
随后,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上了车。
晴安坐在后排的车座里,陆屿白开车。开的是一辆低调的四个圈SUV,车后座很宽敞。晴安选了一下,在陆屿白的驾驶位置后面坐下。
抬头,能看到他的后脑袋,却看不到正面与侧脸。
陆屿白挂档,缓缓将车驶出车库大门。
从碧海花园到市一中这段路,开车大概十来分钟左右,前面的路况没什么车辆,后面的路跟晴安家里到一中重叠。陆屿白的车开的很稳,几乎感觉不到车辆在地面上摩擦。
她将书包抱在怀里,熟悉的路段,第一次却发现有些新鲜的感觉。外面一排排建筑物,从窗外进入眼帘又飘了出去,很多都是以前经常经过的地方,今天再看,居然有种很陌生的错感。
高中的生活,永远都是睡不醒,所以无论在公交车上还是爸爸的车里,总是一上车就睡,几分钟也要抓紧儿的补一补眠。
晴安看到市中心路边两侧绿化带里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泛黄,一片片树叶飘落在路基边。差不多再下场雨,这些叶片就会掉光。她转了一下头,往车玻璃前方望去。
忽然就看到了,一团包扎着精美棉线包装纸的花束,静静躺在陆屿白车的副驾驶里。
晴安眨了眨眼,透过镜框,看了看那花捧。
是一束插满了满天星和她不认识的花的花束。
满天星很多,她也就认识这一种,因为没有月季康乃馨百合之类熟悉的花。但是却也相当漂亮。外面的绒棉层是用暗红色和淡粉色交叠,一层叠着一层,有种古堡玫瑰少女的神秘感。
晴安看到那一串串满天星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卡片纸。
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字,比较显眼的是五个奶油体的钢笔大字——教师节快乐。晴安想了一下,教师节是九月十号,今天是八月三十号,距离教师节还有接近两个周的时间。
原来是提前祝贺教师节的。
有种莫名地感觉在抓着心,卡片上的字体秀丽,应该是女孩子写的。晴安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翻看A大的校园论坛,一个个盖着高层的帖子里,每隔几楼就会有对陆教授好帅发出呼喊的崇拜声音。
能把教师节的祝贺……都给提前了。
晴安转回头,看着窗外。
市一中的钟楼已经隐隐约约浮现在了眼前,秋风吹啊吹,她将遮住眼睛底刘海,稍微往后别了一下。
学校门口车辆很多,都是来送孩子的。高一高二高三一起开学,每个人膝盖下面都推着一个书箱,咔啦咔啦往学校大门推。
晴安下了车,陆屿白也跟着推门而下,他帮晴安打开了后备箱,将书箱抱了下来。晴安知道学校不让家长进去,伸出手来扶住行李箱的塑料壁,轻声说道,
“给我吧,”
“我自己抱去学校里就好。”
陆屿白颠了颠那沉重的行李箱,停顿了片刻,将箱子放了下来,
“挺沉的。”
晴安低头不自在地一笑,
“这不都高三了嘛……”
陆屿白没在说什么,晴安用脚踢着箱子,箱子下面有四个可以活动的小轱辘。摩擦着柏油马路面咔咔啦啦,陆屿白回到车边,手搭在扶手上,看着晴安瘦弱的身影。
晴安推着箱子,往学校大门走。
“晴安——”陆屿白突然喊道。
晴安一愣,停下脚步,下意识转过头。青丝随着摇摆扩散开,女孩细长的脖颈略带淡粉色的耳郭落在了清晨的阳光下。陆屿白眯了眯眼,一只胳膊倚着车门,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对着晴安招了招。
“……”
晴安又推着箱子回了过去,跑到陆屿白的面前。男人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肩膀校服。
女孩的身体,迅速僵硬了片刻。
陆屿白收回手,摊开,掌心是一片已经完全变橙黄了的银杏树叶。
“……”
“考试不要紧张。”他微微一笑,将那不小心落在她肩膀上的树叶,别在身后的车扶手见,声音温和、文雅,
“好好发挥,加油。”
第4章
早上七点半。
每一次月考大型考试之前,考语文的早自习,学校里都会组织学生们提前半个小时进行考场收拾。
过了一个不太长的暑假,正式进入了高三。空气中都充满了紧张的硝烟气息。过去一开学的嬉闹声,都变成了一个个低着头,在默默背着语文古诗词。
晴安去教室前面看了一下考场,在隔壁教室。她攥着衣服拉链,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不容易从楼下搬上来的书箱又要再一次推出去。晴安的课桌被归为要放到走廊里不用的那一列,蓝白色校服擦过,走廊里发出拉桌子的嚓嚓声音。
将木制桌子,推到了教室外。
他们高三的教学楼独享一栋,上面两层理科部下面两层文科部,是一座C字形的大楼。教室走廊外面就是一片绿化带,C字中央有一棵很高很大的银杏树。一到秋天,秋雨下过后,银杏树会变成金灿灿的模样,风一吹,树叶飘落,是很多学生都愿意下去看一看放松心情的美丽景观。
眼下还没到秋雨过后的时候,银杏树也还处于盛夏末尾的状态,葱葱绿绿。晴安推好桌子,与其他人的对齐,然后站在走廊里,望着那绿绿葱葱的银杏树,稍稍出了点儿神。
“外面的——拉完桌子就赶紧进来收拾东西!”身后的门口忽然有人喊道。
晴安一愣,回过来神,头发往下一甩,又遮住了双眼。她匆匆忙忙往教室里回,边走边默记了一下刚才早自习时背的最后一首诗。
走到门口,门半开,她刚想要伸手一推——
忽然有人从里面,将门给拉开。
脚步声戛然而止,还有着大声的欢颜笑语。晴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大脑瞬间一片刻的空白,头皮像是突如其来被人给抓了一把。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也停住了往前走。
不说是谁,只听声音,以及熟悉的气场。
眼前的男生也是一愣,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胳膊间还夹着几本教材,旁边有人经过,稍微留意一点儿就会看到门口的不太寻常。
“……”
晴安侧了一下身,男生身边还有一小块空隙,她打算别过去。
没有说任何的“让一下”或者“我要过去”,晴安侧身子那一瞬间,男生也愣了,压着门框的五指逐渐捏紧,手腕上的青筋隐约暴起。
“杨老板——怎么还站在门口!”男生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女孩子的声音。
晴安直接头皮发麻,甩了甩头发,迅速穿过门缝。女孩也看到了她,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到嘴边的话紧跟随就咽了回去,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和急急匆匆回教室里的晴安。
“……”
“你还看!!!”随着逐渐远去,少女有些埋汰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杨博你是不是还喜欢晴安!啊?”
“你不说你早忘了她了嘛!你昨天还跟我说你不喜欢她了,别看了!走走走,帮我推桌子——”
……
杨博是晴安高一时喜欢过的一个男孩子。
算是班草,长得很帅,又很具有攻击性。那个年代流行痞气十足的少年感男神,杨博高一军训时,凭借着一张五官分明下颌线凌厉的面容,迅速就被整个年级的女生们私自排成了他们这一届的第一男神。
学习也是尖子,数理化尤其好,更是博得了无数女生为之动容,情书都拿到手软。
晴安在感情上属于比较迟钝那一类,如果别人不对她好,她是不会先对人动心的。长得多么帅气都无所谓。然而高一一入学,班主任调整座次表后,杨博刚好被分配到了晴安的后桌。
杨博话不多,却也是真的很温柔很细心的一个男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坐在后面的少年和坐在前面的少女,你来我往间,感情悄悄就变了质。
晴安曾经非常赤诚地去喜欢过杨博,杨博对晴安也是出乎寻常的好,好到当时都没有其余女生能够介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大家都以为杨博彻底被晴安给拿下了,女生们都暗自悲叹,想着男神真的不属于她们了,好心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高一开学才不到三个月,
杨博突然率先不理了晴安。
突如其来,完全是措不及防。晴安傻了,其余跟他们熟悉的人也愣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男神前一天还跟在晴安屁股后面陪着她聊天,第二天忽然就甩脸不理人。
事情的原因,众说纷纭。跟晴安玩得好的朋友纷纷来打探究竟是什么情况,晴安抱着脑袋,心里拧成泥巴,也只能是湿润了眼眶,摇着头说,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高中枯燥的学习很快就将这点儿小波浪给翻了过去,再到一段时间后,那些原本死了心的女孩们,再一次重新开始追求杨博,更是有女生开展了疯狂跟随,上学放学课间里,杨博身边总是不缺暗恋者的身影。
晴安难过了整个高一,高二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逐渐也走了出来,不再去纠结那些事情。
只不过待到晴安不再乱神杨博身边莺莺燕燕时,杨博忽然又不乐意了,尽管还是端着个态度,不跟晴安说一句话。可有时候晴安一跟班上哪个男生走的近一点儿,杨博就瞬间翻脸,醋意浓浓,全部写在脸上。
晴安觉得挺可笑的,她到高二结束,都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突然被不理了。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
高三伊始,语文的考试时间还没改成高考正规的两个半小时,还是两个小时,这样后面还可以塞一科物理。晴安考完了没什么感觉,她的语文还算不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提一点儿分数的科目。写完作文,检查了一遍答题卡,刚好就到了交卷时间。
两场考试之间,留了二十分钟的休息。
晴安放下笔袋,出去透透气,下面一场考物理,物理晴安很烂,已经到了彻底摆烂的地步,这种比数学还要逆天的科目,临头抱佛脚根本不起作用了。
楼外依旧是那颗高大的银杏树,郁郁葱葱。晴安站在走廊窗台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树叶还是那么的绿,鲜少能看到一点儿脱落酸怂恿下的明黄色。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步伐声。
余光明显能察觉到对面的窗台前,倚靠过来几个人。那人正在漫不经心胳膊架着台面的棱角,手里拿着一大张刚刚考完试的卷子。围上来很多人,聚成一个小团体,有说有笑,时不时发出哈哈一嗓子。
晴安偏头看了看,瞬间目光僵住。
她就不该回头。
果然又是杨博他们,杨博挽着校服袖子,校服拉链开着环,痞里痞气,往那边一站,闲散地捏着卷子一角,下颚线清晰流畅,低头看着卷面。
旁边好几个女生围着,都是天天追着杨博跑的那几个,还有杨博要好的哥们儿。晴安看考场只看了自己的,并不知道杨博也在这一边的考场。那些人有说有笑,完全不顾周围还有其余班级的学生。晴安感觉到胸口还是会一堵,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了,转身,就要回考场。
下一刻,卷子“哗啦——”翻了一声,
杨博抬起了头,目光深邃,刻意地去看了晴安一眼。
……
后面的几场考试,几乎没有一科,是晴安擅长的。
特别是生物,晴安差点儿没做完最后一道实验大题,理综还没合起来之前,生物的选择题数量简直逆天,足足有三十五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课都好好听了,回去作业也认认真真做了,刷题刷的成绩也还蛮不错,怎么一到考试,每一个选项总是能让她看到后脑袋瞬间放空,犹犹豫豫哪儿都像是对了,哪儿又都像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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