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隽沉思片刻,道:“二婶儿要,母亲不给便是。”
温夫人:“你懂什么,净出这些馊主意。哪能不给,你祖母若是发话,我还强硬不给的话,她怕是要闹起来,外头人知道了要笑话咱们侯府。”
盛怀隽:“母亲,若是外头人知道了此事,笑话谁?”
温夫人:“自然是笑话我。”
盛怀隽:“为何笑话母亲?”
男人们果然不懂管家一事,儿子这话问得过于奇怪,温夫人道:“笑话我不会管家啊。”
见前头人来得差不多了,温夫人不想再跟儿子多说,站了起来。
盛怀隽:“若有一日承恩侯府的老夫人突然闹了起来,她对外人说承恩侯夫人不会管家,她想要将管家权交到二夫人手中,母亲听说了这件事要笑话谁?”
温夫人的脚步顿住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盛怀隽站起身来:“承恩侯夫人有诰命在身,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老夫人却因为一些小事要夺走她的管家权,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这件事即便闹到宫里去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是不占理的。”
温夫人:“可若是你二婶儿故意使坏呢?”
盛怀隽:“那就更好了,母亲正好可以趁机抓住她的把柄,将她的行为公之于众。”
温夫人沉默了。
盛怀隽:“母亲好好想想吧,儿子先出去了,若您有需要儿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到世子最后一句话,齐嬷嬷心头一喜。
“夫人,世子刚刚说要帮咱们呢。有了世子的帮忙,咱们还怕什么?世子刚刚说得对啊。您不是世子夫人了,您如今是侯夫人了,跟从前的身份不同。咱们何必再惧怕老夫人,不如就试试世子的法子。”
看着花厅里越来越多的人,温夫人道:“你容我好好想想。”
正月十六,太子娶妃。本来新年的气息即将过去,因为太子娶妃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这一次与韩霁和苏大姑娘成亲不同,整个京城都十分热闹。
姜家在受邀之列,姜宓知道太子想要杀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参加喜宴。
傍晚时分,姜家人尚未从宫里回来,乐县主却突然到访。
乐县主没有走正门,而是等在了后门。
结合之前连翘打听到的消息,姜宓大概猜到了乐县主的来意,她起身去了后门。
后门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姜宓朝着马车走去。
站在马车旁的嬷嬷提醒:“县主,姜姑娘过来了。”
乐县主:“请她上来吧。”
姜宓上了马车。
“县主。”
看着眼前的姜宓,乐县主感慨良多,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姜宓就成为自己儿媳了。若姜宓嫁给儿子,她如今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姜姑娘,陪我去饮一杯茶可好?”
对方是县主,姜宓怎么能拒绝呢。
马车朝前驶去,在一座茶楼前停了下来。
进入包房后,乐县主轻抿一口茶水。
姜宓见乐县主迟迟不开口,主动问道:“县主可是为了韩公子来的?”
乐县主轻叹一声,道:“四姑娘,你还是那般聪慧,我的确是为了霁哥儿来的。”
乐县主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霁哥儿已经辞去了礼部的官职?”
姜宓:“略有耳闻。”
乐县主:“他今日告诉我他打算去南边转转。”
闻言,姜宓抬眸看向乐县主。
乐县主抬手握住了姜宓的手:“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我们也不逼着他非得做多高的官职,有多大的成就,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待在礼部,不要离开京城。”
姜宓将手从乐县主手中抽了回来。
“抱歉,县主,我恐怕做不到,我已经许久没见过韩公子了,早已和他断了联系。况且他如今已经娶妻,我不应该再与他见面。”
乐县主:“霁哥儿媳妇儿知道我来找你了,她也同意此事。只要你能劝他回心转意,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姜宓沉默不语。
乐县主:“姜郎中不是一直想升职吗,此事也可以考虑。”
姜宓抿了抿唇,看向乐县主。
“县主,其实我一直对韩霁非常愧疚。”
乐县主心里一喜:“既然愧疚,那么——”
姜宓打断了乐县主的话:“我愧疚的是,韩霁为了我做出了改变。他原本活得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可自从遇到了我,他先是控制饮食改变身形,后来又和风月楼断了联系不再研究乐律,再后来他甚至去做官了。他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而因为做了这些他不喜欢的事情,最终又阴差阳错娶了他不想娶的人。这一切的因果都是我。他本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开开心心过一辈子,现在却因为被束缚住了。”
乐县主沉默了。
姜宓眼眶渐渐湿润:“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劝他呢?”
听着姜宓的低声啜泣,乐县主长叹一声。
她又何尝不知儿子的心思。
只是她以为儿子已经变了,不似从前那般不爱做官,可如今儿子又做出了和从前一样的选择。
“这不怪你,造化弄人罢了。姜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叨扰了。”
乐县主起身离开了包房。
等她到了楼下,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儿子。
“母亲,这一切都是儿子的选择,您又何必来打扰她?”
乐县主:“罢了,我不管了。”
怎样过都是一辈子,她从前就已经接受了儿子的平庸不是吗?
说着,上了马车。
韩霁最后看了一眼楼上的包房,转身离去。
姜宓在包房里坐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了。
天色已暗,路两边有许多叫卖的商贩,热热闹闹的。姜宓行走在其间,巨大的孤独感快要将她淹没了。
母亲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她又将别人的人生搅得乱七八糟的,她怎么这般无用。
这时,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姜宓侧身看向马车。眼前这辆马车熟悉的很,她认出来是盛怀隽的马车。
“上来。”车里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姜宓略一思索,上了马车。
第048章 遗憾
马车吱扭吱扭朝着前边驶去。
车内昏暗, 两人一人坐在正中间,一人坐在左侧,沉默不语。
姜宓发现, 在这个世上,她心底的一些事情除了盛怀隽无人能懂。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 姜宓喃喃问道:“你前世可有遗憾之事?”
她问得声音很小, 像是在和盛怀隽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盛怀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凭着耳力和姜宓的唇形猜到了她问的问题。
遗憾的事吗?
大概是有的。
没等他回答, 闻着车内浓浓的酒气, 姜宓自嘲一笑:“自然是有的,我险些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事苏云儿和太子成亲的日子,盛怀隽前世因为她没能娶到苏云儿,今生他仍旧没能娶到, 这应当是他两世都遗憾的事情。
她也一样, 前后两世她都不知道母亲的死因。
盛怀隽觉得姜宓似乎误会了什么, 皱了皱眉。
“我所以遗憾的和今日的事情无关。”
姜宓侧头看了一眼盛怀隽。
盛怀隽也直直地盯着姜宓。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 姜宓收回了目光。
想到刚刚和乐县主聊的内容, 姜宓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你可有因重生改变了什么不想改变的事?”
盛怀隽瞥了姜宓一眼。
姜宓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清不楚绕来绕去的,她正想再说些什么, 只听盛怀隽清晰地回答了一个字。
“有。”
姜宓一怔,道:“真巧, 我也有。”
盛怀隽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怒火。
“你就那么喜欢韩霁,即便他成亲了还念念不忘?”
姜宓愣了一下, 看向盛怀隽,反击道:“你就那么喜欢苏云儿, 即便她成亲了还忘不掉她?”
盛怀隽也愣了一下,道:“我不喜欢她。”
若不是认识盛怀隽两世,姜宓或许就信了他的话。她虽想不明白盛怀隽为何要撒谎,但她很确定盛怀隽的确撒谎了。
“不喜欢她今日为何饮那么多酒?你一向不喜饮酒的。”
盛怀隽抬了抬袖子,道:“被人撒了一身的酒。”
姜宓看了一眼盛怀隽的袖子,果然有一处是湿的。随着他抬胳膊的动作,浓重的酒气又传了过来。
她本应该说些什么的,看她什么都不想说。
盛怀隽误会她一次,她误会盛怀隽一次,两个人算是打平了。
这一打岔,姜宓原本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她此刻有些疲惫,也不想说什么。
两人又沉默下来,一直到太傅府后门都没再说一句话。
到了太傅府,姜宓跟盛怀隽道了一声谢,下了马车。
盛怀隽盯着姜宓的背影看了许久,道:“回府。”
因为太子成婚,许多来京城述职的官员并未离京,待婚宴一过,大家都陆陆续续离京了。姜二爷也离开了,杜氏和姜玥留了下来。
冯熠进也在正月十八那日道明了去意。
姜老夫人让人退了出去,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你可知此次来京城的目的?”
冯熠进:“侄孙明白。”
姜老夫人:“既然明白那你为何在此时离开?”
冯熠进跪在了地上:“姑祖母,侄孙的身份配不上大姑娘,故不敢高攀。”
姜老夫人:“姜家人并未瞧不起你,姚儿也答应了此事。”
冯熠进:“大姑娘答应并非是看中了我,而是因为她孝顺品行好,我却不能厚着脸皮忽略此事。能娶到大姑娘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我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大姑娘。若哪日姜家需要我,我自然义不容辞,甘愿为姜家赴汤蹈火。可如今姑祖父是朝廷一品大员,各位叔伯也在朝为官,皇子都会亲自登府,姜家正直鼎盛。大姑娘可以找到更好的夫婿。”
姜老夫人本就对此事有些犹豫,此刻听他这般说,没再坚持。
“罢了,既如此,此事就算了吧。”
冯熠进:“过了年各处的铺子都开起来了,侄孙得去看看。如今侄孙在京城开了间铺子,往后定会常来京城看望姑祖母。”
姜老夫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路上小心些,好好照顾你祖父祖母。”
冯熠进:“谨遵姑祖母教诲。”
冯熠进离开后,姜姚从里间出来了。
姜老夫人:“你刚刚也听到他的话了,既然他不愿意,此事原也是委屈了你,那就算了,祖母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姜姚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既没有被拒绝的愤怒,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多谢祖母。”
冯熠进走后,姜玥又来和姜宓说这件事了。
姜宓诧异地看向姜玥。
对于冯熠进不娶姜姚这件事她早已料到了,她没想到的是姜玥竟然连冯熠进和祖母说了什么话都知道,看来二婶儿在静心堂安插了她的人。
冯熠进倒是个君子。前世祖母和姜姚需要他,他就娶了姜姚。今生祖母和姜姚不再需要他,他就放弃了。
姜玥跟姜宓嘀咕:“冯家公子说的冠冕堂皇的,实则他早已在老家有了心上人。”
姜宓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前世她没听说这件事啊,姜姚嫁过去之后一直过得很幸福。
“他的心上人是谁?”
姜玥:“好像是一个布匹商的女儿。”
姜玥嗑了一会儿瓜子,道:“虽说姜姚有些丢脸,但冯熠进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因为有更好的选择就抛弃自己心上人。”
这倒是跟姜宓想到一处去了。
前世他为了报答姜家的恩情娶了姜姚,和心上人断了联系。今生姜家不需要他报恩,他便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姜玥说了几句后便不再说,她想到一事,问道:“四妹妹,我听说你之前去看过蹴鞠,最近京城常常举办蹴鞠赛,我还没去过呢,都说很热闹,你有没有法子去?”
姜宓摇了摇头:“没有。”
她上次去是因为县主,如今韩霁早已娶妻,二人断了联系,自然无人邀请。
姜玥有些失望:“那可真是可惜了。”
姜玥又嘀嘀咕咕和姜宓说起了府中和京城里的新鲜事。也不知她到底哪里来的消息,竟然连一些侯府的事情都知道。
看着姜宓的眼神,姜玥道:“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不是我,是我娘。我娘特别爱打听。你也知道,她留在京城是为了给我说亲,来京城这一个多月,我见了不下一打的儿郎。”
姜宓:……
姜玥:“我见的儿郎多,我娘见的夫人更多,虽相看不成,但我娘都会跟人聊上半天,这京城的事自然而然就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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