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裴老帅倒是同意,当年他其实并不赞成这个孩子留下,只是架不住安姨娘的苦苦哀求,所以才决定留下这孩子。
这么多年,金贵的药材一直给她续命,可惜命能续,但理智和情绪却没有办法替她纠正,所以裴老帅也懒得与她再计较,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惯着就是。
“行了,你既受不了,那就少去招惹她为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别给自己添堵,我瞧着军中最近有些变化,明日我要去看一趟,你便留在家中主持吧。”
安姨娘点点头,就答应了此事,可依旧一脸的愁眉不展。
翌日,裴老帅就启程去了军中,自汉州出发,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了,操练声仍然响彻云霄,裴老帅听了许多年,还是觉得这个声音比任何天籁之音都很好听!
而后越是走近,就越是能感受到军中上下有了不一样的风貌,他虽然早就知道姜时愿在这里头起的作用,但亲眼所见和仅为耳闻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沿途一路向着主将的大帐而去,路过的士兵们皆对其点头致意,但却没有停下脚步,这是裴家军中一向的规矩。
但报信的人还是有,且二里地以外在看到裴老帅身影的时候,就告知了裴子谡,因此他们早早就等候在这里。
掀帘而入,看到裴子谡等人的时候,裴老帅一点都不意外,径直走向正中的主椅就坐了下来,而后看了一眼三人,就见他们恭敬的行礼说道。
“见过父亲。”
“儿媳姜时愿见过公爹。”
裴家兄妹俩和姜时愿一起给裴老帅请安,话落之后倒是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而是裴老帅眼神盯着姜时愿多瞧了几眼,觉得她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军中的伙食很好吗?我瞧你这媳妇儿倒是胖了。”
裴老帅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来姜时愿的腰身有些略粗,只不过他并非妇人,且姜时愿的身体吃药多年,因此他也没有往怀孕了的事情上多想,而裴子谡也不想要消息这么早的就传出去,所以就默认了这种说法。
裴老帅见三人都没有接茬儿,便知道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想到女子们大多以瘦美为喜,便觉得或许是有些戳中儿媳的心事了,因此假装咳嗽两三声,便将此事给滑了过去,随后就问了一句。
“我听说你在军中搞了许多事情,是要让大家伙过个特别的年节?”
“公爹所言正是,儿媳这些日子住在军中多有叨扰,因此便想略尽绵薄之力,将士们大多数几年未归,不能与家中亲人们相伴,所以这种时候难免会有些的思乡之情,儿媳想着若是能将这过年的席面办得漂漂亮亮的,或许也能理解大家的乡愁,如此也可以团结士气,将来若是有战事发生,上下一心定能取得更好的结果。”
听到她的这番话裴老帅倒是深表同意,他从军多年当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儿媳的嘴中说出来,不免对她这个世家贵女有一些另眼相待。
他从来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因此看向姜时愿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夸奖,甚至还别扭的说了一句。
“西京城内果然奢靡,连你一个普通的姜家之女也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万两来给将士们换新被褥,还能办席面,想我汗州这么多年一直苦守在前方,百姓们却过得拮据,当真是一朝百姓,两地不同啊。”
这话姜时愿反驳不了,而她之所以有钱,其实大多也来源于母亲的陪嫁,还有父亲给她准备的东西,她经商的本事一般,但是铺子保收成还是没问题的,因此这些年下来确实有不少的盈余,几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但若实在多些的,她也会有些迟疑了。
于是对着裴老帅就说了一句。
“儿媳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些钱还是儿媳变卖了不少娘家带来的东西才置办下来的,不过既然嫁入了裴家,就该为裴家做些事情,我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亲眼看到将士们如何的日夜苦练,将军为军事忧心,我不能做太多,但若是能为将士们冬日里添两分暖意,也算是一点心意了。”
裴老帅哑然于她的直接,于是想了想后就对裴子谡说道。
“看你这点出息,竟然要媳妇儿动用自己的嫁妆来补这缺口,明日让你二弟从家中预支些银钱过来,席面的事情交给你媳妇去操办,我不说什么,但是棉花和缝制被褥的钱还是从裴家公账里出比较好。”
裴老帅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裴子谡却不以为然。
几万两银子做的是实事,但同时也给姜时愿带来了极好的名声,如此还打消了军中许多人的顾虑,所以他觉得这钱花得值当,并不想让裴家插手,所以抱拳对着裴老帅就说道。
“父亲,裴家的银钱还是用在来年的其他开销上吧,此事阿念已经做了,名声也担了,就不必让裴家再享这份果实了。”
听到儿子的话,裴老帅一瞬间有些不满,怎么他一番好意反而还被当作驴肝肺了,所以冷哼一声也不愿再多纠缠,只是看了看三人皆是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的样子,遂而说道。
“瞧你们这样子,今年也不像是想回老宅吃团圆饭的了,所以今日我就在军中与你们吃上一顿,免得外人讲我偏心。”
第195章 在军中欢度除夕夜
他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裴子杳心里不屑得很,一顿饭而已,父亲与子女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怎么到了父亲的嘴里就好像是恩赐一般?
这饭她吃的可不起,于是就想找借口溜走,结果姜时愿却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见此她也就歇了离开的心思,反正也就是一顿饭而已,捏着鼻子吃下去就算了。
很快,军帐内就送来了四菜一汤,菜色虽然少些,但分量却足足的,裴老帅行军多年从不计较这些,他知道军中能做出这些来也是不容易,只不过里头竟然还有汉州年节时分才会吃的甜口元宵,看了一眼姜时愿,他也就没有再多言。
这一顿饭吃的实在是安静,姜时愿没有说话,裴家兄妹俩也没有说话,自然裴老帅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了,这就是他们父子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都是些没嘴之人,因此也谈不上什么父慈子孝的场面,匆匆吃完了,饭后陪老帅就出门去巡逻一遍军中的情况。
确定一切都无虞后,最后叮嘱了裴子谡几声便扬鞭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裴子谡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要做父亲了,所以他一直在想自己绝对不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一定要给孩子足够的关心和疼爱,严厉可以有,但却并非全部。
姜时愿就站在他的身旁,感受着他情绪上的一些波动,于是出言就安慰说道。
“这世间什么都可以选,唯独父母和子女不能选,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便说明这是前世留下的缘孽,所以夫君莫要多思,你与公爹的关系不亲密,但未必代表你与孩子的关系会不亲厚,所以既然做不了一个好儿子,那做个好父亲好夫君也是可以的,对吧。”
姜时愿的话很好的安慰了裴子谡,他转身过来拉起姜时愿的手,随后身上的疏离和冷漠就渐渐的剥离了不少,眉眼中皆是深情,看向了姜时愿就说道。
“阿念,你可知过往的许多年我都是在军中跟阿杳和阿邈一起过的,我们虽然有父母,但却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今年因为有了你和孩子,我才觉得一家人就该这么团团圆圆的过。”
姜时愿当然明白,于是回握住裴子谡的手,她的手虽然小,但是可以传递无穷的力量,尽管没有多话,但裴子谡能感受的到,于是轻轻的搂她在怀,长叹一声,此刻对于之前日子所有的不满都化作了感恩……
除夕夜。
军营上下热火一片,将士们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要去巡查,但这一次裴子谡将时间给压缩了下来,每一队交换的时辰,从原来的两个时辰变成了半个时辰,因此每个人都有参与到这次除夕夜宴的机会中来,上下自然高兴。
今日摆的是流水席,所有的将士都坐在长长的桌子前,看着饭菜一碗一碗热气腾腾的被送上来,他们惊讶于军中伙夫竟然还会做自己家乡的菜色,因此明明个个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可现在眼中却都含着些激动和热泪。
而在听到菜单是由少夫人亲自拟写的,众人对于她的感恩越发明显,于是在葛胡子的提议之下,众将士举杯酒对着姜时愿就敬了起来。
“自从少夫人来了军营以后,咱们将军可是许久没在发过脾气了,而且人人都有厚实的被褥可用,今日还能吃到这样可口贴心的饭菜,大家伙说是不是都是少夫人的功劳呀?”
“是!是!是!”
众将士高呼着,气氛被带的很高,裴子谡和裴子杳对抗一眼,皆透出几分佩服,尤其是裴子杳,她觉得这大嫂果然厉害,才到军中几日就能团结了众人,还享有这么高的认可,这可是她们许多将领要花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姜时愿听到这话,也是端起了面前的清水,随后就朗声说了一句。
“我不胜酒力在此以清水代酒敬各位一杯,大绥的江山有你们守卫着,是我等的荣幸,往年从不知晓军中的一切,但既然我有这份幸运能够入军陪伴将军,并看到各位的荣耀,自然也是佩服的,诸位都是家中的子女,是爹娘的儿郎,有的还是娘子的夫君,是孩子的爹爹,你们看似只是一个人,却肩负着大绥的家家户户,所以我唯愿大绥太平,唯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众人听到这话都热泪盈眶了,跟着姜时愿的话就喊了起来。
“愿大绥太平,愿家家户户皆安康。”
裴子谡看着姜时愿,越瞧越是喜爱,看到她能在军中得到如此推崇,心里的高兴也是再明显不过,至于不远处的韩姑父和木芍姑姑,则是静静地瞧着这样盛世繁华的样子,一个笑意盈盈,一个虽冷淡但心中也同样暖暖的。
“看到没有?我就说咱们早该出山了,这样的场景多少年难得见一次,此生能得你相伴是我幸运,所以木芍,千万别因为我的离开而萌生了死意,你瞧这些将士们哪怕是缺胳膊断腿了,也都还怀揣着强烈的生的希望,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将许多的记忆和怀念延续下去,你明白吗?”
韩姑夫现在一有机会就要给木芍姑姑灌输活下去的决心和勇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就生怕木芍会随他而去,结果对方淡下淡眼眸中的暖意后,就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随你而去不也正常吗?若你真的先一步离开,那我也会守着誓言护佑少夫人的孩子安稳落下后,再追随你而去的,这一点无需再劝。”
听到这样的话,韩姑父一时间也是有些语塞。
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木芍的倔强,也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只恨老天给了他一副不能长久活下去的身体,否则他定是要陪伴着木芍好好过完这一辈子的。
心疼溢于言表,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好搂她在怀,叹息了又叹。
第196章 裴三人老宅气氛紧
“你想你的,我说我的,总归是各自有各自的盼头,咱们能有一日好过就开心过一日,如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宣州的百姓们吃的又是什么样的饭菜,可有我怀念的藕饼?”
正说着呢,就见裴子杳端来了一盘宣州的特产藕饼,虽然没有本土做出来的那般精致和可口,但也还是让人略有些惊讶,尤其是韩姑父。
“这东西哪来的呀?阿杳,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
“韩姑父觉得军中还有谁能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总不能是大哥和我吧。”
她自讽一笑,随后就把韩姑父也给逗笑了。
眼神看向了姜时愿,这女子的心实在是细,既为军中的将士们准备了家乡的饭菜,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与木芍来自宣州,所以看到了藕饼的时候,他轻轻的咬了一口,思念家乡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天上月,人间圆。
家家户户都在除夕夜守岁,汉州如此,西京城也如此。
裴家老宅中。
今年的他们过得与往年一样冷冷清清不说,还少了往年的那份和谐。
裴子荇不愿意出门,借口病着干脆就躲在屋里,裴子添心中记挂着她,心情也是略有些惆怅,一直在强颜欢笑的安姨娘更是如此,即便是桌上摆满了饭菜,此刻也食不下咽,唯独裴老帅吃得尽兴,他看了一眼母子的表情后就淡定地说道。
“这才遇到多大点事,你们就是不吃东西,那倘若日后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活活饿死了?”
他并不忌讳这些,只是觉得母子二人未免有些多愁善感了,所以才会出言说道,只不过他说话不那么中听而已,所以再好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也好,像是带着些晦气。
安姨娘闻言就皱眉,看向了裴老帅对着他就说了一句。
“今日可是除夕夜,主君又开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你的身体长命百岁都嫌短,怎么可能会出事?好啦,过去的那些事情咱们就不提了,阿荇不愿意来便不来吧,咱们三人一起高高兴兴地过节,如何?”
“姨娘说的是,抛弃往昔,迎接新春才是最要紧的。”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气氛倒是被他们给活络了起来,因此这里虽然没有如军营般那样的热闹,但也还是透着些许的温馨,与他们不同的是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京城内,宁安园中裴夫人是独自一人守的岁。
在此之前,侯夫人裴氏就想邀她去文渊侯府一同守岁,可是裴夫人却给拒绝了,对于她来说,这样冷清的年节早已习惯,所以她压根就不想与要掺和到其他人家的热闹中去。
清酒一壶,热菜几碟。
她一个人静坐在宁安园中的院子里头,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旁边还放了两个炭盆,倒是也不显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甚明朗,但是却也不至于被暗夜给完全吞噬,还是隐隐透着些光亮。
陪在裴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夫人。
明明在娘家的时候,夫人是那样的天真可爱,心思聪慧,可这么些年了,却硬生生地葬送在了裴家,她现在只期盼着少夫人能够早日归来,如此即便是冷清那起码也有婆媳二人一同吃饭,也不至于是夫人一人独自咽下这些苦涩。
“夫人还是少喝些吧,毕竟伤身体。”
“我如今怕什么伤身体呀,眼下子谡已经找到了相伴终身的人,就是阿杳和阿邈的亲事还未又结果,等他们也都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便是叫我撒手离开,我也在无憾了。”
裴家军如今早已被裴子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裴子杳和裴子邈也同样有了成绩,因此裴夫人对于他们三人的事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唯独就是觉得二人的亲事若是能早一些完成,她也能落得些宁静。
只不过她自己经历了一遭,所以不愿意强迫子女,因此他们的缘分何时到自己不清楚,也不会强迫。
见她一脸的平静,旁边的吴嬷嬷叹息一声,随后就说道。
“夫人可别有这样的念头,等到姑娘和三哥儿都成亲了,肯定会有孩子的,到时候夫人可得帮着照看孩子才对,这样的天伦之乐也该夫人享一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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