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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终并不知道伊思修女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但结合迄今为止他得到的线索，以及对修女和恩济会的接触经验，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至少有了一个推测的方向。
至于钥匙先生，也就是曾经的第一猎人徐默日，林终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物其实并没有太多了解，除了一些关于徐默日的资料，以及钥匙先生近期的活动。
维托的遗言，还有芙兰搜集维托大脑，都只得到了一小部分关于徐默日的信息。
据维托所言，徐默日原名徐默，是在灾变纪元之后，给自己改了个谐音“末日”的名字，就像林终这一代灾变后出生的人，仿佛在宣称自己属于这个时代。
他确实属于这个时代，徐默日的年纪似乎和维托相差不大，维托和徐默日相遇时徐默日也很年轻，但维托却说他“有种不同寻常的可靠和成熟”，他很适应灾变后的世界，对探索工作十分热衷，在运气和热情的双重加持下，他成了第一批深渊猎人中的佼佼者，立下了众多功绩，在那场危及第二庇护区的灰雾爆发之后，他彻底被封上了英雄的名头。
在重逢之前，维托也一直将其视为一名英雄人物，也正因为徐默日的影响，他产生了以英雄的身份改造三十三区的想法，直到维托再度遇到以钥匙先生的身份出现的徐默日，他才对这个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现在回过头来去想，他以前就是个很不正常的人。”当时维托留下的AI如此说道。
徐默日曾评价“维托和自己一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英雄，私欲的成分要远大于献身精神”，他还跟维托评价过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重建文明并没有太大意义，灾变前整个人类数千年的文明史加起来，跟这十多年遭遇的灾变本身相比，其实根本微不足道。”
而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直接跟维托说：“末日是不可避免的，你的英雄活动就跟玫娜松一样空虚。顺从自己的欲望在死前尽可能地留下点快乐的记忆，才是最实在的。”
光从这些信息听来，这家伙似乎是个虚无主义者。
“你父亲，徐默日，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林终干脆向艾琳提问。
“我父亲？我不是说过了吗？想成为独揽大权的神明，就像阿比斯人的圣人那样，之后他想做什么就不知道了，至少不会是重建文明，清洗世界加以统治，又或者是彻底毁灭都有可能，我不关心，因为我在他完成这个目的的前置步骤中就会死。”艾琳回答。
这个答案，林终听说过不只一次。
“只是这么简单？我听说，他曾经拯救过第二庇护区。”林终说。
在艾琳的回答中，钥匙先生是个有着“经典反派逻辑”的反派人物，就像伊思修女当初描述的那样。但在知道钥匙先生就是拯救过第二庇护区的徐默日后，林终对他的认知似乎出现了一点矛盾之处。
“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复杂，他这个人其实很简单，很多时候，他甚至懒得在我面前掩饰思想。我父亲是个做事很随心所欲的人，他曾经说过一句近似他座右铭的话。”艾琳停顿了下来，然后继续说道，“最终做什么样的选择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选择的权力。”
第315章 选择的权力
“选择的权力？”林终一时之间没有完全弄明白。
“就比方说，你眼前有两个按钮，一个按下去文明就会重建，一个按下去世界就会毁灭，你会如何选择呢？”艾琳问道。
“重建文明呗，我是个普通人。”林终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回答。
他迄今为止活得其实不算太糟糕，但也没有安逸到让他觉得无趣的地步，他当然不会没由来地想要将世界毁掉，反倒是很想体验下灾变前的黄金时代。
他想了想：“所以你父亲，是会按下毁灭世界的按钮？”
“他会按的，但不是那么简单。他会来回抚摸那两个按钮，享受这种选择的权力。如果心血来潮，他可能会按下重建文明的按钮，然后再一时兴起，可能又会按下毁灭世界的按钮。”艾琳说。
“这不神经病？”林终一愣。
“对，现在米炖锏恼飧錾窬病，就快得到这两个按钮了。这就是他追求的东西――将全世界的命运维系在自己一根手指上的选择权，这种感觉才是最让他着迷的。他按这两个按钮的先后顺序不一定，但他肯定会试着都按一次。”艾琳解释道，“我敢百分之百确定，放着他不管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
“听起来有点吓人。”林终给出了评价。
他其实依旧无法理解艾琳形容中的钥匙先生，但他倒是能想象到钥匙先生成了阿比斯圣人那样的存在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全人类包括他自己，包括芙兰的性命都将维系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只要他哪天心血来潮想看看当初毁灭阿比斯文明的灾变是个模样，他们就像一群待宰的牲口，是生是死全凭这个人的一时兴起。
如果真是这样，目前其他的半神都比他正常。
“所以终哥哥，我有个请求。”艾琳突然来了一句。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林终说。
“一旦六号深渊出现活动，我就正式开始和你们一起行动，协助你成为半神。在那之后，我还会持续协助你，我只希望你在杀了我父亲之前，保证我的安全。只要你能让我父亲死在我前面，以后我的生死，听凭你发落，如何？”艾琳认真地提议道。
林终思考着艾琳的话，随着钥匙先生的行动，艾琳产生了明显的危机感，她随时都可能沦为祭品，自然会想着尽早得到庇护，甚至时刻准备明着背叛钥匙先生。
“你真觉得到最后我会放过你吗？”林终问。
“不，我想终哥哥你应该还是考虑要杀我的。但我父亲不死，你就没办法亲手处决我，在这一点上，至少你会尽可能做到先杀了他再发落我。”艾琳在电话另一头笑呵呵地回道，“谁也说不准杀了我父亲之后，你的心境会有何变化。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你会对我的生死感到无所谓呢？”
林终思考了一下，只是回了句：“不要太想当然了。”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在他看来现在去考虑那个时候的事情有点愚蠢，从成为半神到杀了钥匙先生，每一件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的预知是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发觉自己似乎对某些事情看得淡了一些，比如对钥匙先生的恨意――这也许是因为他进化成为使徒后，过去艾琳留下的暗示就减弱了。
但同时他发现自己杀死艾琳的想法也变弱了，但他并不觉得是因为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原谅的想法，而是在经历了更多事物后，他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艾琳的存在意义对他来说明显变轻了。
相较之下，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加关心他自己想要的未来。
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就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运输车厢正对面的芙兰。
也许他的想法转变，正是因为他和芙兰的关系升温。
如今的他脑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未来的图景――和眼前这个女人一起，去文明重建起来的新世界生活。
如果说现在他想要为挽救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一半是因为他已经被卷入且深陷其中，另一半大概就是源于这种期望了。
芙兰接到了他的目光，和他对视，好奇地眨了眨眼：“怎么？”
“没什么。”林终只是微笑。
芙兰有些不解，疑惑地继续眨眼，这种反应让林终感觉很有趣。
但紧接着芙兰神情显得好像得到了答案：“你是不是在想……”
“不是的！”从对方的眼中预读到危险的林终瞬间敛起了笑容。
但芙兰的开关似乎被按了下去，她盯着林终追问道：“回去之后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倒个时差好好休息先吧！”林终迅速回答，同时避开视线。
和这个女人对视好危险！
“我觉得……”芙兰似乎是想提议什么。
林终立刻一拍手，扭过头指着车窗外面说：“啊，到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敢再去接芙兰的目光了。
但芙兰显然没有轻易地放弃，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让林终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运输车在停机坪的中间停下，车没停稳林终就自己打开车厢下去了，芙兰也跟在后面下车，盯着他背影的眼神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等待接送他们的巨大军用运输机就停在不远处。
那是原来属于小丑帮武装部队的“麦哲伦”运输机，在自警团取代了小丑帮地位后，自然而然地成了自警团的资产。
来送他们的人已经在运输机的舱门阶梯旁等候了，为首的是摘下面具的替天行道，如今他明面上的身份是自警团的一名军官，知道他英雄身份的人在自警团内只有几个人，而其中的两人，阿尔弗瑞德和茱莉娅就陪伴在他身后。
“辛苦你为我们准备航班了。”林终和替天行道握手。
“应该做的，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替天行道紧紧抓着他的手，“谢谢你们，下一次再来三十三区，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林终笑笑，越过替天行道的肩膀，又转过脸，看向第四个来送他们的人：“万瑾。”
“终哥……”万瑾走上来一步，脸色有些怯生生的。
第316章 道别
林终见状，只是笑着拍了拍万瑾的肩膀：“你找到了想做的事情，这很好。你也已经被锻炼得很出色了，不过嘛，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做事情要多留个心眼。小心被人骗，也要注意不要闯祸。”
“嗯。”万瑾点头轻轻应了声。
“就是说啊，打坏人要有分寸，昨天那帮毒贩子还好留了一口气，要是被么蛩溃他们的货源就难查清楚了。”替天行道从旁来了一句。
“光指手画脚的人闭嘴！”万瑾瞪了替天行道一眼。
“你能不能哪天把我的指挥听进去啊。”替天行道叹气。
留在三十三区期间，万瑾一直在以一个自由英雄的身份协助自警团打击当地的黑帮，最后她竟然收到了自警团的邀请。
林终最开始对此并不在意，以为万瑾理所当然地会拒绝。
但让他意外的是，万瑾竟然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最后有些犹豫地找他商量了。
林终意识到万瑾似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过去就具备的正义感和对英雄的憧憬，在这座城市里得到实现的机会。
对此林终选择让对方自己拿主意，告诉万瑾留下也无妨，如果后悔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和他联络。
万瑾跟他们并没有任何归属关系，她的意志是自由的，林终自然要尊重对方的选择。
而且另一方面，林终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敌人的等级，可能并不是万瑾能帮得上多少忙的了，让她暂且留在局势已经平稳下来的三十三区，可能要比继续跟着他们冒险要安全得多。
万瑾刚开始跟着他的时候，他还有点将这个女孩当累赘的想法。但如今要跟万瑾分别的时候，他竟发现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舍的。
“不过你要在这里生活，多少还是要学一下语言的，总不能全靠翻译软件啊。”林终又笑着调侃，“期待你以后的活跃，绞肉机女孩。”
万瑾在三十三区也是学替天行道那样做一个蒙面英雄，不过她名号……由于很快就被人认出她曾经参加过地下拳赛，就被人直接称呼为“绞肉机女孩”了，万瑾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了英雄称号的时候开心了大半天，但知道了那个称号的意思后整个人都懵了。
听到这话万瑾有些不满地嘟嘴，又笑着伸手去拍林终，被林终躲了过去。
这时芙兰也上前，伸手摸了摸万瑾的脑袋，轻声叹了口气，就连林终也有意外，芙兰看起来对万瑾有了些许感情。
“芙兰姐……”万瑾露出有些依依不舍的神情。
“以后就没人搬行李了呀。”芙兰突然叹了口气。
“芙兰姐……”万瑾脸上的感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我会来再来看你的。”芙兰终于来了一句正经话。
“嗯。”万瑾垂下了眼睛。
但此时林终想的却是大概芙兰说“再来”的动机，有一大半是为了三十三区的高档餐厅和娱乐场所。
最后，林终和万瑾还是登上了机舱，送别的人也迅速退到了安全距离。
运输机升起后，两人通过舷窗挥手，很快就看不到送别的人了。
运输机的机舱足以搭载一支上百人的部队，如今只有林终和芙兰并排坐在一起，舷窗外只剩下流动的云海，和浮在云海上的夕阳。
很自然地，芙兰将身体靠在林终的肩上，一起望着窗外的夕阳。
……
数天前，六号深渊中心区边缘。
伊思修女站在倾斜的废弃大楼屋顶，低头观望着大地。
进化为半神之后，灰雾已经无法对她的感官产生任何遮蔽作用，而且她已经拥有了感官之外的感应能力。
她对物质的特殊感应，让她能轻而易举地探知周围的地理状况，地壳的结构、地下水脉和深处的岩浆通道都逐渐浮现在她的意识中。
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不寻常的位置。
“那里。”她抬手指向一个方位。
站在她身后的加拉哈德神官一言不发地执行她的指示，控制力场托举两人漂浮起来，随后朝着那个方向加速飞行。
在七号深渊，加拉哈德神官在伊思修女的协助下，成功进化成了半神，他操纵力场的规模和精细度已非过去能比。
当视野中出现巨大的血色湖泊时，伊思修女下令降落。
二人迅速降落到湖边，加拉哈德神官观察四周，很快就发现了战斗的痕迹。伊思修女仔细地感应着湖水的深处，随后一抬手。
数秒钟过去，风平浪静的血色湖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凸起，随后血色湖水瀑布般流下，露出了那口在磁力作用下升起来的避难舱。
看到避难舱的时候，伊思修女和加拉哈德神官都睁大了眼睛，随后显出了带着悲哀和肃穆的神情。
被锁在避难舱里的阿比斯人尸鬼刚开始还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失去了活性。
伊思修女将避难舱搬到岸边，加拉哈德神官立刻施展力场，将里头的阿比斯人尸体都搬了出来。
“随后再安葬吧。”伊思修女说，进入了避难舱，加拉哈德神官紧随其后。
他们迅速检查了舱内的状况，加拉哈德摆弄了一个仪器研究了许久，最后对伊思修女摇摇头：“冬眠装置已经……应该是没有活着的胚胎留下。”
伊思修女头纱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
“舱门有额外破坏的痕迹，这些尸体是被人锁在里面的，而且没有找到胶囊，这里被人探索过了。”加拉哈德神官说。
“是时之主，或者其他眷属，还是……他们？”伊思修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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