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长子王宿最得依仗,所以自他成亲后家中的许多事便是他和他夫人项氏在做主了,二子顽劣些但最能哄老太太高兴,因此也吃不着什么亏,三子坚毅打小就向往军营,所以和汉州舅舅家相处更为融洽,四子年幼些,同时也最得文渊侯夫妇的疼爱,故而这一家人倒是各有各的靠山,谁也不委屈。
裴子谡看着他们兄弟几人打打闹闹的,嘴角不免扬了扬,想起汉州家中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欣慰之余也有些纷扰上了念头。
可还没等他往深了想,外头就传了脚步声,很快就有下人扬了嗓子说道。
“侯爷到,姜大人到。”
他们二人下朝而归,倒是一并回了侯府,路上也是就姜时愿的亲事简单的聊了聊,想着若有机会还要再夯实下拒婚的念头,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姜怀山不傻,瞧着众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的看向了自家女儿和裴子谡后就明白,这亲事八成是有结果了,可他双目死盯着裴子谡,压根就没注意女儿嘴角也上扬的弧度,于是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后就严肃的说了一句。
“岳母见谅,阿念离家也好几日了,家里头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说想她了,所以小婿今日来是想接阿念回家的,还请岳母允准。”
他这人说话做事一贯的稳重老成,因此众人也没怎么听出他话里的不满,只是裴子谡向来敏锐,所以自姜怀山进门以后看他的那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位未来的岳丈大人必定是个难对付的。
可他还是坚定的站在姜时愿的身旁,并未因他的眼神中的不满而有所退缩。
王老夫人蹙着眉就有些冷漠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婿,他要是说别人,王老夫人或许还能忍一忍,可张口就说是他母亲想孙女,这就让王老夫人不高兴了,一贯和善的脸顷刻就阴沉了下来。
“哟,现在想起阿念是你们姜家的孙女了?我当姜家只有一位二姑娘在呢,阖府上下都得敬着,不是说已经嫁到淳王府做世子妃了吗?我倒是忘记问了,她过得一定如鱼得水吧?”
老夫人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的好脾气,以前见着姜怀山这个唯一的女婿也是疼爱有加的,可自打出了姜时槿替嫁的事情后,她对姜家满门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了。
以往两家还会多走动,如今便是姜家亲自送了礼来文渊侯府也是一概不收的,更别提还会还礼什么的,姜怀山被岳母大人这么一挤兑,脸也有些没地方搁了。
可他自己也清楚老夫人心中的怨愤,所以也只能忍受着。
“岳母大人息怒,槿儿一事确有些对不住阿念,但我也是她的亲生爹爹,断不会有害女之心的,这次来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接女儿回去,还请岳母大人允准。”
第27章 裴子谡表态震众亲
姜怀山在王老夫人面前的姿态够谦卑,这花厅中还有许多的晚辈在,王老夫人恨归恨,也不至于真的要叫他颜面扫光,所以重重的哼了一声后,也就没有再揪着不放,继而看向了姜时愿,又换回了从前的那副慈爱表情。
“阿念怎么说?想跟你爹爹回去还是留在外祖母这儿?”
姜时愿也不想家中为着那件事反反复复的闹腾,弄得好像是她有多不舍淳王府的那门亲一般,所以开口就缓和着气氛的说道。
“爹爹既然来接,孙女自然是要回去的,两家离得也不远,孙女过两日再回来看外祖母就是。”
“也好,你与子谡的亲事既然要定下,那同住一屋檐下确实也不大妥当,那便跟着你爹爹回去吧,其他的事情我与你舅母商量着来办,到时候自会告诉你与你父亲的。”
王老夫人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姜怀山给打断了。
“亲事?什么意思?阿念当真要嫁去汉州?要嫁进裴家?”
他一时情急,口气自然不善,这可让出自裴家的侯夫人裴氏有些不虞了,本来还算正常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
“妹夫这是什么意思?汉州怎么了?裴家又怎么了?阿念与子谡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门当户对的天赐好姻缘,怎么到你口中好似成了什么她要去闯龙潭虎穴一般?”
姜怀山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中听。
文渊侯府的这位嫂嫂相交多年,从未有过什么害人的心思,此刻话虽然说的重了些,可她是真心实意的对女儿阿念好,比之府中的二弟妹真诚百倍不止。
张氏倒是嘴甜了,可她阳奉阴违的行为让姜怀山也是寒心到极致,自然是不愿真的得罪了这位王家嫂嫂的,于是抱拳就请罪的说道。
“嫂嫂莫怪,我只是一时听到这消息略有些惊讶而已,汉州裴家,乃是世家大族,我们姜家怎么可与之相提并论,若不是因着阿念在侯府中长大,这样好的亲事也未见得能落在她头上,只是还请嫂嫂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好不容易与女儿见着了,还不到半年就说她要远嫁,我心中着实不舍。”
姜怀山说的是实话,言辞也恳切。
文渊侯瞧着眼前的场面有些难堪,做惯了和事佬的他理所应当的就和稀泥的帮着妹夫说话。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过是说快了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阿念的亲事妹夫知道的突然,自然是多几分惊讶的,咱们好好说话就成。”
裴氏不是个会与人斤斤计较的性子,既然夫君都开口劝了,她也就没揪着不放,算是将此事给揭过了。
裴子谡当仁不让,往前站了两步。
“姜伯父的顾虑,子谡明白,这些话大表哥和表嫂也曾与我说过,但子谡既然认准了阿念,便不会退缩,所以当日我与她说的话,今日便再与诸位说一次,也好让你们放心些。”
“什么话?”
姜怀山一脸疑惑的看向他,裴子谡不惧。
将在公主府那些话脱口而出,听得在场之人是个个都面面相觑。
尤其是二表哥王宽,他素日最喜欢和这位裴家表弟玩笑打闹了,但没想到大事面前他竟这般果敢,顿时就竖起了大拇指,眼中全是赞许和敬佩。
姜怀山大约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般,在西京城置宅,不需要自家女儿受那嫡长媳的约束,甚至连子嗣问题都能被他这般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他顿时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开口阻止了。
姜时愿侧脸看了这位裴表兄一眼。
大约是此刻外头的光线正好撒在他的身后,就好似他整个人都闪烁着一层粼光般的耀眼,忽而想到自己听见这些话之时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于是环顾一圈,大家的惊讶也没有比她更少,心中就满意了。
婚事既然她应了,那么抵抗风雨的时候她也不希望自己是缩在背后被人护着的那一个,所以也站到裴子谡的旁边,对着父亲姜怀山也坚定的回了一句。
“女儿自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是裴表兄母族中的一位隐医救下的,十年来,那方子上要寻的药引可谓是刁难人的很,竞舟的那一日,裴表兄什么都没要就要来了四味无根之水,那些便是女儿凝香丸的药引之一,且不论这些话裴表兄能不能做到,但是女儿续命的这十年里,靠得正是裴表兄从汉州寄来的药丸,风雨无阻,从未断停过。”
姜时愿知道爹爹对于她的病是最关心的,因此开口说出此事的时候,这事对于姜怀山的震惊甚至超过了刚刚裴子谡的那番话。
毕竟说到和做到是两码事。
可裴子谡已经有了十年默默无闻的付出,这种事谁家的父母听见了都会感动和放心吧,姜怀山也不例外。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虽然这人并非他心中认可的理想对象,但能做到这份上,他也着实觉得不易。
眼神中带着些探求的意味,就看向了自家女儿,而后开口问了一句。
“阿念,当真愿意?”
“女儿愿意。”
裴子谡再次听到表妹这坚定的回答,嘴角和眼眸中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于是也不避嫌的往她身边蹭了蹭,露出一副平日那般的阳光明媚之态,耀眼得姜时愿都有些失神了。
不得不说,这位裴小将军着实似骄阳。
事到如今,姜怀山也知道自己阻止也无用了,叹气一声,无奈至极,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转而对着王老夫人和侯夫人裴氏说道。
“阿念母亲去得早,姜家也没有个合适的当家主母,所以阿念的亲事还请岳母大人和嫂嫂多费心了,一应事由支出皆从我姜家来,这些年,我也还是给阿念攒了些嫁妆的,还有她母亲留下的也一分为二入了她们兄妹俩的私库了。”
姜怀山说完这话的时候,姜时愿眼圈都红了。
她知道父亲疼爱她,可她没想到父亲默默的也做了许多,虽然年幼的时候离家了,但是因此她得到了两边亲人的关心和照顾,就这一点上,都足够让她感谢上苍了。
而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子谡,如今她感谢的行列倒是又多了一个。
第28章 父女俩回溯家中事
王老夫人听完女婿的话,此前对他的诸多厌烦也还是收敛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起码在对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上,他这个做爹的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所以也就准了姜时愿与她爹一道回府。
来时本就突然,东西自然是两边都有。
因此,姜时愿离开的时候只是带了几套换洗的衣裳罢了,别的就没有再多拿,跟着父亲姜怀山上了马车以后,掀帘看了一眼外头来送的裴子谡。
他的神情还算淡定,凑近就说了一声。
“我会尽快安排下订亲事宜的,阿念。”
“裴表兄看着安排就是,阿念不挑。”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那这亲定是要成的,因此早点晚点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但裴子谡好不容易才得了全家人的支持,不快着点把此事落成,他可不放心。
所以等到姜家的马车驶出了裴子谡的视线后,他也没闲着,径直就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整个西京城,如今他能看得中的盟友,也就是清欢公主一个。
且他能感受得到,清欢公主对于他们二人桩亲事也是满意的很,因此他登公主府的门自然是要将这事给促成才行,表妹这般才情和容貌,要是被人盯上了,那他岂不是要得不偿失?
脚步匆匆忙忙的很,而此刻跟着父亲回家的姜时愿却在闭目养神,她自己也没想到,三两日的时间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了,说起来也真是快了些。
嘴角微微扬了扬,如此模样让一旁的姜怀山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他眼眸中全是无奈和苦涩,好不容易得来升迁入京的机会,却没想到还是要分离,叹息声重了重,听得姜时愿睁眼就开口说道。
“爹爹不必难过,女儿出嫁即便是去了汉州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且那位隐医也在汉州,说不定她能将女儿的病给彻底根治呢,所以您宽宽心,否则要是让别人看见您这蹙眉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想呢,或许还会猜女儿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她调侃自己的说了一句,也是为了让父亲能别总想着远嫁一事,姜怀山如何不明白女儿的苦心,眼眸中染上了心疼,随后摸了摸她的额发就说道。
“你啊,当真是有主意的很了,挑谁嫁不好,要挑这位裴小将军,汉州虽好,裴家权势也大,但你一人嫁过去,爹爹怎么能不担心,哎,人人都说家中有女要上嫁,可这上嫁吃得苦头怎么会少?说句你不爱听的,昨儿你二妹妹已经回家去哭过一场了,现在家里头愁云惨雾的,你祖母和二婶也后悔着呢。”
姜时槿回家哭了一场?
还是昨日?
忽而姜时愿就想起了昨天清欢公主席上说的那些话,看样子她这位二妹妹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从公主那里走不通路,便想着回家来逼迫父亲。
继而沉了沉心思的就问了一句。
“爹爹,二妹妹哭到你面前来了?”
“那倒没有,当日她抢了世子这门亲事,爹爹对她也多有恼怒,因此严禁她再到怀心院去,二门的小厮早早就侯在那里等着说是她在你祖母院子里头,所以为父也就没过去,她倒是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但我一概回绝了。”
姜怀山说起这侄女的时候,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想当初,他怜惜二弟早亡,特意将他的一家妻妾子女都接回了府中,彼时夫人也在,所以二房这一脉人也都规规矩矩的,不曾闹过什么大事。
可夫人病逝,女儿北上,儿子又被送去进学,他这院子一下就空了出来,也是这时候侄女每日都来请安问候,甜甜的又很乖巧可爱,他那满腹思女的情绪无处安放就都投射在了姜怀瑾的身上。
对她,可谓是宠爱至极。
这么多年,姜时槿在府里一直都是很有地位的存在,好些外头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这侄女就是姜家长女呢,他解释过几回,见她有些失落自卑,便也就不怎么干涉此事了。
谁知道,自己的一时心疼反而还助长了她这爱顶替的毛病,从前在徐州也就罢了,来了西京城后也是如此,因而姜怀山对于这侄女之前有多疼爱,此刻就有多失望。
“爹爹,不是女儿要挑拨离间,但是二妹妹这次登门只怕是有目的的。”
“什么意思?”
“昨日女儿去公主府赴宴,恰巧就遇上了淳王妃带着二妹妹登门,公主怕我们见面会有些尴尬因此就没让碰上,但过后公主与女儿说过一下,好似是世子爷的庶长兄得了个不错的位子,因此王妃有些心急,就是特意去找公主想要从她那里为世子安排些差事的,听说瞧上的是河道署。”
姜怀山为官多年,这点谨慎还是有的。
听完女儿的一番话后,很快就将事情在心中串联了起来,脸色也较刚刚凝重了不少。
“这事为父此前还真没打听过,不过宗正寺与河道署离得远着呢,为父又只是个区区少卿,清欢公主都办不妥的事情,我便是有心也无力,所以你二妹妹想找我帮忙使路子,那倒是想简单了。”
“未见得就是要找父亲使路子,只不过想缓和关系是一定的,她在淳王府中只怕是举步艰难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是不会那么快就回娘家低头的。”
姜时愿分析了一句,姜怀山也听进了心里。
马车也在二人的沉思中,很快就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低声说了一句。
“主君,大姑娘,到家了。”
二人听到这话,自然是要下马车,却没想到人才刚刚进了府门还未往后院去的时候,就有一面熟的婆子站在月门处,四下张望着,见父女二人出现后,原先还焦急慌乱的表情,很快就晴开了了。
快步走上前来,就给二人请安说道。
“老奴见过主君,见过大姑娘。”
“杜妈妈怎么等在这儿了?可是母亲有事?”
姜怀山口中的杜妈妈,正是姜老夫人身边照顾多年的妈妈,原本两家人乃是近邻,又都是死了丈夫的寡妇拉扯着孩子长大,因而关系还算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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