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喜闭上眼睛,想到哪儿,便说到哪。
“就是,你很信任他,对他做的一切都深信不疑。他像一个长辈,聪明睿智,擅长的事比你多很多。跟他在一起,你永远能发现进步的空间。喜欢上一个人时,你会跟他有紧密的羁绊。他愿意为你付出,你也愿意为他证明你的爱意,并期待那样做了之后,他会对你很好,很照顾你。”
“喜欢上一个人,你的心情会随着他的情绪变化。他是如此重要,你想围着他打转,把他当成生活的唯一重心。渐渐地,你不想回家,只有跟他呆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随时确定他的心意。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果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吗?还是长辈对小辈的?喜欢带来了许多苦恼呢,喜欢不总是甜蜜的,得不到回应的失落和配不上他的不自信,也是伴随而来的产物。”
一不留神,说了好长,姜大喜感到微微的尴尬。
“哎,我跟你个小孩说这些干嘛,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懂,”姜小婵说:“我特别懂,真的。”
姐姐说的每一句,她这儿都有共鸣,所以越听,她越不是滋味。
姜大喜喜欢的人果然是林嘉。她喜欢林嘉的感受,和自己喜欢林嘉的感受,是一样的。
差异无非是,姐姐对情感的形容,远比姜小婵所拥有的更浓烈。
大约是因为,姐姐对林嘉的喜欢时间更久,程度更深。
想要让自己的心痛痛快快地死去,姜小婵宛如临刑前的犯人,只求刽子手的那一刀能够又狠又准。
“姐。你能告诉我,你在跟谁谈恋爱吗?”
姜大喜轻咳一声:“不能。”
姜小婵来势汹汹:“我猜,这个人我认识,对吧。”
一室静默。
答案呼之欲出。
“你没否认呀,说明,我确实认识他。”
感到大刀正悬在脖子上,哪怕血溅当场,姜小婵也想要死得明白。
“姐,你是不是在跟林嘉交往?”
对于妹妹一步步的进犯,姜大喜十分不悦:“姜小婵,你当自己在审讯犯人啊?我跟谁交往,需要跟你交代吗?我的事,我有权利不告诉你,这是我的隐私。”
她在审犯人?姜小婵露出苦笑:怎么不看看被判了死刑的是谁。
姐姐不说也好,至少今晚,姜小婵还想要瞒着自己的理智,再喜欢林嘉一会儿。
反正暑假很长,她的空闲很多,总能找到机会实打实地见证姐姐和林嘉约会的场面。
那时候,就是不再喜欢林嘉的期限。
那时候,就该忘掉猫猫神,忘掉蜜瓜味,忘掉他所有的好。
在此之前,在没人发现之前,姜小婵想喜欢林嘉,再多一点点的时间。
第42章 春日梦
那个晚上,她们的对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阁楼的气氛紧张。姜小婵怀着满腹的心事,合上了眼。
窗外的风是停滞的。家里很安静,能听见厕所的水龙头在往外“滴答”漏水的声音。
胸口鼓鼓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在往气球里吹气。难以负荷胸腔的重量,心口胀痛得马上就要爆开。
姜小婵渴得厉害,想喝水的念头支撑着她从床上坐起。
身旁的位置空着,姐姐不在。
脚步虚浮地走向一层,姜小婵没开灯,行走在黑暗之中。
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她赤着脚出了门,一路走向林嘉家。
他家的灯全开着,特别的亮,整个屋子发出晃眼到妖异的光。亮光在舞动,在她的眼前如涟漪一般绽开。
屋里没有声音,却显得无比热闹。
姜小婵走近它,趴在窗台往里看。
身体一点点融进玻璃,她的所有感官被嵌在屋子的壁纸内。这时,她听见姐姐发出的好听的愉悦的声音。
家里开着空调,冷气充足,姜小婵的手脚冰凉。
男人的手指净白修长,手背有淡青色的青筋,正是通常握着笔,教她书写作业的那只手。邪恶又漂亮的手穿过姐姐的发丝,扣着她的脑袋。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交叠着,他们的身体滑溜溜的像两只泥鳅,没有一滴的汗。
手机屏幕的冷光如灯塔上的射灯,如吐信的蛇,爬过两人的每一寸皮肤,森森的青白搅拌着粉红。
他们身体的汗,尽数落到了姜小婵身上。
捂住嘴,她退出屋子,缩回阴暗的墙角,躲进没有光的地方。
又闷又烦,姜小婵想要尖叫,汗珠一滴滴滚下。
腹痛难忍,腻腻的坠感兜在裤子里像个小的积水潭。要是姐姐身上的那只手能搭在自己的身上就好了,帮她解解渴,把她憋着的那一滩水撕碎,搅烂。
此时,林嘉的眼睛瞥过来,逮住了窗外的她。
双眸清冷,带着讥讽,轻而易举望见了她所有的难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怀揣着何种的卑劣接近他,知道她躲在那儿,像只小老鼠趴在下水道,眼馋着底下那块沾满细菌的过期腐烂的蜜瓜蛋糕。
林嘉笑着,容貌美艳。
他用嘴型对她说:“你想要不再喜欢我了,是吗?”
——不是呀。
小老鼠想要反驳,无能为力地发出“吱吱吱”的叫唤。
他的手伸向它,将它捧起,温柔的力道一点点地深入,缓慢地陷落。姜小婵的嗓子干哑,直呆呆地在原地等待,待他毫不留情地重重一破,解救了她心口的鼓胀。
与此同时,天光大作。
*
“哧、哧,哧。”
姜小婵喘着粗气,从荒唐的梦境中惊醒。
眼下青黑,她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阁楼没拉窗帘,毒辣的太阳将木地板烤干,好似睡在柴火堆里,她的额头热到发烫。
卷曲的额发被汗水浸透,姜小婵看向床的另一端,姐姐不在。
书桌被姜大喜的化妆品占用,空气中的香水味还未散去。
仿佛噩梦重现,有个念头不可避免地在心中浮现,是她的直觉:姐姐出门跟林嘉约会了。
于是,就像梦里一样,姜小婵站起来走出了家门。
小腹有种古怪的坠感,喉咙干渴,每次下咽都伴随着疼痛。
刺目的阳光让眼前的世界过曝后,呈现一种发昏的黑。
好热。
姜小婵顶着太阳行走,走到隔壁。
家里没人,窗明几净,跟她梦里的场景不一样。
扶着墙壁,姜小婵擦了一把汗:她还知道一个地方。
……
天台的屋檐下,林嘉和姜大喜坐着聊天。
大喜换了新手机,她说现在的手机仅用于工作,没有存林嘉的号码。他发短信过来约她今天叙叙旧,大喜竟生分地问他“你是谁”。
不过见上面了,两人还跟从前一样,有聊不完的话题。
林嘉能看出大喜去城市读书的这三年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一直在夸城市的生活繁华,外头的世界有多大,贬低从前作为小镇女孩的自己没见过世面。
作为非常了解姜大喜的人,林嘉嗅到了异常。
他问她,她是不是生活得不太开心。
姜大喜的第一反应是反驳。
他没有追着她敞开心扉,先跟她聊起了自己最近的烦恼。
林嘉想要做生意,在犹豫是跟朋友一起投资服装店,还是把积蓄用来重开邻家饭馆。开饭馆的经济风险很大,他至今无法复刻爷爷炒菜的味道,如果是冲着这个招牌来,街坊邻居可能不会为新饭馆买单。
听完他的话,姜大喜给他的建议是:先跟朋友一起投资服装店,攒下资本和人脉之后再坚持梦想,开他想开的饭馆。
林嘉若有所思。
跟他要了根烟,大喜也慢慢开始讲起她这边的事。
不论是上学还是打工,都各有各的不开心,她承认自己状态不佳。刚去城市的那阵子大喜挺不适应的,家里不仅给不了她经济的支撑,甚至对她造成了负担。半工半读是很累人的,她这样学艺术的学生,没有人脉,上的学校普通,拥有的出路十分有限。
回到老家,她想在妈妈和妹妹面前维持光鲜。外面的世界已让她尝够了落寞的滋味,至少在亲人眼前,她不想被同情,被瞧不起,不想被发现狼狈。
其余的心事,大喜没再展开细说。
抽不惯他的烟,她掐了。
他们换了轻松的话题,聊聊别的朋友,聊聊小镇的变化。
林嘉给自己点了根烟,配合她,让谈天的气氛松弛下来。
两人都没察觉,天台的台阶下,藏着一个偷看他们的身影。
……
走到天台下方的拐角,姜小婵昂着脑袋往上看。
姐姐和林嘉果然在这儿,在这个专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被太阳狠狠暴晒过,她本就昏沉的脑袋像进了水,他们那边的声音忽近忽远。
聊得真开心啊,大喜和她的嘉嘉。
她仰视着他们,像在观赏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融入的成人世界。
姐姐对林嘉说了很多话,完全没有坚守所谓的“隐私”,她愿意跟林嘉吐露心事。林嘉也是,他和姐姐的身份平等,愿意跟她谈起深层次的问题。
长期以来,姜小婵傻乎乎地想要靠近他们俩,掏心掏肺地关心、问询,她却从来不会获得这样的待遇。
姐姐和自己不亲近,姐姐有了恋爱的对象,把她排除在外。
林嘉不会把她当朋友,也永远不会喜欢她这种小女孩。
酸溜溜的心情从胃里返上来,姜小婵难受得浑身发抖。攥紧拳头,情绪在过冷和过热之间反覆横跳,彻底地失衡。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胸中翻滚的有嫉妒,扭曲的嫉妒,以及无端且剧烈的愤怒。这种感受前所未有,极度陌生,极度痛苦,又痛得如此深刻鲜活。
她应该移开眼睛,移开脚步。可是,她没有。
林嘉看着姐姐,与她说着话。他眼中柔情似水,笑得轻浮又灿烂。
姜小婵好恨他哦,恨得头昏脑涨。
在升腾的恨意中,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对他的在意。
她也多想占有这份甜蜜。
——看看我。
——我也想被看到啊。
梦中的小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姜小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背影。
那道无声的咒语却真的奏效,林嘉在她的祈祷中回过头。
清冷的眼眸,颀长的脖颈,他漫不经心地与她对视,指间夹着姐姐抽过的烟。
——他们接吻了吗?
汗水顺着脸颊乱淌,蛰了姜小婵的双眼,疼得发胀。
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脚下一软,她的身体沉重地往地面坠去。
倒地前夕。
飞来的一股力道扶住她。
姜小婵栽倒在林嘉的怀里。
他的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像碰到刚烧开的水壶。
此情此景,林嘉和姜大喜都很熟悉,姜小婵又中暑了。
林嘉一把抱起小孩,往诊所走。
她很不安分,哪怕是病中。
“林嘉……”
双颊通红的姜小婵揪住了他领口的布料,闭着眼,默默地将他用力往下拉。
“我喜欢你。”
她在混沌中说出这四个字,清清楚楚。
完整地接收到小婵的表白,林嘉愣住了。
她张开嘴,好似坏掉的收音机,小小声地没完没了地重复:“喜欢……林嘉……我喜欢你……”
姜大喜离得远,问他:“我妹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林嘉答。
他的反应冷静平淡,仿佛意料之中,仿佛丝毫没有当回事。
“她中暑了,在说胡话。”
姜小婵的意识徘徊于掉线的边缘,不幸地,她没有错过他说的话。
这一刻,憋着的委屈全涌了上来,她在他的怀里扁着嘴,哭了出来。
——坏蛋!
不是中暑啊,她知道,这次的感觉和以往的中暑都不一样呢。
双腿隐秘之处涌出热液,它从暧昧的梦境淌过,被他身上的甜津津的好闻的气味催熟,悄然沾上她的裙子和他挽起的袖口。
气到发狂的姜小婵彻底昏了过去。
这小孩不知道的是,在昨晚的睡梦中,她的初潮来了。
16岁才来月经,比一般女孩都晚。
它一出场便轰轰烈烈,让她高烧不止,大病一场。
第43章 登徒子
意识到自己真实地喜欢着一个人,与身体的生长,恰好发生于同一时期。
对林嘉的向往,等同于对长大的向往。
姜小婵的世界很小,她看见了隔壁家有一块肥沃湿润的土地,也跟随着姐姐一起挪动过去。
聪明地知道他所给予的养分是自己生存所需的,她被他贴身喂养着,逐步成长。陌生的情潮破芽而出的那一刻,姜小婵只认识林嘉,她无措,混乱,本能地缠着他,像缠着大海上唯一的浮木。
比姜小婵年长5岁,林嘉当然比她本人更早看破姜小婵的喜欢有多么不切实际。
16岁的爱,美丽浮夸,像泡泡机吹出的彩色泡泡。你不必伸手戳破,由着它在空气里自己飘一会儿,它就碎掉了。
姜大喜和林嘉说了,她妹误会他俩在谈恋爱,前一天晚上揪着她刨根问底。林嘉问大喜,后来她跟姜小婵解释过了吗,大喜说没有。
没解释的原因是妹妹的猜想幼稚无聊,不必理会,还是她心里残余着念想,只有姜大喜自己清楚。
夜晚,孟雪梅得去旅馆上班,姜大喜被一通电话叫走。
姜小婵醒来的时候,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她皱着眉头,扯掉了吊瓶的针头,把自己缩进被窝。
林嘉走进诊所的病房便看到这样的场面——姜小婵裹得像个蝉蛹,表情在生闷气,病中的小脸煞白,我见犹怜。
她发现自己被换过了衣裤,内裤中有一个硌人的垫子。
不舒服,姜小婵的腹中怀揣阴湿的秘密,憋着的坏劲正隐秘而凶猛地酝酿着。
与林嘉对上眼神的刹那,她的眼睛亮起来。
待他在她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姜小婵蹭地蹿起,如一只敏捷的猴子。她伸手到他的衣兜,翻啊翻,动作比抢劫犯更果决大胆。
“你干嘛?”他扯住她的胳膊。
姜小婵的声音哑哑的,带着鼻音,像撒娇:“想吃糖,你有没有?”
“糖?”林嘉不自觉地松开了拦截她的力道。
“蜜瓜味的硬糖。”衣兜没有,她转战他的裤子口袋。
27/44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