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不是江家还不知道你们已经知晓了?”她目光灼灼看向了背过身的谢清霖,声音冷静的丝毫不受此时情绪的影响,“所以,如果我和长乐公主现在都离开,对面定然会觉察。”
谢清霖愕然,他知道沈明珠足够聪明,却也没想到对方遇到危险时候,仍旧会这么冷静。
“但是你也得走,我不能叫你在危险里头。”
“倘若我一离开,江家会立刻知道他们的事情已经彻底被你们知晓了,”沈明珠看着外头的大雨,只觉得眼前人明明是前途最光明的天子近臣,却会为了她的安全不顾一切。
谢清霖闭了闭眼,他何尝不知道,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和这人分开,哪怕只是片刻。
“我已经备好了马车以及行李等物,你必须走,明珠。”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沈明珠,被雨水沾湿的发丝贴在侧脸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那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沈明珠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见眼前人坚决的神色,终归是叹了一口气。
只是眸色轻轻一闪,她总归是觉得自己是不应该离开的,于是开口询问道:“长乐公主那边是如何脱身?”
谢清霖不疑有他,没有瞒着她,说道:“平日里能够见长乐公主的人是没有几个的,所以已经安排好了替身。”
沈明珠点了点头,这更是叫她明白了,其实最不该离开的人反倒是她自己。
第47章
已经快要到腊月里了,江南外头的天色却蓦然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到处都是一片冰冷的泥泞,叫人感觉得分外的不舒服。
昨晚连夜将各路暗探们都挨个筛选了一遍,看着外头的天,王昌平极是敏锐的觉察到了江家的不对劲,他朝着同样在一边神情凝肃的谢清霖开口说道。
“江家,可真是不简单啊。”
见到是兵部出身的暗探中出现了叛徒,谢清霖就明白,这江家谋划的实在是太大了,竟然能够将手伸得如此之长,甚至还同蜀地的铁矿案子有所勾结。
这样大量的铁器定然是有着私兵的存在。
谢清霖立在书案旁边,将手中的证据随手砸到了上头,“这次,恐怕是有些难以善了。”
此时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等到援军前来,并且要尽力拖着叫江家以为他们未曾觉察。
王昌平想了想如今他们的处境,皱了皱眉头,贸然将长乐送走已是冒险,但也要靠她才能够有十足的把握让圣人下定决心。
他的眼底闪过几抹寒光,不得不说,江家这样釜底抽薪,直接将他们王谢两世家明面上看着最核心的子弟捏在手里,实在是叫所有人都觉得投鼠忌器。
“善了?”王昌平叹了口气,听着外头脚步匆匆的声音,觉察到是有外人来了,“你看,迫不及待的可是他们江家。”
“能够直接叫官衙里头人直接来驿站里头,”谢清霖的眉眼被霜雪所覆盖,他脸上镇定却又无奈,“真是,钱帛动人心。”
外头传令的官差似乎因为来的匆忙,还喘着气,勉力维持着体面,说江家家主来邀请谢钦差大人前去江家赴宴。
谢清霖目色幽幽盯了一眼那浑身冷汗的官差,只觉得格外讽刺,这好好的朝廷中人,竟落得如此模样。他朝着王昌平使了个眼色,知道此时江家应该是还不知晓他曾是九王爷的身份,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去一趟。”
江家的主宅里头,和上次谢清霖来时奢靡轻松的宴会不同,此时已是在暗中布满了身着短打利落衣衫,腰间配着长剑充作护院的兵士。
桌子上也不过是一副棋盘,外加一壶清茶,还有对弈的二人。
谢清霖有个习惯,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轻视任何对手,每一步棋子都下的格外稳妥,只是又难免带了些杀伐之气。
对面的江家家主江潮其实如今心里头是没有底的,镇国将军府虽然暗中和他们传递了消息,虽叫他吓了一跳,却仍旧不是完全相信的。
所以也不能贸然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部展露,只能先来在心理上恐吓谢清霖,希望对方能够忍不住露出马脚。
只是眼前这个晚辈,却像个软硬不吃的刺头青一般,明明浑身都是不羁,却又叫江家家主觉察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听闻,谢世侄在京城里头同我儿少安,生过一些龃龉啊。”
执白棋的江家家主随手将谢清霖其中的一枚黑子逼到角落里头,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不过是些小事,年少轻狂罢了。”谢清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是什么事情,似乎对自己这颗黑子的去留毫不在意。
“这还是我那夫人,刚从京城里头回来的时候说的,实在是叫世伯我有些好奇。”江家家主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了一丝阴狠,这谢清霖如果真是觉察到了什么,他也不介意直接在这里就送他走。
他已经派人将整个驿站都包围起来了,一个蚊子也别想飞走报信,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再将脏水尽数泼到那王家小子身上,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不还是他们江家。
“也没什么大事,不若等世侄我回了京城,再同江世兄把酒言欢,解了便是了。”斟酌了几步,谢清霖伸出手将黑子落到了其中关键的一处,整个棋盘的局势都发生了改变。
江潮没有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这种时候依旧能够冷静地下完这盘棋。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简单。
他知道自己心里头是没有实证的,毕竟真的杀一个钦差大臣,就算找到了替罪羊,也依旧不能打消圣人怀疑的念头。
到时候他们江家布局了这么些年,步步为营,甚至不惜同外族人交易,只为了能够彻底盘踞在江南。在事情成功之前,是决不能够走漏风声的。
“把酒言欢倒不如趁着今日,”见棋盘上胜负已分,江家家主很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前些日子同明珠县主退婚,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老是想着能够有机会坐在一起,给她赔礼道歉。”
既然已经开始了,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摸清楚谢清霖这个钦差大臣,究竟知不知道江南里头有这么多暗探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那说明镇国将军府其实是和圣人串通好了,来诈他江家,好借了他江潮的手,和王谢两家起了争斗,好叫他们这些主张削弱世家的想法得到实现。
不得不说,江家家主实在是个老狐狸,只是有些过于谨慎。
谢清霖根本不敢迟疑,他故作不在意,“喝酒这种事,倒也不必去请明珠县主,江家家主若不嫌弃,世侄愿陪一醉。”
话语是无懈可击的,只是江家家主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沉了起来,“赶巧夫人回来了,刚好也能叫贱内陪着明珠县主好好的赔礼道歉。”
知道如今逃不过了,谢清霖反倒是不怎么紧张了,他开口道:“那便请江世伯前去寻明珠县主,前来赴宴吧。”
江家家主悠闲的收拾着起居,他就看看,如果寻不到那明珠县主,就是眼前人殒命之时。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是他江家也不能被那镇国将军府,贸然当成了党派之争里头的那个出头鸟!
谢清霖神色依旧淡定,想来这个时候,明珠和长乐公主已经离开此地至少数十里,就算他们想要去追,也是鞭长莫及了。
至于自己的脱身之法,他不经意的摸了摸腰带里头缠着的软剑,又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己身边的江家家主。
这位江家家主的命,想来应该是比他这位钦差大臣要贵重的多。用他当成挡箭牌,换他谢清霖离开此地,应该是有五成的把握。
于是索性谢清霖也悠闲地端着放在一旁的清茶,缓缓的品茗起来,倒是叫对面的江家家主更添了几分疑惑。
难不成真是那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人,故意骗他们江家来同王谢两家结怨?
然而就在这时候,早就被派出去寻人的护院满头大汗的奔了回来禀报道:“家主,四处已经查明了,那明珠县主已经离开此地了!”
江家家主江潮双目一眯,朝着还冷静端坐在对面的谢清霖阴沉沉地说道:“想来谢世侄能够替明珠县主前来退婚,定然是私交甚好,能否给老夫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清霖神色一点都没有变化,只是右手已悄悄摸上了腰间,随时准备抽出其中的软剑,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明珠县主也不能事事都Ɩ要同世侄我商议啊,江世伯的话好没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都要从彼此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无尽的杀意,在彼此都要动手的前一刻,却听到外头有人急急忙忙大声喊道。
“家主!明珠县主前来拜访!”
江家家主神色一滞,难不成真是自己猜错了?
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这谢清霖竟然分毫都不明了那派来的暗探之事?
难不成,当真是那镇国将军府里头同圣上早就谋划好了,想要他江家成了削弱世家的替死鬼?
江家家主再一次迷惑了,但依旧撑着笑脸,朝着谢清霖说道:“原来是误会谢世侄了,走走走,咱们几个去前厅同赴宴会!”
掩盖住自己眼底翻腾着的惊惧,谢清霖也是露出一个笑脸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世伯请。”
为何明珠还没有离开!
只是这个时候了,谢清霖必须不能叫这人看出一丝破绽来,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到沈明珠身穿着县主品阶的华服,由着身侧的丫鬟引着前去江家前厅的时候,江家主母也刚好落座。
一路的雨水路并不好走,沈明珠神色安然的朝着如今的龙潭虎穴稳步走着,昨夜她已经同长乐公主商定好了,兵分两路,一个回京城里头搬救兵。
而她沈明珠要留在江南,好叫对面以为确实是镇国将军府假传消息,拖到援军前来。
孰轻孰重长乐公主是拿捏得清楚的,她虽然担忧王昌平的安全,却也不想叫沈明珠留在此地,万一······
但对方分析了其中的利弊,而她自己的暗卫也确实摸到了江家囤了私兵通敌的证据,如果打草惊蛇,最后危难可就不仅仅只是他们几个人了。
而是整个江南。
最后长乐公主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支曾是母后所赠的凤簪,替沈明珠戴好。敢爱敢恨的女子从不会拖泥带水,她说。
“沈明珠,你这个妹妹我长乐认下了。”
“待到此间事了,你要亲手把这簪子还给本宫,这可是本宫的心爱之物!”
昨夜的雨水不仅仅只是带来了阴冷,更是掩盖了长乐公主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京城前进的车辙。
沈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提步朝着江家的前厅里头走去,即使是龙潭虎穴又如何,她绝对不能叫对方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如今她身上肩负的可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还有圣人派来的全部查案官员的命。
只是刚进这前厅里头,江夫人的一双眼睛就像是阴毒的蛇一样,盯在了沈明珠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穿着的县主品阶的华服,只觉得自己谋划的竟然叫这个小贱人逃了过去,实在是可气。
看到眼前这熟悉的人,沈明珠自然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那生父强硬带回江南嫁人,在明面上她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并不比这位没有诰命的江夫人低,索性只朝着那江家家主江潮行了个礼数。
“江世伯,竟如此客气前来宴请小辈明珠我,实在是叫人心生惭愧。”
见到沈明珠真的来了,坐在一侧的谢清霖再也无法淡定下来,他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只觉得为她贸然留下担忧不已。
只是却也明白,她这般身陷险境,足以能够叫事态稳住。
至少,他如今是安全的。
好容易才回到江南的江夫人,一肚子恼火没处发,刚好看到沈明珠,只觉得总算是到了自己地盘上,得好好整治整治她,才算解了这小贱人在京城里头气她的账!
“是本夫人瞧花了眼吗?”她尖酸刻薄地冷笑了一下,抬起的脖子昂的老高,“这不是谢家那个打秋风的远方表妹吗?怎得,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扶了扶头上的金凤簪,沈明珠故意混淆她的话,“凤凰?是我头上带的这支吗?”
“唉,是姐姐长乐公主所赠,据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赏给她的,她喜欢的紧呢。”
第48章 (加更)
被沈明珠故意曲解了她的话,还叫这人硬生生在自己的脸上炫耀了一番,直直气的那江夫人的脸色都有几分扭曲了。
不过这两人的几句话,却是叫江家家主看出了端倪来,自家这个夫人他知道,素来不是个省油的灯。难怪会叫自家那个混不啬的老七娶这位县主,估计是在京城里头就生了嫌隙。
且不说江夫人不知道自己的这几句,叫江家家主误会了什么,她还压根不知情为何要宴请沈明珠过来,只觉得心头一阵愤然。
“既然明珠县主已经来了,那老夫也就请诸位一起入席了。”虽说是赴宴只是个明晃晃的由头,但江家家主怎么会叫人拿捏住把柄,自然是早就备好了宴席。
见自己夫君这般说江夫人也没得法子,她是断然不敢忤逆他的。
既来之则安之,沈明珠道了谢,就着对方指着的席位就坐了下来。
只是她刚落座,谢清霖就紧跟着坐在了她身侧,又将她面前的那道咸口的点心挪开,重新倒了一杯花茶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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