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挤满了官兵，裴书臣一家从屋里出来，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秋锦年和凝歌他们。
裴书臣目光先落在凝歌身上，继而瞪了眼秋晚颜，转向秋锦年。
“岳丈大人这是作甚？要来小婿府上，何须带这么多的兵马？”
秋锦年挥手打断：“少将军，咱们还是公事公办，府上丫鬟小珠偷盗账房一事，令堂也明令要下官给个清楚交代，追回赃物，故此！本官便带人前来细查此案！”
老夫人闻言冷哼：“亲家是来查案还是来施下马威啊？世子妃都请来了，好大的官威啊！”
顺带地，给了秋晚颜一个凌厉的眼神。
秋晚颜有口难言，急忙辩解：“母亲！事情并非你所想那般！爹此番前来确实只为查案！”
“既然是查案，为何不去扎进追回赃物，跑到将军府上来作甚？！我们是受害人，有甚可查？！”
“母亲——”
“亲家母言重了不是？咱们是自家人……”
宝姨娘话才开口，被老夫人冷冷怼回来：“自家人？哼！不敢当——谁家自家人带兵围自家人啊？！”
母女俩被堵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裴书敏沿着嘴角轻笑，冷不丁眼角余光瞥见凝歌的眼神正盯着自己，脸色变了变。
吵嚷之下，裴书臣深深凝眉，转向凝歌：“嫡姐……”
才开口便被凝歌截断：“少将军还是客气些的好！”
“……”裴书臣噎了一下，改口，“不知世子妃为何也一同前来了？”
凝歌再赔了眼裴书敏，想了想：“既然将军府老夫人对知府下了死令，那自然是要查清楚才能追回赃物，我是知府嫡女，能帮则帮。”
这话无疑给将军府的人坐实了秋晚颜就是找人来为自己撑腰的想法，老夫人当即便对着秋晚颜别开了脸，重重冷哼。
这误会一时半刻是别想能解释的清楚了，秋晚颜气得回头狠瞪凝歌。
凝歌唇角悄然一勾：“多说无益，证据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是将军府账房被盗，理应从将军府查起，少将军你说是吧？”
裴书敏眯起眼截下了话：“世子妃此言差矣！偷盗之人已经抓住，也送去府衙了，审问犯人不就可以知道赃物下落了么？何须跑到将军府来找什么线索？”
顷刻间，凝歌眼神冷下，眸如利刃盯住裴书敏：“……小珠已经死了。”
“死了？！”
将军府一众人脸色骤变。
裴书敏眼珠狡黠地转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既然在凝歌这里讨不了好，裴书臣又转向秋锦年。
“犯人当真已经死了？”
秋锦年点头：“如今死无对证，要想找回赃物，只能从将军府入手查起。”
裴书敏眼神一变，反问：“小珠是死在府衙大牢之中，知府大人怎得下手这般重……几个时辰不到，人便死了？”
她这话里藏着话，眼神朝老夫人和桂婆婆翻。
第27章 好狠毒的心思
其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凝歌却听明白了，裴书敏这是见查到将军府来了，小珠又死了，急着把罪名推到秋晚颜身上，找新的替死鬼了！
桂婆婆最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对老夫人说：“莫不是……知府大人有意下重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死无对证，杀人灭——”
话虽轻，却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秋锦年一家子登时怒瞪过来，桂婆婆只得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但说与不说已无区别。
“你含血喷人——”秋晚颜气急尖叫，“不是我！我没有要爹杀人灭口——”
“胡说八道什么呢？！”秋锦年喝断秋晚颜，“本官向来公正廉明，绝不会徇私枉法！此行正是要为查清此案！”
“是来查案还是销赃……那可说不准。”
裴书敏适时地推泼助澜，果然让老夫人和裴书臣成功对秋锦年和秋晚颜起了疑心。
老夫人瞪向自己儿子：“你当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裴书臣一而再地因为秋晚颜被母亲责骂，也恼了，一把拽过秋晚颜，色厉内荏地质问。
“说！是不是你指使小珠偷盗，再与你爹合谋，以权谋私杀人灭口？！”
秋晚颜大惊，秋锦年更是大声怒喝：“少将军慎言——这般诬蔑本官，本官可要上奏皇上，讨回公道不可！”
好一出闹剧，好狠毒的心思啊！
三言两语，便让将军府的人甚至是裴书臣，都怀疑上秋晚颜是幕后指使了。
本来已经相信秋晚颜跟此事无关的老夫人也被带跑偏了，这心思不可谓不深啊！
凝歌盯着裴书敏。
前世便知道她手段不容小觑，得亏当时她没答应，否则前世的小钗怕是要落得今日小珠一般下场。
那时被她当成替死鬼送去府衙的丫鬟，后来便没了音讯。
凝歌不像此刻这般留心，竟从未想过有可能是她在背后悄悄做了什么。
现在想想，前世此事能不了了之真是上天眷顾。
“我没有——”
秋晚颜瞬间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凝歌仿佛见到了曾经被裴书臣一而再再而三伤透了心的自己。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书臣！你怎能怀疑我——”
“没有的话你为何又回娘家去了？为何小珠这么快便死在牢里了？！”
秋晚颜眼中是深深的受伤，歇斯底里地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将军府一大家子人？！小珠这么快便死在牢里，还不是因为你们一家子对她三番四次地毒打，还狠心把她送进牢里去严刑拷问？！便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番反复折磨，更何况小珠只是个弱女子？！”
“——！”裴书臣一时无话，想想也有些道理。
可他想也不想的怀疑，已经像把锋利的刀刃，狠狠扎进了秋晚颜心里。
她望着他的眼神受伤极了。
凝歌冷眼瞧着，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前世她怎就瞎了眼，看不穿这是一个渣男？
裴书敏毫无证据的猜测，三言两语而已，他竟然深信不疑了。
纵然成婚不久，可他与秋晚颜早在婚前便已认定了彼此，他的信任却这般脆弱，三两言语一击便溃散。
秋晚颜还真有有些可怜，重活一世竟还看不透裴书臣就是一个十足的渣男！
还被裴书敏一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小丫头给算计得团团转。
凝歌是真不愿帮她，但不能眼睁睁让裴书敏奸计得逞，否则小珠就白死了。
“怎么说我妹妹也是已经入了将军府的门，是将军府的人了，少将军和老夫人便是怀疑她，也得有证据，小珠死了是死无对证，所以我们更要细查不是吗？”
凝歌这话很有道理，裴书臣和老夫人都沉默着无言以对。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劳烦少将军带路吧。”
所有人都望着他，裴书臣也别无他法，沉默片刻只好答应。
但裴书敏怎能什么也不做，当下便抢了话。
“二哥！咱们堂堂将军府，任由一个小小知府登门造次，传出去，你这个少将军岂不成了笑话？！”
裴书臣和老夫人又变了脸色。
凝歌反讥：“三小姐多番阻挠是何道理？如今小珠已死，若不寻回赃物，将军府上下未来大半年的生计只怕难以维继吧？事关府中上下近百口人的生计，还需顾及名声？待查明真相公之于众，谁敢多说半句？”
“……”
裴书敏暗暗咬牙，她若再阻挠当真要被怀疑了。
现在才知道，原来秋晚颜的这个嫡姐才是最不好对付的！
她聪明一笑：“世子妃说得在理，二哥，若事后当真有人敢说将军府半个字闲话，世子妃想必也定会坐视不理，对吧？”
裴书敏朝凝歌望来，凝歌挑了挑眉，想拉她下水？那可没那么容易。
凝歌好笑：“将军府九代将门，尤其你们祖父裴老将军，那是战功赫赫的功臣名将，皇上格外敬重，若真有人敢说将军府半句闲话，何须我多管闲事？皇上定不会轻易饶过！”
“……”
裴书敏是被怼得彻底哑了，心里憋着口闷气也只能强行咽下。
裴书臣也没有意见，跟老夫人相视一眼，便点了点头：“岳父大人，随小婿来。”
一群人去了账房，挤得肩碰肩。
凝歌站在外面的院子里没进去，江枫眠倾身在她耳边问：“少夫人不进去，如何查？”
“不用，将军府的人早已把帐房翻了个底朝天，丢失的财物断不可能在里边。”
江枫眠讶然扬眉：“少夫人……知道得可真详细！”
凝歌警觉瞥他一眼：“正常推理罢了。”
她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跟那厮保持距离，悄然松口气。
这厮可真敏锐！
前世凝歌就身处其中，细节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帐房里她也很仔细地瞧过，根本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按今世的情况来看，裴书敏定是算计了秋晚颜，利用了小珠，她虽然是将军府上的人，但偷自己家这种事绝不宜声张，她计划再滴水不漏，也不可能大张旗鼓雇人帮忙运送财物。
第28章 试探
顶多，身边会有一两个丫鬟配合她，帐房丢失了大批财物，重量可不轻，不可能短时间运出将军府，唯一的可能便是藏起来。
而且就藏在帐房附近，因为被发现的时间太短，不可能运去太远的地方。
要方便运送，必须要有车，板车木车之类的。
凝歌蹲下身来，细细地在地上找。
事情是白天发生的，如今已是晚上，帐房附近没什么人来，凝歌记得还有护院在周围巡逻，但应该已经让裴书敏找借口调走了。
发现被盗后，应该也有不少人进出过，地上的痕迹十分杂乱，要找到线索也不容易。
但也要继续找！
凝歌招呼小钗：“灯笼拿过来！”
小钗从将军府丫鬟手上拿了一盏灯，被江枫眠接了过去，细心地替她照着前方的路。
“少夫人在找什么？在下能否帮上忙？”
凝歌抬头才发现过来的是他：“找线索！”
江枫眠点点头，弯下了颀长的大高个，灯笼贴着地面看。
忽地，他喊了一声：“少夫人，你看！”
凝歌望过去，在杂乱的脚印中隐约有一道轧痕，凝歌眼睛一亮，抬眸时，江枫眠已经笑眯眯点破：“车轮痕迹。”
凝歌赞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江枫眠提着灯笼顺着轧痕往前去，边走边说：“虽然断断续续，但看得出来车上货物很重，才会留下如此深的痕迹，此处乃是帐房院子，应当不会有车马经过才是。”
“没错。”凝歌随着他一路往前，“将军府被盗的财物重量不轻，这应该就是运送的痕迹。”
江枫眠回眸一笑，那颠倒众生的模样让凝歌猝然愣了一下。
“原来少夫人找的……便是这个啊！”
有妖气！
凝歌又戒备起来，这厮，心思太缜密了！一不留神处处都能被他看穿。
她不回话，走快两步到前面，抬头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假山丛中。
凝歌眯起了眼，江枫眠跟上来也盯住了同一个方位：“当真是个藏匿赃物的好地方。”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会意。
路上清晰的车痕直通假山丛深处，此地偏僻，几乎无人回来，所以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晰，甚至还能看见车痕旁边的脚印。
不大，过分小巧，显然是身份尊贵的小姐们留下来的脚印。
凝歌挑了挑眉，秋晚颜也能留下这样的脚印，还不能彻底坐实是裴书敏干的。
“少夫人！”
江枫眠又喊了她一声，凝歌看见他用眼神示意，顺着望去，看见裴书敏站在院子里远远盯着这边。
凝歌更肯定赃物就在假山丛中了！
裴书敏确实聪明，帐房里那一群人她压根不在意，一直盯着凝歌，眼看她和江枫眠一步步靠近假山，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可怕。
凝歌知道她会想办法阻止自己的，这回绝不能让她如愿！
“小钗！去禀告知府大人和少将军，我们找到赃物了！”
小钗大为意外，愣了一下，急忙朝帐房里奔去。
裴书敏远远望着小钗跑来，迈步迎了过去，江枫眠眸一眯，身形一闪，凝歌身旁已经不见了他踪迹。
小钗对裴书敏丝毫不设防，跟她擦肩而过，却不知道裴书敏已经悄然伸出了脚。
小钗一绊，尖叫往前跌去，地上正是棱角分明的石阶，这要磕上去，不死也重伤！
裴书敏唇角已经扬起了阴险的笑，小钗跌下去的身躯却在半空定住。
望着近在咫尺的石阶，小钗出了一身冷汗，长长舒了口气，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
裴书敏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江枫眠，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来。
这人……来得好快！
“多谢江公子！”
小钗心有余悸，江枫眠一笑：“快进去吧！”
再抬眸，迎上裴书敏震惊的眼神，江枫眠笑意渐冷。
看在裴书敏眼里，这一笑却倾国倾城，呼吸都屏住了。
比姑娘都要好看的一张脸庞，不失英气，还有这般的好身手，当真是难得！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公子。
裴书敏的眼神从震惊逐渐变得暧昧，扬起笑，媚眼如丝地赞：“公子好身手！”
江枫眠笑意微敛：“三小姐……过奖。”
语毕那一瞬间，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冰得裴书敏打了个寒颤，笑容僵住。
“三小姐可当真是有心啊！”
凝歌的声音响起，裴书敏才惊觉她已经过来了，脸色骤然一变，看看江枫眠，又望望凝歌，再想想已经进去帐房的小钗，眼底隐约腾起愠怒。
好啊，原来刚才小钗的摔倒，竟是主仆三人联起手来试探她的！
裴书敏哪会轻易认栽。
“世子妃何意？书敏听不明白！”
装傻充愣演得不错。
凝歌也不着急揭穿她，一笑：“方才，当真是要多谢三小姐特意赶过来救了小钗！”
既然凝歌贴心地为自己搭好了台阶，裴书敏也识趣地顺着下：“举手之劳，世子妃不必言谢！”
凝歌笑出了声：“方才三小姐离此处有段距离，怎知小钗会在此地被绊倒？”
“！”
裴书敏脸上再度僵住。
原来那台阶是陷阱，顺着下去就掉坑里了！
江枫眠也冷笑：“方才明明是在下扶住了小钗，可不曾见到三小姐伸手扶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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