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然心情好了一些,很快就来到了新房,站在门口打量起来。
大门口左侧靠着山坡的地方用碎石头围了矮矮的一圈,种了一颗桃树,这会儿叶子已经全部落光,枝丫都光秃秃的。入门是一个小小的门户,左右两边可以放杂物,有些人家还会在门户的一侧放鸡笼,弄得整个门户都臭烘烘的,林安然自然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如今门户的右侧放着一对崭新的木桶,搁着一根扁担,左侧放着一把新扎的扫帚和一个竹编的簸箕。
再往里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并没有打水井,只靠墙的角落里放在一个大水缸,正房本是有三间,如今只剩下堂屋和靠门户这边的房间,靠里的那个房间改成了柴房和厨房,最靠里的一截用来放柴草,灶台盘在靠外一截,再往外一点还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方井,角落里摆放了一个跟外面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大水缸,不过这大水缸上面还有个木板盖,想来这水缸里装的水才日常煮饭饮用的,外面那个应该是用来洗手洗东西用的,旁边还有一个比外面小一点的木桶,小方井里面是一个冲凉房。
这房子并不是很大,也没有山下房子建得那么高,不过它的地基是用石头建造的,大概有一人高,十分结实,但上面是黄泥砖,因为多年没人居住,疏于打理,上面的黄泥砖已经裂开,就是横梁也有一些腐朽不能用了,瓦片也碎裂了不少,林家把房子买下来之后,找人将上面的全扒拉了下来,重新砌上了黄泥砖,又换了房梁,重新铺瓦,所以这会儿瞧着倒是有几分新房子的样子。
林安然看着这房子,心里不由得想,这房子当初买下来就要几十块,后来又要重建,花的银钱可不少,倒还不如另外找个宅基地重新造一座新院子呢,不比这住在半山腰上上下下都不方便强多了?说到底都是李琼这个罪魁祸首招惹来的,要不是她跟原身说这边离知情大院近,怂恿她非要这房子做新房,原身未必会想到这一层,她如今也就不用住在这种地方了。
林安然心里又给李琼记了一笔,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回去。
林安然逛了一圈突然间发现不对劲,没洗手间啊这?那到时候解决人生大事要去哪里?总不能跑山下去吧?还是直接跑外面钻个草堆?林安然想象一下那种场景都觉得崩溃。
正好封停从房间里出来,她忙问他:“封停,我们的房子没有卫生间吗?”
封停回头看了她一眼:“恭桶在冲凉房。”
林安然这才想起来,水秀村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冲凉房的角落里会放一个水缸做恭桶,甚至有一些人家没有独立的冲凉房,还会把恭桶放在房间的门口面,哪怕再勤快清理也会弥漫着一股子尿骚,林安然一想到自家也会如此,顿时整个脸色都不好看了。
不行,不能这样。
林安然直接问:“我们一定要用恭桶吗?不能把冲凉房改造一下,砌出一个蹲便器,平时用水冲洗,岂不是要干净许多,还不会有味道?”
林安然更想要个马桶,不过想也知道这年头不可能有马桶,所以她降低要求,只想要个蹲厕。
封停顿了顿,倒也没有一口拒绝她,很显然他自己也不太能接受这恭桶,如果有条件改造他也是愿意的。
“你想改成什么样子?”
林安然闻言眼睛一亮,他这么说就是愿意帮她改造了,真是太好了,便连忙带着他来到冲凉房,跟他比划:“我们可以把冲凉房分成两个部分,最里面的位置可以稍微垫高一点,装上一个蹲便器,这样我们冲澡的时候水就不会流入到便池里,也能保持上面的干燥,外面就用作冲凉洗澡的地方。这样既节省地方又干净。”
封停认真的听完:“这样的话就得在外面另外挖一个蓄粪池,还要埋管道,管道不好买,蹲便器倒是还好,可以直接用水泥来砌。”
林安然眼巴巴的望着他:“不能想个办法吗?或者用其他的来替代也可以啊?比如说,能不能用缸?”
林安然目光不经意落在小方井的水缸上,不由得灵光一闪,想起奶奶曾经跟她说过,以前农村的水井边缘便是砌了水缸的,就是把缸底打穿,然后用一个个水缸叠起来砌成,如此就可以代替青砖防止水井坍塌了。
那他们也可以用水缸来代替管道。
“水缸?”封停挑眉,目光落在水缸上:“这么大的管道?”
林安然嗔了他一眼:“管道当然不能用这么大的啊。但可以用小一点的,就跟家里的盐罐子大小的,不然我们直接去找烧窑的,跟他们定制几个也可以吧?你觉得怎么样?”
封停想了想:“可以试试。”
不仅是管道可以用小缸代替,就是粪坑也可以用个大一点的水缸,这样水泥就不用太多了,当然了,买缸的钱也会多许多。
不过,封停看了林安然一眼,小姑娘得了他的赞成高兴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便觉得这点儿钱确实是花得值得的。
第10章
“咱们家里空空荡荡的,啥都没有,看来我们还需要一起努力把它填满。”林安然走到院子里,环视一圈,回头朝封停笑道,“封知青,你有信心吗?”
这也是一种信号,她想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信号。
封停站在阴凉的石阶上,望着林安然站在阳光洒满的小院,阳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还要温暖。
有一瞬间封停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或许,这个婚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或许,他能有一个正常的温暖的家,他的妻子美丽活泼,他的孩子聪明可爱。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林安然冷得打了个寒战,“嗞,这山上也太冷了。”
幻梦被打碎,封停恍惚的眼神瞬间重返清明,神色比之前还要淡,他轻嗤一声,他果然是不应该有任何幻想的。
林安然隐约听到什么,侧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封停淡定的答:“没什么。”
“哦。”林安然也没追究:“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觉得如何?”
封停顿了顿,才应:“嗯。”
林安然又笑:“那以后就一起努力了。我去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林安然进了堂屋。堂屋并不大,约十平见方,除了一张圆矮桌和两把椅子,以及桌上的几个碗筷,啥都没有,空荡荡的显得空旷。
再看房间也并不大,也就是十来个平方左右。最里面的角落里摆了一架新床,如今已经装上了蚊帐,这可不是什么雪白的纱帐,而是李香兰和李云自己织的麻帐,摸着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软熟,还不透气,不过这边的人基本上都是用这种麻帐,因为冷,用麻帐反而能将热气锁住不外溢。
床铺也已经铺好了,下面铺了一床棉被,外面的被子用的也是李香兰织的染色麻布,要比麻帐的料子要细腻软熟一些,上面铺的是新棉被,用的倒是大红色牡丹花的被套,跟枕套是一套的,看上去十分喜庆,这才算是有了点新婚的气氛。
床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床尾两条木凳上放着一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搁着个崭新的脸盆,因着大红牡丹,也是十分喜庆,箱子下面角落里还有一个崭新的暖水壶,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林安然左右看了一眼:“这屋子怎么这么暗啊?灯绳在哪里?你没在门口安装灯绳啊?”
房间前后都有窗户,但窗户都很小,后面的窗户外面正对着山坡,阳光几乎照射不进来,只有前面的窗户能够洒进来一点光,但整个房间还是显得很昏暗,看书什么的是想都别想了。林安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封停站在后面,看着她在门口左看右看到处找灯绳,又转头看过来,才道:“没有电灯。”
林安然愣住:“为什么不装电灯?”
她记得林家是装了电灯的,当然水秀村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装灯的,毕竟电费那么贵,几乎绝大部分人家都没有装电灯,也就村大队以及林家等几户人家装了电灯,但既然村里都通电了,林安然才不管电费贵不贵,她觉得电灯是必须要安装的,这屋子本来就既不通风又透光,要是再没有电灯,难不成点煤油灯?那也太原始了吧?
封停道:“装不了。”
“为什么装不了?”
“因为没有电线。”见林安然这么执着,封停给她解释:“拉电线就得有电线,现在电线是紧缺物资,就是知青院那边都没办法把电线拉过去,更何况我们是在山上,根本就装不了电灯。”
林安然整个脸瞬间就垮了:“所以以后我们就只能点煤油灯了?”
“嗯。”
“这日子也太苦了吧?”林安然哀嚎:“没有电灯,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更没有手机,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封停眼里露出疑惑:电脑,手机是什么?而且,没有电灯算什么苦?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林家日子确实不错,但按上点灯也是这两年的事情,以前都是点煤油灯的,就算是现在也经常停电,经常要点煤油灯,封停不明白林安然为什么这么在意电灯。
林安然不是在意电灯,她是在意,从此以后她是真的不能再过后世那种物质丰富的日子了,只能在这贫瘠的70年代受苦受穷。
再难接受也没有用,她已经来到这个时代,逃脱不掉。
等再回到林家,林安然整个人还蔫蔫的。
李香兰看她这样,不由得跟李云嘀咕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跟霜打了茄子一样,蔫蔫的?难道是小封欺负她了?”
李云也奇怪:“不至于吧?以安然的性子,要是妹婿真欺负她了,她不得回家嚷嚷,让爸和她大哥给她主持公道?”
李香兰一想自家闺女的性子:“这倒也是。”
李云提议:“要不您问问?”
李香兰就把林安然拉进房间里,“你这是怎么了?整个人一点儿精神都没有,难不成跟小封吵架了?”
“没有。”林安然坐在椅子上,侧趴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李香兰也担忧起来,“那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吹风了,发烧了,不舒服?”
李香兰说着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嘴里还数落她:“你说你,之前我让你戴围巾你还非不要戴,瞎逞强,你以为这一路山风是那么好吹的?你身子本来就弱,这风一吹不生病才怪。”
“我没生病。”林安然听着李香兰的数落也不觉得不耐烦,她粗糙的大手摸着她的额头,上面的茧子刮得她皮肤有点儿疼,她也没有移开,就这样看着李香兰,感觉这就是她妈,忍不住唉声叹气的撒娇:“我就是觉得吧,我以前真的是太眼瞎了。”
林安然不可能跟李香兰抱怨说自己觉得这日子太苦了。李香兰肯定要打她,作为水秀村大队长家的小闺女,原身就没吃过苦,养得白白嫩嫩的还想怎么样?也容易露出破绽让人怀疑。
“谁说我姑娘眼瞎?”李香兰也觉得自家闺女眼睛太瞎了,封停那么好的青年看不上,居然追着盛世庭那样的男人跑了大半年,差点儿连名声都给毁了,但看着乖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不忍心责备她:“我姑娘好着呢。是那些人不识好歹。”
林安然不由得笑了,“妈,你真好。”
原身真是太幸福了,有个这么疼她维护她的妈妈。
林安然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亲爸妈,其实他们也不是说不疼她不爱她,只是在她年幼的时候他们忙于创业,将她扔给爷爷奶奶,等他们好不容易事业有成了,弟弟又来了,他们更关注年幼的弟弟,对她这个不养在身边的女儿关系就少了些,本来就有隔阂,最终隔阂只会更深。他们对她客客气气,不敢随意对她有所要求,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对待他们,同样也不敢对他们有所要求。
他们本应该是最亲密的家人,却成了最熟悉的客人。
李香兰没好气的点点她的额头:“你啊,要是少给我惹点事,我就阿弥陀佛了。”
林安然笑道:“我结婚了,长大成人了,道理都懂了,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和我爸那么操心了。”
李香兰眼里染上笑:“是才好,可别只是说说。你刚刚真的没有跟小封吵架?你就听爸妈的,小封这个孩子啊,虽然家里成分不好,条件不好,但人却实实在在是个好青年。明明跟其他知青一样都是从城里来的,却并没有一点儿骄矜的模样,接人待物都是和和气气的,却又不失刚强,既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又不会让人觉得他软弱好欺负,甚至私底下还会给你爸出点主意却从不居功。你看明明那么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可你仔细回想,他有没有像盛知青他们一样整天闹得风风雨雨的,谁都能说上一嘴?”
林安然闻言也去扒拉原身的记忆,发现原身的记忆里对封停的记忆确实很淡。这并不是因为她被盛世庭吸引了目光,封停是要比盛世庭他们还要早两年下乡的,可在盛世庭他们到来之前,封停也没什么存在感,但同样的也确实没有听说什么人欺负他。
他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隐藏在风雨背后。以他的家庭成分来说,这是非常聪明也非常厉害的。不过他在改革之后下海成为首富,那能力自然也是杠杠的。
林安然点头:“他确实厉害。”
李香兰点点她的额头:“所以你就好好的跟人家过。虽然他家里成分是差了点,但是他勤快肯干,能养活你,你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能帮衬你,你们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也是能过的。”
林安然心想过是要好好过的,但能不能做夫妻,就要看缘分了。要是实在相处不来,就搭伙过几年日子,等到高考恢复了,她就考大学去城里,然后悄摸摸的跟封停离婚,到时候她山高皇帝远,林民义和李香兰想揍她也鞭长莫及。
至于结婚证在林民义手里,这都不是事儿。反正她这几年也不会离婚,等她跟封停结婚几年了,假装出恩爱的样子来,林民义他们自然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偷个结婚证有什么难的?
“还有那个李琼,以后不许再跟她鬼混了。”李香兰想起李琼,脸色都黑了,“今天逃婚出去找盛世庭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李琼怂恿你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你也长点心眼,别人家随便说几句好话就把你哄的团团转,跟个傻子似的。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
林安然心想,原身可不就是个傻子,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不过她可聪明着呢,李琼那点儿小心思瞒不了她,当下道:“知道了妈。经过今天这一遭,我也知道那些知青全都不是什么好人,张翡翠仗势欺人,跋扈狠毒,盛世庭跟白薇薇软饭硬吃臭不要脸,李琼也是看热闹不嫌势大,心里想着让我丢人现眼好拿捏我,全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以后不会再相信她的。”
李香兰不太相信林安然的话,“你知道就好。”
白天摆宴席并没有把所有肉菜都用上,所以晚饭很丰盛,完后林安然跟着封停回到山上,整个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人气,冷得像个冰窟似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钻,冷得她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啊啊啊,冷死了冷死了,这山上晚上怎么这么冷啊?”
林安然前世听说这北方的冬天是物理攻击,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但那个时候全球气候变暖,已经没有这么冷了,她老家又是比较温暖的地区,所以没怎么体会这种魔法攻击,现在她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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