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沈佳敏感地察觉到男人的嫌弃,枯若白骨的手指狠狠抓着他:“不许看,你们都不许看!”
赵东辉狠狠甩开她的手,以为是什么传染病。
沈佳跌倒在地上,但很快又爬起来,胸腔大口地起伏,像胀破的皮球,费了好大劲捡起那根针管,吹了吹上面的灰,笑容如鬼魅:
“这个啊,是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的东西。”
于夏瞬间想起了一句话。
癌症晚期的病人由于病灶的直接侵犯,发生骨转移后,伴有剧烈疼痛的症状,需要使用镇痛药物来缓解疼痛。
如马非、芬太尼等强镇痛药物。
“于夏!你知道吗!”
“我在加州的时候,因为放疗日日夜夜躺在病房里,可阿肆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她眼底闪着恨意,指甲掐进肉里。
“你知道我有多疼吗!可是你,竟然还好好的,凭什么!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不要……你疯了吗!”
于夏拼命地挣扎着,却被赵东辉狠狠摁住,眼底是无尽的绝望。
刑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脸色发沉,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目光死死盯着女生的手。
“沈佳,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看过去,却对上一双冷如冰霜的眸子,她笑的一脸灿烂,但下一秒就换了副面孔。
细长的针尖刺破皮肤,下一秒,她整个人被踢飞出去。
赵东辉掏出尖刀抵在于夏脖子上,一脸冷静:“别过来。”
沈佳倒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神色恼怒:“赵东辉,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只对付这个小贱人吗!”
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擒住女生的脖子往楼上走。
刑肆跟在后面,汗水把衣服打湿,两个人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走上天台。
他目不斜视,眼神落在于夏身上,眸光漆黑一片,似乎在对她说,别怕。
于夏全身都在抖,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吹在脸上,赵东辉一直走到天台的边缘,拿出绳子把人绑在生锈的铁丝围栏上。
于夏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双手握住栏杆,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掉下去。
刑肆看着他,声音又冷又沉:“你想干什么?”
赵东辉往楼下瞧了瞧,讥笑道:“你倒是听话,还真没报警,不然我可不保证你小女朋友会不会从这掉下去。”
说着伸手推了推于夏的肩膀,她下意识握住栏杆,下一秒,那截栏杆瞬间断裂,她愣住,半个身体悬在外面,立马松手,破碎掉的栏杆从楼顶摔下去,砸的四分五裂。
她心脏跳到嗓子眼,高楼,黄沙,尘土,在视线内晃动,因为害怕不停地颤抖,眼泪生理性地流下来。
刑肆用力抿着唇角,下意识想冲过去,赵东辉伸手把人拉回来,笑的一脸狂妄。
“害怕了?心疼了?这才哪到哪,这点害怕还不及老子的万分之一!”赵东辉愤怒地吼着。
赵东辉从怀里掏出照片扔在地上,眼神死死盯着他:“跪下!”
刑肆垂眸,眼神落在那张照片上,是一个陌生女人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要不是你非要跟公司竞标,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就是因为你,老子才会被公司开除,连手术费都差点没凑上!”
“你一个小小的医院,凭什么要跟大家争资源?就凭你是刑文山的儿子?”
那次的项目竞争,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可半路杀出个刑肆,直接以最低价拿下了项目。
业界还在传他拿下项目不是为了钱,单纯是想研究出新的疫苗,攻克人畜共患病的传染途径。
虚伪!
赵东辉用匕首抵住于夏的脖子,死死盯着他:“跪下!给我老婆磕三个响头!”
如果不是他被业界除名,怎么会找不到工作?他老婆也就不会因为担心他而难产,这一切的一切,都怪他们!
刑肆冷冷地看着他,眸光疏凉,手指动了一下,膝盖弯下去,“扑通”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地跪在人面前。
于夏牙齿在打颤,那声音很清晰,她不敢想象有多疼。
赵东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冷漠,桀骜,不屈。
虽然是跪着,可他脊背挺的笔直,整个人不卑不亢。
刑肆缓缓开口:“你老婆的死,很抱歉,但这跟她没关系。”
他目光寂冷,没有一丝温度,只是看着于夏,眼底像是六月的雪花:“赵东辉,放了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显然,他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赵东辉见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瞬间来了火气,笑着点头:“好,好,想当英雄?你他妈想的美!”
赵东辉把人往前一推,挥着刀冲上去。
那一瞬间,于夏听到了风的声音。
尘土,沙石,她整个人骤然失重,灵魂仿佛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夏夏——”
刑肆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可他觉得整个人世界都变慢了一样。
赵东辉握着尖刀,上面沾了一点血,是刚刚于夏在挣扎中碰上的。
那抹红变得刺眼,在他面前不断靠近,放大。
刑肆顾不上躲避,用力伸出手,却什么都没碰到。
尖锐的刀尖刺破腹部,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全世界都静止了。
赵东辉拔出刀,红色的血液潸潸流出来,粘稠,鲜红,流在他手上,刺激着视觉神经。
面前的人像是老旧的风箱,轰然倒塌在地上。
手指僵在空中,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他唇角渗出血迹,嗓音沙哑,眼神无力地望着天空:“夏夏……”
赵东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别急,现在就送你去见她。”
他举起刀,楼梯间传来脚步声,赵东辉没有犹豫,对准人的心脏,狠狠刺下去。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刑肆垂眼,一副瘦弱的身体死死抱在赵东辉面前。
“不许动!老实点!”警察瞬间把人制服住,“咔哒”一声,明晃晃的手铐落在赵东辉手中。
沈佳觉得身体像是被刺穿,可感觉不到疼痛,血液像喷泉一样流出来,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到了极致,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察扶起她的身体,身后的医务人员立马上前,但很快摇头。
腹部不断有血流出,刑肆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失去血色,跌跌撞撞往楼下走,血迹流了一路,医务人员这才注意到他,拎着医药箱追在后面。
“先生,您的伤口需要处理……”
-
假期的最后一天,荣元香匆匆从医院楼下的水果店跑回去,紫红色的葡萄掉了一地,她顾不上回头去捡。
病房内,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于夏听着主治医师和黎书葵不停地说着话,只觉得耳边嗡嗡,她什么也听不清。
好一会,她感觉自己被人扶起来,四肢有些不受控制。
黎书葵掉着眼泪,不停的喊她:“夏夏,你终于醒了。”
荣元香跑上来,看见人坐在那,一颗心终于落地,鼻子一酸,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你说怎么就摊上这种事……”
跟在后面的还有许际洲,他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眼里满是血丝,看到人醒来后,终于松了口气。
黎书葵拉着他出去:“刑肆哥怎么样了?”
许际洲摇了摇头,语气不太好:“还在监护室里,失血过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女生的手指骤然从他袖口滑落,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声音很低:“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明明之前还好好的,还有阿佳姐姐,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许际洲叹了口气,安慰她:“会好的,别担心。”
晚上,林屿和助理一起来送饭。
许际洲摸了摸她的头:“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先吃,我去看看她。”
这个“她”,指的是沈佳。
林屿点点头,打开一次性塑料盖。
高级病房内,沈父站在门口,望了里面的人一眼,心疼地说不出话。
许际洲走过来,朝他点点头:“沈伯伯。”
男人没有了在商业场上的霸气与风光,似乎一夜之间白了头。
“医生说撑不过几天了,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就现在说吧。”沈父看了他一眼,转过身。
“我知道这件事是小佳做错了,但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别再指责她了。”
许际洲换好了无菌衣,答应他:“好。”
医务人员打开门,许际洲走进去,里面安静的只剩下机器运转的滴答声,床上的人失去血色,瘦弱地只剩下一具枯骨,听见脚步声后眼睛下意识地动了动。
沈佳全身插满管子,关节凸起,没有头发,嘴唇干的起皮,和记忆里那个明艳活泼的少女判若两人。
第163章 她救了人,她没有错。
许际洲走到病床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当年他能好好劝劝沈佳,说不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于夏醒了,阿肆还在监护室,那几个人都被抓起来了,等待法院的判决。”
“沈佳姐,你明明知道阿肆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又是何苦呢?”
病床上的人眨着眼睛,费了好大劲,但还是没法发出声音。
许际洲看见她嘴唇艰难翳动着,只能依稀判断出唇形。
她说,阿肆,不要忘记我。
除了身体传来的痛苦,她连手指都动不了,眼前跑马灯般地闪过很多事情,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大院,少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她以为,自己对于刑肆而言,是特殊的。
他可以有很多个女朋友,却只会陪她去看演唱会。
他们从小就有婚约,沈佳以为,无论他跟谁在一起,自己永远都会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可因为于夏的出现,刑肆不止一次冷落她。
许际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愿捐献骨髓协议书,落款上,是于夏的名字。
“高二的时候,你一直跟阿肆说想知道那个给你捐献骨髓的女孩是谁,说想好好感谢她。”
“但因为双盲原则,医院一直不愿意透露,直到在美国的时候,你病情恶化在学校晕倒,阿肆让我帮忙去打听,才知道那个人是于夏。”
沈佳眨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即使当年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他和于夏分手,可阿肆还是关心你。”
“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阿肆,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许际洲握着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当时术后感染,于夏差点丢了半条命,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免疫力低下长了很多疹子,很难看,很吓人。”
即使他是个男生,头几次看见的时候,也不敢正眼去看。
“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只知道自己的骨髓救了人,即使那时候被同学们厌恶、孤立。”
这是她亲口听见于夏和陈放说的。
那时候于夏戴着口罩,在校外的香樟树下等人,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又很快低下去,炎热的酷暑,她穿着长袖,怕自己会吓到同学。
陈放拎着杯奶茶正要丢掉,今天买一送一,他一个人喝不完。
看见马路对面的人,他眯了眯眼,就要过去。
许际洲拦着他,皱眉,这个年纪最擅长以貌取人,他看见女生全身长满疹子,说不上讨厌,但会下意识躲避。
陈放倒是不在意这些,他见过于夏最开始的样子,而且女生这副卑微的样子,他就特别想去逗逗。
陈放穿过马路,随手把奶茶递给她。
许际洲停在马路边,没有要跟过去的意思,看了女生一眼算是打招呼。
于夏愣了愣,然后点头,又飞快低下头。
陈放掀了掀她的衣袖,看到密密麻麻的疹子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是挺吓人的,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虽然是关心的话,陈放心虚地有些不敢跟她对视。
“好多了。”于夏声音很轻。
“那就好。”男生松了口气,“捐献骨髓也太可怕了,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你以后可别犯傻了啊,你这样子是怪吓人的。”
于夏抬眼,目光落在那片树叶投下的光影上:“能帮助到别人,我很开心。”
陈放大概知道点内情,听说那位被捐献的病人十年前就登记在了骨髓库里,好不容易才配上的。
“唉,希望那个病人好好惜命吧,你这一身疹子也没好到哪里去。”陈放突然凑过来,语气恶劣:“知道你们学校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于夏身体顿住,小脸变得有些苍白,看着脚尖,不说话。
陈放看了眼她手中的奶茶,拍了拍手:“送你的,我还有约,先走了。”
说着朝许际洲点点头,两个人肩并肩从她面前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许际洲强忍着不看过来,倏忽,女生的声音很轻地落入耳朵。
“知道,但是,我不后悔。”
她用骨髓救了人,她没有错。
-
“沈佳姐,你知道吗,医生说如果没有于夏的骨髓,你根本活不过85岁。”
沈佳的病情他们圈子里的几个人都知道,在他们眼里,女生活泼、善良,长得又漂亮,大家都很惋惜,所以会下意识地对她好、保护她。
这件事,是除了沈佳本人以外,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所以阿肆才会抛下一切去陪她看演唱会。
记得有一次体育课,沈佳不小心摔倒,膝盖上血流不止,当时阿肆第一个注意到,直接把她背去了医务室。
病床上的人睁着眼,有些不敢相信。
她动了动手指,情绪很激动,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
倏忽,她缓缓闭上眼,流下悔恨的泪水。
机器开始滴滴答答地运转,然后变成一条直线。
医务人员纷纷冲进来,进行了一系列抢救措施后,宣告死亡。
于夏醒来后,黎书葵喂着她喝了点粥,一边喂一边抹着泪,把她昏迷以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于夏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却还是伸手给她擦眼泪:“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书葵,妆都哭花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后,还是坚持下床去看看刑肆。
第164章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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