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说言,他妻子一听他说可能要回国直接怒了。
钱教授情绪很低落,即使跟宋枝意还有顾御洲从来不熟悉,也无法强颜欢笑。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本来跟裴教授表达了挺强的意愿。但是,我可能回不了国了。”
这让宋枝意确实有些失望。
他沮丧地道:“她骂我自私。她说从我开口说回国两个字的时候,我们就结束了。她当场打出了离婚协议书,冷漠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室内一阵静默,没想到引起他们家庭那么大的纷争。
钱教授说:“我特别理解她。我是家里人都在京城,我家里听见我回国甚至会高兴坏了。但她家举全家之力过来的,好不容易在国外站稳脚跟。国内也没什么人脉,我说要回国,她直接就怒了。让我滚。”
钱教授开始给他们倒酒。
室内依旧静得只有液体撞击玻璃杯的声音。
宋枝意看着壁炉上面挂着的全家福,背景是他们家的别墅,花园整理得很精致,红色四照花开得艳丽,一家三口笑容明媚。
他们还有个女儿。
裴清歌跟宋枝意解释道:“钱教授的妻子很早就在美国,现在在做律师。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已经是合伙人了。年薪上百万美金。美国跟国内的体系完全不一样。他老婆回国,律师证得重新考,还得从头开始。三十七岁的人了,再去重新考证重新开始,人脉圈子都得重新来,牺牲太大。”
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回国等于要人家从国外律所合伙人,变成国内实习律师。
宋枝意特别理解,事业心强的姑娘,一旦要她牺牲自己的事业,可能婚姻都不要了。
好不容易在外面站稳脚跟,回国重新开始,她肯定不愿意。
钱教授说:“实在抱歉。我可能不能一起参与研发,但是我可以把我的研究卖给你们,并且提供技术指导。”
钱教授其实就算不去越洲也问题不大,他研究出了新的结构和材料,解决了行业一个痛点:随着像素尺寸的缩小,外部量子效率会降低,特别是红光部分②。只是宋枝意觉得他那么专业能在一起共事更好。
但他家里这样,宋枝意只好跟他谈了下价格,明天白天去他实验室看看成果,就直接签合同了。
钱教授决定不回国之后,还是很抑郁,说:“我觉得你们公司的突破绝对是具有重大意义的,我非常看好你们,说不定就打造出一款跨时代的产品。”
裴清歌安慰他,“那你也贡献非常大。”
他非常难过,“可惜,我不能参与了。”
三人都坐着听他酒后发牢骚,“女人怎么能这么绝情呢 快二十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说离婚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她都没问我如果她要离婚我还去不去,而是,直接离婚。”
他郁闷地喝了一口酒,“二十年了,原来她对我感情早就淡了。”
宋枝意不希望因为这事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感情没淡也会一言不合气得想离婚的。”
钱教授没想到她会忽然接话,“啊 ”
宋枝意换位思考下,特别理解他妻子,说:“换成我也会这样的,他们家好不容易把她培养出来的,她那么优秀一定也付了特别多的努力。她肯定是非常辛苦才走到今天的。体系不一样,要她从头开始肯定会崩溃。就算很爱你,也是不可能牺牲事业的。就是你的一句话戳到她最痛的点了。”
她太懂一句话戳到痛点的感受了。
这时候,她眼前忽然多了一锅当归红枣排骨汤。
她抬眼看见一截结实的小臂,上面布着青筋,极具性张力。
顾御洲借了人家厨房,刚刚一直在半敞开的厨房里面炖汤,这时候他们都聊了好久了,他才炖完出来。
宋枝意神情一怔。
顾御洲现在居然她的每顿饭都不忘了给她补气血,连出差这么不方便都没忘记。
他又转身进厨房。
还有菜
宋枝意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心头颤了下。
他这个人养尊处优的,什么时候为这种琐事费心过。
钱教授家里不一定有这些补气血的食材,估计是顾御洲早就叫人准备好的。
她伸手,取过汤勺,往自己的小碗里装了一碗汤,低头喝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
钱教授说:“刚才顾总说你贫血,借用一下我的厨房。他对你真好啊,看不出来,这么一个权力巅峰的男人居然会为你下厨。”
他一直在国外,还潜心搞科研,网上冲浪比较少。不知道宋枝意跟顾御洲之间的那些往事。
宋枝意淡淡笑了下。
顾御洲又走出来了,手里端了一小锅红枣燕窝,放到宋枝意面前,“小米姜糖燕窝粥,你尝尝。”
宋枝意:“嗯,谢谢。”
顾御洲在厨房也听到了些,本来人家家里事他也没想插手,但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他戴着个透明手套,慢条斯理地给宋枝意剥龙眼,一颗颗地剥在精致的碟盘中摆好。
他语气平静,“钱教授您不然把她电话给我,我亲自给她打电话,我可以保证给她安排得妥妥的。业务都会有的,不会让她比在国外差。”
钱教授着实没想到顾御洲会许下这种承诺,甚至这种顶级大佬他也不知道今天他会来。
律师本质也是个服务业,有资源,有业务一切好说。
钱教授把电话给了顾御洲,顾御洲直接出去打电话,宋枝意跟了出去,毕竟顾御洲是在帮她办事,她想知道能不能成功。
虽然直接买到技术也可以,但钱教授这个人那么热衷AR方向,特别专业是稀有人才。
顾御洲说:“刘律师,洲芯的顾御洲,钱教授担心你觉得他忽悠你,所以让我给你打电话。”
夕阳染红了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没在阴影中,他一只手打电话,一只手牵过宋枝意的手,指腹轻轻在她掌心婆娑。
“保证给你安排最好的所,你先做涉外,业务不用担心。”
“对,洲芯投资了越洲,以后这块会大力发展。钱教授是这块专家,我希望他加入,你这边也会给你足够的资源。”
钱教授的妻子说她可以考虑,现在回来面谈。
顾御洲挂掉电话,侧眸,对宋枝意一挑眉,表情有些洒脱,眼神却有些晦暗道:“有问题可以解决问题,也不用直接滚。”
宋枝意微微张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手被他挠得发痒,这种痒意沿着臂膀一路爬至心尖,惹得心头也痒痒的。
顾御洲手指不断揉搓她的掌心,小动作像是在求着她安抚她,“不过,那次你让我滚我滚了主要还是因为我穷了。以后不会了。”
不然哪怕误会她劈腿,也想去找她的。
他忽然仰了下头,夕阳将他的侧脸轮廓切出一个绝美的弧度,将他的眼尾也染出抹过分艳丽的红。
宋枝意盯着他的红眼尾神情发怔。
这个大老爷们,怎么现在泪点那么低
说哭就哭。
顾御洲仰着头,好像在克制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锋利的喉结像山峰一样高耸,极具性张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像是在吞进什么苦涩。
他的视线又转过来,眼眶红着,眼睛却笑着,“以后,你让我滚,我往你怀里滚。”
大概自知自己失态,他凑近她,笑得有几分恶劣地说:“往你身体里面滚。”
第50章 睡
宋枝意晚上跟钱教授夫妇达成回国的共识之后, 本来心情很好,但是她妈妈那儿一条短信又让她压力很大。
“医生说你爸爸,就算手术顺利, 还是建议进行化疗放疗这种辅助治疗。”
宋枝意脑子嗡的一声,炸得她有点晕眩,她倏地站起身,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抱歉, 跟家里打个电话。”
顾御洲眉心拧起来, 看着她几乎在瞬间刷白的脸色, 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宋枝意给她妈妈拨回了电话, “之前不是说他还算比较早, 应该可以不进行化疗放疗吗 ”
问出话的时候心头就像悬了把剑, 她屏息等着妈妈回复。
夏冰的声音痛苦哽咽,“活检结果出来, 说有淋巴结转移。”
宋枝意瞳孔缩放,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紧拽紧手机, 她难以想象她爸爸这个病还要吃多少苦。
她的骨节被她拽得发白, 顾御洲在一边看着, 都心疼她的手指会疼。
他默不作声地用双掌包住她另一只握成拳的手。
宋枝意脑子昏昏的,浑然不觉顾御洲的动作。
夏冰:“辅助治疗后也有彻底治愈的可能, 说是辅助治疗是为了防止复发。”
宋枝意之前为了宋建明的病也查了很多资料, 问了很多人, 化疗放疗这种当然会带来的副作用是非常痛苦的。
恶心、呕吐、腹痛, 食欲减退等等。
而且, 隔三差五的化疗放疗,还是有可能复发。要是她爸爸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最后还是复发了该有多绝望。
顾御洲安慰她说:“明天早上一早我们刚好去这边的肿瘤中心问问。”
宋枝意回到钱教授家的餐桌上就心不在焉,她想自己先去酒店静静,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她手指在手机里找晚上能住的宾馆。
订了一间附近的宾馆之后,顺便叫了一辆出租车。
顾御洲坐在她边上看着她操作,心里疼得发紧。
他发现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点依赖他的思想都没有。他的车就在门口,她居然自己叫了出租车。
她也不问他住哪儿,她就自己订了个酒店房间。
连问都不问他。
顾御洲大掌覆盖上她的手机。
宋枝意表情愕然,双眸空洞地望着顾御洲的手,平时要么锐利要么艳丽的眼睛此时无神到几乎呆滞,愣愣地看着这个外来闯入物。
桌上钱教授和刘律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又喝了点酒兴致很高,席间都是欢声笑语。
顾御洲把自己的椅子拉开,蹲下身,从下往上看着她,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把夜色都化了,说:“不用订。去我那,等会我跟你讨论一下治疗方案。”
钱教授他们看见顾御洲这样,终于发现宋枝意可能发生什么事了,笑声戛然而止。
裴清歌也察觉可能发生了什么,说:“有点累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了。”
宋枝意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强颜欢笑地跟钱教授他们告别。
顾御洲不由说地把宋枝意带上了自己的车,然后,把一直跟着他们搭车的裴清歌丢在原地。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汽车疾速飞驰而去。
裴清歌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
顾御洲他居然把他丢在钱教授家,自己一个人带着状态特别不好的宋枝意走了
混蛋!
商务车上,顾御洲取过宋枝意的手机,把她的出租车退了单,把她订的宾馆也退了单。
这种时候,她怎么忘了还有他在边上
六神无主的时候,她居然想到的是自己打车走,一个人静一静。
那么晚了,他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打车
他在她身边晃悠了这么久结果她下意识还是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什么都得靠自己。
但他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默默地将她的单子都取消了,然后把她捞到自己腿上,紧紧抱住。
她一直看着窗外,根本不关注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包括他抱她,她也没什么感觉。
宋枝意这人做事情很会钻研,包括她爸爸的病,现在她脑子里全是当时搜索的各种信息。
脑子高速运转,想选出一条最优道路。一边思考最优解,一边脑子里各种负面信息,越想死亡的阴霾越向她笼来。
顾御洲的私宅离这也不远,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两人进了顾御洲的私宅。
顾御洲走在前面牵着宋枝意的手,宋枝意像无魂的幽灵似的跟在后面。
一路沉默,顾御洲一直配合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就算跟她说话她也不一定搭理。
他把她领到卧室,她的行李也被人提了上来。
室内只开了氛围灯,光线昏昧又暧昧。
顾御洲伸手抱住她,大掌抚在她的后脑,“再问问这边的医生看,别太悲观了。”
顾御洲其实也很痛,不想她失去爸爸,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爸爸。
他一边安慰她,一边自己喉咙也发哽,“如果实在不行晚上吃粒安定,你不能压力太大,别把自己的身体先搞坏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问问。”
顾御洲相信加速搞研究,一定能来得及用免疫疗法彻底治愈宋爸爸。
一定来得及的。
在那之前,究竟有没有必要化疗放疗还是要斟酌一下。
顾御洲松开她,非常担心她的状态,插科打诨地逗她,“洗澡还会洗吗 我帮你 ”
宋枝意一直表现得像个布娃娃,这会总算动了,推开他说了句话,“你去睡觉吧。”
顾御洲视线捕捉她低垂的眼,打量着她的表情,这种时候他也怕太过冒犯把她惹炸了。
可他其实非常非常想陪她。
他打量了她几眼,最终没听她的,利落地蹲身,打开了她的行李箱,帮她把她的睡衣拿出来,把她自己带的蚕丝被也拿出来。
可他忽然发现她带的化妆品没拧紧盖,卸妆油渗透了薄膜袋,已经把她的被子和她的睡衣都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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